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小報都能嘲笑她孟遠的軟弱無能，尤其現(xiàn)如今她已然成為世俗眼中的下堂婦，幾乎是心機女飛上枝頭終于被識穿意圖的現(xiàn)實版。
孟遠最終放下了報紙，這一刻她坐在辦公室里，午后休憩的一刻，秋季的陽光透過窗戶直直地照在她身上。她心里無端滲出一絲絲的冷意。
她飛蛾撲火的最后，還是失敗了，全布桑城見證了她的笑話。
孟遠收拾了辦公桌，從抽屜里掏出那張名片。她平心靜氣，打通了電話。
“你好！孟遠！”
“你好！切赫老師，您現(xiàn)在忙么？”
“親愛的孟遠，你是接受我的提議了嗎？”
耳邊是對方清晰的聲音，電流的傳遞，在孟遠面前好像有了另一條路。她猶豫了很久，不敢踏出去的那一步，在這一刻終于應了一聲：“是的。老師，我非常想要這份工作?！?/p>
數(shù)千個日日夜夜里，錯過多少場演奏會？在她面前又曾今有過多少次機會？她一一放棄，甚至連看一眼都不敢。她怕誘惑太大，就會節(jié)節(jié)敗退。
“太好了！孟遠，明日是否有空？到時請你跟家琪一塊過來，好么？”
“好的，謝謝您！老師。”
而蔣勘正在看到報紙上的消息時，則是焦頭爛額。他的身家背景，也不至于有報紙敢把他寫成這樣，這對蔣父多少還是有點影響。媒體這樣做，毫無疑問，肯定是有人授意。那到底是誰，敢這么做？蔣勘正第一個反應就是孟遠，這些年只要有點壞事，他便習慣性地往她身上想?？墒怯肿屑毧紤]，怎么可能是她？
她除去是他前妻之外，幾乎毫無背景。不可能有能力辦到這件事。
蔣母已經(jīng)醒了過來，也不跟蔣勘正說話，仿佛累極。吃晚飯的時候，蔣母稍稍喝了點湯。她還不知道報紙的事情，不然她更加生氣。
蔣父明天就從下面縣城回來，后來到了半夜，蔣勘正索性就誰在了病房里。他高高大大的人，蜷縮在一張小床上，連睡覺的時候眉頭都是鎖著的。
蔣母是生他氣，所以才不想出院。可是到了后半夜，又看到自己兒子的模樣，再生氣也一點點軟化了下來。她動了動，蔣勘正立馬就起了床。他剛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每天才睡兩三個小時，時常睡著睡著腦子里就夢見自己的代碼，立馬能醒過來一字不差地敲出來。
“媽，怎么了？”
蔣母看到他這幾天明顯消瘦的臉龐，慢慢地問了他一句：“累么？”
蔣勘正知道她什么意思，深更夜靜，一切是那么靜謐，心底里埋藏了很多年的聲音洶涌地冒出來，止都止不住。
他指了指他的胸口：“媽，這里已經(jīng)累了很多年?！?/p>
“阿正，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其實跟孟遠很像，只是你沒有她那么執(zhí)著。再怎么說，是我們對不起人家姑娘，明天你把她請過來，我有話跟她說。”
終于得到了蔣母的一句松口話，蔣勘正懸在心口的那塊巨石終于緩緩沉了下去。
可是，這長久以來的一句話，卻沒有給他想象中的釋懷與快樂，反而倒是有點不知所措。他突然有點不知道，那下一步又該怎么走呢？
“阿正，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回家跟我們說起孟遠的時候，你說什么了么？”
蔣勘正坐了下來，床邊的臺燈發(fā)出微弱的光，打到他的臉上。他精致如玉的面頰像是鍍了一層金，可是他的雙眸里的光卻緩緩沉了下去，就像是隱藏在一片陰影中。
“你當時說，爸媽，我今天遇到一個十分有趣的小姑娘?！?/p>
蔣勘正已然想起來他第一次見孟遠的情景，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回憶竟然在一瞬間里就那么被記了起來。
“你第二次回來，就說，原來那個小姑娘那么厲害?！笔Y母嘆口氣：“你或許忘了，你那時候的眼神是那么欣賞的。阿正，你從來都不是一個刻薄的人，可我沒想到你竟然能夠那么對待孟遠?！?/p>
那時候他送秦愿去學琴，孟遠的技藝早已比同齡人高出不止一點。他又一次，恰巧看到了她拉琴時的場景。
后來他知道那時候她拉的那首曲子是《吉普賽之歌》。
那是流浪人的歌啊，雖然孟遠才十多歲的年紀，又在都市生活，可是她對這首歌的理解卻超乎尋常。那么飽滿的感情，如泣如訴。她閉著眼，在她的世界里盡情地流浪。她不同尋常的熱情與愛，使得她小小年紀便擁有十分純熟的技法。技藝與情感的完美結(jié)合，全世界，只有一個孟遠。
