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約在Z大東門見, 連日來持續(xù)高溫,騎摩托車太曬, 賀憲便開車過來。哪知周末人多車多,他一大早就出了門,還是被堵在了路上。
接到賀憲的電話,知道他要晚到半個鐘頭,南阮懶得再回家,買了支冰淇淋, 邊吃邊逛Z大門前的小店。發(fā)現(xiàn)過往的行人紛紛看向自己,南阮有點生氣,因為從小就漂亮,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被人盯著看, 可今天看她的人明顯多了很多,一定是因為這條夸張的裙子。
南阮正猶豫要不要回家換掉, 頭就被一只毛絨兔子敲了一下,一回頭看到賀憲, 她噘著嘴“哼”了一聲。
賀憲以為她不高興是因為等了太久, 笑著說:“我不是故意遲到的,這個給你的?!?/p>
拿走了她的熊,所以賠一只兔子給她?桃粉色的……他到底是有多喜歡這個顏色。南阮抱著兔子,皺眉問:“咱們?nèi)ツ膬???/p>
發(fā)現(xiàn)南阮穿著自己買的裙子,賀憲看傻了。真是可愛哭了, 果然是馮夢迪不懂欣賞。
見賀憲怔怔地看著自己, 南阮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再次問:“我們等下去哪兒?”
“咱們?nèi)ヅ郎桨?,山上涼快,半山腰還有個湖,我?guī)銊澊??!?/p>
南阮以為車子可以直接開上山,就點了點頭,哪知賀憲帶她走的是禁止車輛通行的那一個門。雖然沒有臺階,爬的是相對省力氣的斜坡,但這種運動量對很少活動、又穿著款式繁復(fù)的紗裙和白皮鞋的南阮來說,也很是要命。
遠(yuǎn)郊的山上遠(yuǎn)比城區(qū)涼快,但南阮走太久出了汗,裙子又是完全不透氣的材質(zhì),糊在身上很是難受。她從小嬌生慣養(yǎng),軍訓(xùn)都纏著奶奶找學(xué)生開病假條逃掉,哪里吃過這種苦。
在賀憲眼里,噘著嘴一步一步地慢吞吞往上挪的南阮簡直像一只粉紅色的小烏龜,他原來怎么沒發(fā)現(xiàn)烏龜是這樣漂亮可愛的動物。
“再走十分鐘就到半山腰了,你餓不餓?先吃飯還是先劃船?”
“都不想?!?/p>
“你生氣了?為什么呀。”
“不為什么。”還不是因為你挑的裙子又丑又熱。
“前面有座寺廟,旁邊的素菜館很不錯,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再去玩別的?”
“不想去,走了一個多小時,累得要吐了,我現(xiàn)在什么胃口都沒有?!?/p>
這山不算高,要不是帶著南阮,從山腳到半山腰,他至多半個鐘頭就能跑個來回,可這話賀憲不敢說,只好脾氣地笑了笑:“下次帶你坐船去島上釣魚,要不逛街看電影也行?!?/p>
“下次是什么時候?”
“這個說不準(zhǔn),我教練特別嚴(yán),我落下小半年,估計到明年都別想放假?!?/p>
南阮有點難過,便沒說話。這個夏天還沒結(jié)束,大家就各奔東西了。別說賀憲,她以后想見韓樂怡一面也不容易。
南阮不想吃飯,也不想劃船,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寺廟,賀憲問:“要不要進(jìn)去轉(zhuǎn)轉(zhuǎn)?”
