妞妞最終拒絕了王石磊的邀請,她選擇了用自己的方式去解決所面臨的問題。她的方式是從康足匯辭職,然后在距離康足匯很遠的一家大型商場找了一個服裝銷售員的工作。
對于千沙石子的辭職,大多數(shù)人的感覺是不可思議,在外人看來,她的事業(yè)剛剛進入到上升的快車道,已經(jīng)做到了康足匯的頭牌,而且點鐘和加鐘還有持續(xù)向好的趨勢,培養(yǎng)了一大批穩(wěn)定而忠實的客人,繼續(xù)做下去美琪現(xiàn)在的位置唾手可得,放棄這些實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選擇,她們之中大多把她的辭職歸結于與美琪的矛盾,連美琪自己也毫無隱晦地這么認為,她因此而時常沾沾自喜,趕走了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這無疑就像卸掉了自己心頭一塊反復折磨她的沉重的塊壘。如此抱有同樣看法的還有康足匯的前部長梅姐,不過梅姐的心情與美琪是截然相反,她對妞妞的離去除了驚愕,剩下的就是惋惜與失望。她曾反復找妞妞談過話,懇求她留下了,還一再表示,美琪的代理部長不過只是一個權宜之舉,她最看好的人還是你妞妞。妞妞卻一再表示,她的辭職與美琪無關,完全是自己一個深思熟慮的決定,并且希望梅姐不要因此而為難美琪。
見妞妞去意已決,梅姐也實在是無可奈何,只得說:“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以后你要是還想回來,我們這里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另外,你壓在公司的一個月的工資,我想辦法讓他們退給你。這是我目前唯一能幫到你的?!?/p>
對于梅姐的坦誠和知遇之恩,妞妞以熱淚盈眶來表達內心的無限感激。
也許只有楚喬和王石磊才明白她離去的根本原因,但二人對她離去的態(tài)度卻不盡相同。楚喬表示理解與同情,唯一遺憾的是她們剛剛一起合租的房子,還沒住幾天就把它給退掉,可惜了兩個月的押金,妞妞卻建議她繼續(xù)在那里住,自己承擔的一半租金照樣承擔?!皼r且,休息天我還可以過來陪你不是?”妞妞如是說。
王石磊對妞妞的決定感到沮喪和傷感,看來自己還是沒辦法完全贏得她的芳心,她離開了康足匯,自己還能正大光明地去看她嗎?在送別她的那一次晚餐上,他滿目凄涼地向她表達了自己的困惑。
“那當然,如果你想來看我,可以隨時過來啊,最好經(jīng)常過來都幫我買衣服?!辨ゆばχf?!拔覀兊昀镔u的是女裝,如果你有什么心儀的對象,我來幫你挑選,我保證款式和風格絕對符合你女朋友的氣質?!笔聦嵣线@不過是她的一句徹頭徹尾的玩笑話,她并不奢望大石頭能給她的工作績效帶來多大提升,他能經(jīng)常來看她,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
然而,讓她失望的是,自從她到了新的地方上班,王石磊只來看過她一次,而且那是一個禮拜天,顧客相當多,她的心思全部用在應付那些刁鉆挑剔的客戶,也就無形中冷落了他,他跟她打了個招呼,在那里呆了不到十分鐘就不聲不響地離開了,王石磊的離開一度讓她惆悵了好一陣子。
新的工作給她帶來新的挑戰(zhàn),以前在康足匯她面對的是男人,而現(xiàn)在她要搞定的是女人。相比較而言,女人比男人更難對付,女人們精明、計較、挑剔,她們對細節(jié)的執(zhí)著常??简炛藗兊哪托?,她們會不厭其煩地試衣服,一件又一件,換上又脫下,反復比較衣服的大小、款式、風格、顏色等,好不容易挑到一件合乎心意的時裝,在你滿懷期望等待著開單的時候,最后卻因一個裸露的線頭而最終棄之而去,留下滿地雜亂無章的衣服,離開前還不忘抱怨一句:“質量太差了,還賣這么貴!”妞妞只得一件一件把它們整理好,重新掛回原來的地方。
現(xiàn)在的工作性質與以往大相徑庭,王石磊教給她的對付男人的手段當然完全失去了作用,她必須重新開始研究女人,好在,無論做什么工作,她都會投入飽滿的熱情和全部的精力。很快她就練就出了一雙火眼金星,通過每個女人的身形和氣質,她一眼就能準確地判斷出,這個女人的穿衣風格、喜好以及什么樣的衣服會在她的身上產(chǎn)生出良好效果,從而,精準地給她推薦適合她的服裝,如此,不僅大大縮短了她們挑選和試衣服的時間,而且,很好地抓住了女人們的心,讓她們覺得她不僅僅是一個稱職的服裝導購員,更是她們不可或缺的著裝顧問,因此,那些金錢和時間都相當寬裕的小姐、太太們會定期光顧她所在的門店,毫不猶豫地購買她所推薦的每一件服裝。
工作之余,她偶爾會思念王石磊,有時候她也會產(chǎn)生非常懊惱的情緒,自己當初為什么要拒絕他的邀請,在這個城市,王石磊是為數(shù)不多的對她一直很尊重而且非常貼心的男人,更重要的是,她是喜歡他的,這種喜歡雖然不足以用“山盟海誓、??菔癄€”來形容,但至少,在他面前,自己是放松的、有安全感的,對于愛情,她向來沒有過多的要求,只求彼此的信奈、在一起的舒適就差不多了。
有一天楚喬跟她打電話,問她什么時候休息,她們好久不見了,很想在一起吃一頓飯。
“我們不是上周才見過的嗎?你失憶了?”妞妞笑她。是的,上周一晚上利用下班的時間,妞妞去看了楚喬,在她們共同租住的那個小房子里,她一直等到凌晨一點多鐘才把楚喬等回來。她們擠在一張床上一直聊到天亮。楚喬問她新工作怎么樣?妞妞告訴她,現(xiàn)在的工作雖然工資不及康足匯的一半,但至少她的作息是很規(guī)律的。接下來,她們又聊到了王石磊,楚喬說,自從妞妞離開了康足匯,他就再也沒來過??磥?,她和大石頭終究要失之交臂了,想到此,她突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就是想和你一起吃吃飯,聊聊天嘛!怎么的?你不愿意?”電話里楚喬笑嘻嘻地說。
“當然愿意啊!只不過我感覺到你好像有什么事?你可不要瞞著我哈!有什么好事情也跟我好好分享分享,我們倆可是太久沒有喜事了呀!”
