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的門被打開,男人探進(jìn)頭一看,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后才鎖了門。
“應(yīng)該是老鼠吧?!碧讲榛貋淼哪腥说馈?/p>
“哈哈哈,老鼠和貓正好配一對?!绷硪粋€男人笑道,然后擰緊眉頭冷笑道:“就是里面那個家伙,太過纏人,非要湊上來找死。也幸好我們沒在半路把他扔下,不然怎么會意外又賺來一筆?!?/p>
此時凌筱筱已經(jīng)無暇顧及外面的人在說什么,她叼著一塊大小正好的碎片,跳上后邊的雜物堆,將鋒利的那頭往綁住顧言修手腕的繩子一下一下割去。
顧言修臉上的笑容淡了,他剛剛隱約看見小小嘴部被碎片割出幾道傷口。顧言修動了幾下手指頭,抿著唇,道:“小小,過來。”
“唔唔……”凌筱筱還在和繩子奮戰(zhàn)著,自然發(fā)不出聲音,只能在喉嚨里發(fā)出幾聲嗚咽,以示回應(yīng)。
“小小,家里很快就會來人的,所以我們不要掙扎了。乖,過來,到我膝蓋上,我看看你爪子怎樣了?!?/p>
“唔唔……”這個傻孩子!這時候還想著她。
凌筱筱自然知道顧言修會這么說都是為了讓她不要這么辛苦,可她沒那么樂觀,這一次的綁匪顯然和夏箐那一次不同,凌筱筱猜不到是誰在背后主使,可危機(jī)感是不會騙人的。
思及此,凌筱筱忍不住緊了緊爪子,嘴上的動作更快了些。
顧言修深吸一口氣。
此時,倉庫外一個身上氣勢極為霸道的男人靠近,他推開倉庫的門,嘴角揚(yáng)起一抹幾近殘忍的微笑。
“侄兒,許久不見,可還好?三叔我可想死你了?!?/p>
顧言修鼻子中發(fā)出一聲冷哼,沒說話。
顧林煾也不惱,吸了口煙,看著面前神色平靜的少年,笑了:“怎么?侄兒你看見三叔也不打聲招呼?三叔我本來就只想請你的那只貓過來做客,看你那么熱情,三叔我突然改主意了,不如,讓你過來坐坐,顧家二少這個籌碼可比一只貓重多了,正好也可以試探看看你在你爸媽心中是什么地位,不是嗎?”
“你想要的得不到?!鳖櫻孕捱@才開口,聲線略微清冽。
“得不到?呵呵?!鳖櫫譄盖耙幻脒€掛著慈祥的笑容,下一秒,卻像變了一個人搬,猙獰的道:“就看你爸爸你爺爺愿不愿意拿兒子孫子來賭!”
“林煾,你以為綁著我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你愿意劍走偏鋒,難道不是已經(jīng)走到絕路?綁著我或許你可以一時得到想要的東西,但顧家在華國中有多少分量,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你還能擁有那些多久?或者,你選擇撕票,那就更可笑了?!鳖櫻孕拮旖俏⑽⑸蠐P(yáng)了下,“你把唯一的籌碼都丟了,還能憑借什么活下去?!?/p>
這還是凌筱筱第一次聽阿修說這么長的一段話,她的嘴已經(jīng)快要麻木了,口水順著碗碎片往下淌,看到面前已經(jīng)斷了一大半的繩子,凌筱筱眼睛一亮,拖著疲憊的身子繼續(xù)下去。
聽完這段話,顧林煾沉默了,手中的的香煙發(fā)出明明滅滅的光。
“那你說說,我還能怎么辦?”
“放了我?!鳖櫻孕拚Z氣堅(jiān)定,“只有放了我,我才能為你說話,興許你還能在政委中留個一官半職?!?/p>
“呵,你以為我會信?!鳖櫫譄咐湫σ宦?,卻沒有繼續(xù)說話,他精明的眸子盯著快要燃燒到指尖的煙,顯然已經(jīng)在考慮這條途徑。
顧言修靜靜坐著,微揚(yáng)著下巴,似乎對他選擇什么并不關(guān)心。
就在這時,倉庫門口進(jìn)來一個黑色西裝的男人,他湊在顧林煾耳邊說了什么,顧林煾的臉色頓時變了。
而凌筱筱,她太累了,她努力想割完最后一根繩子,可嘴角早已經(jīng)麻木,她瞪圓眼睛,眼睜睜的看著碎片從口中落下,“啪嗒”一下從顧言修的椅子外滾出。
完了。
凌筱筱呼吸慢了一拍,她完全忘記了身上的疼痛,一下一下收縮著爪子。
而那滾出來的碎片,正好成為觸碰到顧林煾逆鱗的最后一根導(dǎo)火索。
顧林煾面色鐵青,理智全無,咬牙切齒的道:“好啊,真好啊。我的好侄子,你爸媽看來是放棄你了,他們竟然敢全剿了我的人,現(xiàn)在全在外面呢,那你就別怪三叔我也放棄你了!到了陰間別記恨三叔,要怪就怪你爸媽去吧!”