爺爺奶奶都是無神論者,南阮此前從沒進(jìn)過寺廟,卻莫名地相信有神明,她點了點頭,跟賀憲一道走了進(jìn)去。
南阮在正殿前站了一會兒,接過賀憲遞來的香,學(xué)著別的香客的樣子,恭恭敬敬地拜了拜,又閉上眼睛認(rèn)認(rèn)真真地許愿。
南阮一站起來,賀憲便問:“你許了什么愿?”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你不是累了嗎?你告訴我,我等會兒背你下山?!?/p>
“誰要你背?!?/p>
這寺廟很大,風(fēng)吹動正殿四角的銅鈴,鈴聲清脆悅耳。南阮沒急著走,拽著賀憲參觀了一圈,最后坐到了西北角的涼亭里。
南阮反坐在木椅上,把腳垂到?jīng)鐾ね?,望著遠(yuǎn)處的山崖發(fā)呆,賀憲覺得這畫面好看極了,舉起手機(jī)拍了下來。
聽到咔嚓聲,南阮立刻轉(zhuǎn)過頭問:“你拍我干什么?快點刪了?!?/p>
賀憲把手機(jī)放到牛仔褲口袋里,轉(zhuǎn)移話題道:“休息了這么久,要不要去吃東西?”
南阮起身走過來,不依不饒地說:“你把手機(jī)給我,現(xiàn)在就刪掉照片!”
“為什么要刪?”他還想拿給隊友們炫耀呢,誰有他喜歡的女孩漂亮。
“你挑的裙子太難看了,我不要穿成這樣被拍?!?/p>
賀憲怔了怔才問:“你怎么知道是我挑的?嫌難看為什么還穿?”
“馮夢迪說的?!痹捯怀隹冢先罹秃蠡诹?,跟賀憲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忍不住使性子。她觀察了一下賀憲的臉色,口氣溫和地補(bǔ)救道,“我覺得我穿了你會高興?!?/p>
聽到這一句,賀憲開心到冒泡:“要是顧曜選的,你會穿嗎?”
“不會。我怎么能收他的禮物?!鼻耙欢握堫欔壮燥?,為了避嫌,她都特意叫上韓樂怡作陪。不過清清爽爽的顧曜才不會買這種只適合洋娃娃穿的衣服。
賀憲再次慶幸沒有貿(mào)然把喜歡說出口,還是朋友的待遇好。他拗不過南阮,最終還是不情不愿地刪掉了照片。
兩人在山上待到傍晚,回城區(qū)吃過晚飯,賀憲才把南阮送回Z大。
車子開不進(jìn)家屬院,他便停到一邊,步行送她到家門口。從東門到南家后門,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南阮的手機(jī)響了,是奶奶打來催她回家的,她按下接聽,說了句“在門外了”,轉(zhuǎn)頭對賀憲說:“我走啦?!?/p>
賀憲“嗯”了一聲,叮囑道:“我們不能隨時用手機(jī),你給我打電話發(fā)信息,如果我沒及時回,一定是沒看到,絕不是不理你?!?/p>
“知道了?!?/p>
“要是有假期,我去北京找你。”
“好。”
“你進(jìn)了大學(xué),不要怕生,交朋友沒什么難的。也別太傻,除了我,別的男生都壞著呢。無論發(fā)生什么事,記得第一個來找我,這話什么時候都算數(shù)?!?/p>
南阮點過頭,突然想起了什么,從包里翻出一個盒子,遞給賀憲:“差點忘了,給你準(zhǔn)備的禮物?!?/p>
賀憲一臉驚喜地打開盒子,看到里面的手表,問:“你為什么送我禮物?這表挺貴的?!?/p>
這只手表八千塊,幾乎用光了她所有存款。
“謝你啊?!?/p>
“我有什么好謝的。”
該道謝的地方很多很多,可是話到嘴邊,反而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
南阮笑了笑,沒說話,舉著土萌土萌的兔子娃娃沖賀憲揮了揮手:“我回家啦,再見?!?/p>
“再見?!?/p>
南阮轉(zhuǎn)身走了幾步,正要按門鈴,又突然轉(zhuǎn)過身看向立在原地沒動的賀憲。
“賀憲。”
“嗯?”
南阮朝他伸出手:“抱抱?!?/p>
在賀憲的記憶里,十九歲這年的夏天,連風(fēng)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