她曾今，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如今，混入滾滾人潮，面目模糊，與常人沒有兩樣。
蔣勘正一顆心緩緩沉下去，只不過往事已經(jīng)成為往事，再后來，便造成今時今日此番局面。
“好，我讓她過來?！?/p>
他其實已經(jīng)想明白，既然恨意無法消除，不如眼不見為凈。
第二天，孟遠跟著傅家琪的車去見切赫老師，到了半路卻突然接到蔣勘正的電話。
屏幕上曾經(jīng)的老公已經(jīng)變成了一串數(shù)字?？墒悄菙?shù)字熟悉地幾乎刻在了心底。孟遠愣了半秒鐘。
“誰啊？”
孟遠的臉色沉了下去，她其實能猜到蔣勘正打電話來時為了什么。
“接吧，是你前夫？”
孟遠苦笑了下，她花了多大勇氣能夠不再主動打聽他的消息。她終于按下了接聽鍵。
“喂？孟遠?！笔Y勘正在電話里的聲音理性而又克制。孟遠以前為數(shù)不多的通話里，總以為她在開會或者在談事，都會小心翼翼地問一句他忙不忙。
其實，就是她明白，自己沒有資本想他撒嬌抑或發(fā)脾氣。
“你好。”
蔣勘正愣了楞，難得孟遠如此跟她說話，禮貌卻生疏。
“有事么？”孟遠又問。
那都是以前他的臺詞，現(xiàn)在到了她口中，蔣勘正一時怔忪。
“哦，媽媽想讓你回去一趟，今天。”
“伯母不是在醫(yī)院么？她出院了？”
這合乎情理的稱呼轉(zhuǎn)變，使得蔣勘正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
“對?！?/p>
孟遠細細想了一會兒，說實話蔣母對她還算是不錯。不管她現(xiàn)在還是不是蔣勘正的太太，她媽媽好歹也與蔣母私交甚好。出于禮節(jié)，她也應該去看看。
“好，我今天晚上過去?！闭f完她就掛了電話。
“嘟嘟”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蔣勘正又愣了一下，才掛了。
跟切赫老師的交談十分順利，有傅家琪的擔保在，孟遠很快就謀得了樂團助理一職。雖然職位很小，給的薪資也不高，并且是一份全職工作，干的活瑣碎，比老師累多了，但是孟遠還是接受了。
“我回去開始辦離職手續(xù)，現(xiàn)在是新學期開學，可能會處理地比較慢，但是我愿意雙休日的時間先過來熟悉情況。”
切赫笑瞇瞇地直說好，立馬夸她是一個好員工。
傅家琪拍拍她的肩：“喂，慢慢來?！?/p>
“家琪?！泵线h隨著他出來，鄭重其事地說道：“謝謝你?！?/p>
傅家琪聳聳肩：“不必，孟遠，不然我也覺得可惜?！?/p>
他們開著車出去的時候，秦愿的例行電話又到了，傅家琪看了一眼，他在開車，就隨手遞給了孟遠。
孟遠一看名字，連忙詢問了一聲：“是秦愿啊，你不接么？”
“就說我在排練?！?/p>
孟遠看著來回閃動的名字，最終還是沒有接起來，她掐斷了電話?？墒菦]想到，就在她掐斷電話的幾秒鐘之后，鈴聲又響了起來。
秦愿大有你不接，我就繼續(xù)打下去的勢頭。
孟遠劃開了電話，將手機遞到了傅家琪的耳邊。秦愿的聲音還是清晰地傳了出來：“喂，家琪，你怎么不接我電話?！?/p>
傅家琪眉頭緊皺，好心情都被這煩不甚煩的女友給破壞了。他直接說：“我有事。秦愿，請你尊重我的人身自有。如果再這樣下去，你我只有分手一條路可以走?！?/p>
秦愿握著手機的手緊緊地掐了掐，突然問道：“誰在你身邊呢？孟遠么？！”
“是又如何？”
“你讓孟遠聽電話?！?/p>
傅家琪掃了孟遠一眼，孟遠搖了搖頭，她絲毫不想聽見秦愿的聲音。
“你有完沒完？”
就在傅家琪掛電話的那一刻，秦愿突然又說：“家琪，我想出院?！?/p>
她胃切除，連傷口都沒長好，出院簡直是笑話。她這么說，無非是想搏關心。
果然傅家琪還是吃這一招，他不是什么壞心眼的人，更做不出扔女朋友在病床上的事。
他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方向盤，突然一個轉(zhuǎn)彎改了方向，孟遠一個不穩(wěn)差點沒有抓牢手機。
“好吧，我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