說著,從西裝男手里接過一把槍朝顧言修走去。
顧言修臉色不變,顧林煾卻看不見他被綁在椅子后的手已經(jīng)在掙扎了。
看到顧林煾手中的槍,凌筱筱本能的露出獠牙,全身蓄勢待發(fā),就要沖出去時,顧言修的手卻安撫的摸摸她的腦袋。
“怎么,不說話嗎我的好侄兒?!鳖櫫譄傅哪樢幻嫦萑腙幱爸?,想到自己就是死也能拉個墊背的,他瘋狂的咧了下嘴角。
“呲——”凌筱筱忍不住跳在顧言修的膝蓋上,朝顧林煾呲了下牙。
她太氣了,這人口口聲聲叫著好侄兒,偏偏卻是這副嘴臉。
“小小?!鳖櫻孕廾碱^不贊同的皺了下,加快了手上的動作,粗糲的繩子在手腕上留下一道道摩擦的紅痕,他卻仿佛一點(diǎn)都感覺不到一般。
“喵~”凌筱筱突然回頭看向顧言修,喉頭間發(fā)出威脅的嗚嗚叫。
面前的少年完全按照她想象中的模樣成長的,除了待人淡了些,他正直、品學(xué)兼優(yōu),開朗,英俊,可以說,她再也沒見過比他更優(yōu)秀的孩子了。
但是,這個孩子卻被眼前這只禽獸綁在這里!
凌筱筱兩只亮晶晶的眼眸盛滿了怒火,忽的扭過頭瞪向顧林煾。
顧林煾笑了:“原來所謂那只妖貓就在這,正好,和你主子一起上路!”
他話音剛落,凌筱筱忽然伸出爪子撲了上去,她仗著身體輕盈,跳上顧林煾的脖子,就著他大頸動脈的位置,狠狠咬了下去。
爪子不知道抓到了什么,凌筱筱只能感覺到眼前一片的紅血,緊接著身子就被重重的甩出去了。
凌筱筱感覺自己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還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寂靜快到壓抑的空氣中忽然傳來了一陣槍聲,然后……然后,她連爪子都抬不起來了。
西裝男人手中還高舉著槍,手一直在顫抖。
“小小!”顧言修拼盡最后力氣把手上的繩索掙脫開,連著椅子連爬帶滾的靠近凌筱筱的位置。
“小小,你乖,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顧言修小心的把毛發(fā)都揪在一團(tuán)的凌筱筱抱在懷里,低聲哄著,淚水順著眼眶滑落,明明是溫柔一片的眸子里,卻盛滿了悲傷與恐懼。
凌筱筱想要安慰一下他,想要最后再抱抱他,親親他。
無論怎么少年老成,終究還是個孩子呀,讓她要怎么安心離開。
凌筱筱想哭,因?yàn)樗K于要撕毀條約了,雖然這一切不是她所愿意的,但她實(shí)打?qū)嵉?,對不住這個孩子??墒撬荒芸?,如果連她都哭了,阿修要怎么辦?
顧家的人來得很快,他們破門而入,顧林煾和西裝男最終被捕,凌筱筱費(fèi)力的伸出了前爪,想在顧言修臉上拍拍,卻只能看著自己的爪子無力的落下。
“小小,你先別動,我?guī)闳フ裔t(yī)生。對,夏成嶼他一定會救回你的,你不是喜歡他嗎……他一定會把你救活的……你當(dāng)小小還是小白都無所謂,只要你還活著……”
顧言修發(fā)了瘋似的站起來,他臉上的那種絕望讓顧一照和劉婉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著,不敢靠近。
凌筱筱想說不用了,因?yàn)樗芸炀鸵吡耍伤矍霸絹碓侥:?,視線里最后的一幕定格在少年絕望而虔誠的親吻她眉心的模樣。
聽說貓有九條命,但我可能是一只最特殊的貓了吧,阿修,我把我剩余的八條命全都給你,希望你好好活著。
凌筱筱眼皮不住地往下沉,兩世她最不后悔的一件事便是五年前讓一個孩子在雨天里撿到,最后悔的,大概是不久之前還在發(fā)脾氣和他吵架,如果她知道這一天會這么早到來,大概不會連那一直隱藏在心底不敢正視的“喜歡”二字都不敢說出口。
可是,一切終究太晚了。
她的心意,這孩子也永遠(yuǎn)不會知道了。
凌筱筱苦笑著,最終慢慢闔上了眼睛。
跑到一半的顧言修,怔怔看著懷中沒有氣息的貓咪,忽的跪了下來,肩膀不住顫抖。
2004年的夏天,冷得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