“當然有喜事呢,只不過現(xiàn)在不告訴你,到時候再給你一個驚喜!”楚喬神神秘秘地說。
她們是在一家高檔西餐廳見面的。與一般的西餐廳的典雅、肅穆的西式風格相比,這家西餐廳明顯有一些另類,除了花里胡哨的臨時掛上去的氣球和彩帶裝飾外,門口迎賓的男性侍者也讓人耳目一新,他們身著清一色的白色襯衫,黑色馬甲,鮮紅色的領結和潔白無瑕的手套,中間一位身材勻稱相貌英俊的侍者還手捧一大簇鮮紅欲滴的玫瑰,玫瑰用粉紅色錫紙包裹,每一朵玫瑰之間還散落著星星點點的白色滿天星。門口一位帥哥架著一副單反相機對著西餐廳門口拍攝著什么。
妞妞拉了拉楚喬的衣角,小聲地對她說:“我們去別的地方吧!這里好像有人包場了?”
楚喬神秘地笑了笑說:“沒事,我們坐在旁邊瞧瞧熱鬧?!彼贿呎f,一邊問旁邊的侍應生:“我們能進去嗎?”
侍應生做了一個標準的邀請手勢,引導她們來到靠近玻璃窗的一個座位上坐下。
“喬妹,你怎么會選這樣一個地方?這里很貴的吧?”
“不用擔心,反正不用我們買單?!?/p>
“你搞什么鬼?有誰會來給我們買單?”
楚喬并不答話,而是報之以諱莫如深的微笑。接下來,餐廳正中央的鋼琴響起,一曲優(yōu)美的瓦格納的婚禮進行曲從那穿著白色西裝的演奏者纖細的手指間緩緩流出,如同晨曦初升的山林間潺潺流淌的泉水聲。妞妞聽過那首曲目,還是在成都黃龍溪古鎮(zhèn)“又一村酒居”做服務員的時候,有一次,那里舉辦了一場婚宴,廣播里就播過這首曲子,當時,身穿白色婚紗的新娘正被身穿白色西裝的新郎擁吻,妞妞對此印象深刻,當時就曾幻想著自己哪一天會成為這種儀式的主角。音樂的響起讓她明白,這又是某個人的婚禮現(xiàn)場,可惜這個人不是自己,但這并不妨礙她為這種儀式感到陶醉,但奇怪的是,直至音樂的結束,婚禮的主角一直不見蹤跡。正當她迷惑不解的時候,投影儀的大屏幕亮了,上面滾動著一行小詩:
最是那驚鴻一瞥的觸動,
宛如風扶楊柳的溫柔;
一衣帶水的邂逅,
抵不過三杯兩盞的閑愁;
知否,知否,
那一方晶瑩剔透的石頭,
已筑成了我生命意義的全部。
詩詞過后,屏幕上閃現(xiàn)出的一頁一頁的照片,讓她目瞪口呆的是,照片里全是自己,還有幾張是她和王石磊在長隆野生動物園的合影。
她扭過頭看著楚喬,面色錯愕而又陶醉不已,仿佛置身于一場夢中,那夢是那么美妙卻又不夠真實。楚喬眼含熱淚,用手指指窗外,透過潔凈透明的玻璃窗,她看到王石磊手捧玫瑰,向她款款走來……
事后妞妞才了解到,這是王石磊和楚喬聯(lián)合起來給她設的一個局,這個局設得是如此嚴絲合縫而又令人意亂神迷,以至于讓她在當時境況下無法拒絕他所提出的任何請求,包括那一句讓她聽起來似乎是石破天驚的諾言:“跟我走吧,小石頭,讓我來照顧你的余生!”
是啊,余生很短,知己難求;余生很長,有幾個人愿意陪你從起點走到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