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那就說吧。
來比比誰心情更復雜?這個我不覺得我會輸給赤司君誒,當然我也不覺得我會贏。
我們背負著不同而相同的痛苦,這不是當然的嗎?
因為我們都是生活在現(xiàn)實里的‘人類’呀。
“比起我的想法,我更想知道現(xiàn)在的征十郎君在想什么?!?/p>
轉身坐在他的旁邊,就像是在學校里的排位一樣。
不如說游樂園的長椅居然是空著的,真令人驚訝……這家伙散發(fā)的氣場是有多糟糕才會變成這樣啊。
燈里拿起自己那份熱飲取著暖,而少年停頓許久卻只吐出一句“燈里……你鼻頭又紅了?!?/p>
“啊…哎嘿~?請不要…咳。不要轉移話題啊,提出想要平等對待的是征十郎君…征十郎那邊不是嗎?回答了我的問題之后我就會告訴你我的困惑的?!?/p>
比起征十郎君,去掉君字這樣的稱呼似乎更讓自己好受一些。
指尖摩擦著泛紅的鼻頭,女生直視著前方的景色。
“……勸你不要?!?/p>
有的事情不是用交流就能輕易解決的。
但連交流都做不到的話,更不可能讓心意想通不是嗎?
“都說什么同生共死不是嗎?雖然我現(xiàn)在還什么都做不到,但至少我想分擔一點征十郎的…‘黑暗’?!?/p>
“把我整個人拖進去都無所謂,既然我決定了和你交往……不、從我喜歡上征十郎的時候早就這么決定了?!?/p>
“你應該知道我的性格才對,在琉璃子發(fā)生那樣事情的時候我的反應就很明顯了,我是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還忍氣吞聲的?!?/p>
“尤其是……在征十郎向我發(fā)出求救信號的現(xiàn)在,我更不可能坐視不管?!?/p>
“……真的非常抱歉,你的女朋友是個多管閑事的、煩人的家伙?!?/p>
“可是我就是想救你?!?/p>
不進行交流的話,就什么都傳達不到了。
燈里轉過頭來,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堅定的說著。
“我想要承擔你的痛苦,不可以嗎?!”
強硬的、堅持的、努力的、想要觸及深海之底。
想要將你從黑暗中拽出來。
名為赤司征十郎的少年轉過身來,伸出手扶住女生的肩膀,垂眸。
“……有一件事你說錯了?!?/p>
在那雙瞳孔中隱藏起來的感情,此刻像是在漸漸掙扎著即將浮出水面。
閉上、睜開。
扶住肩膀的雙手用力到讓人感到了疼痛。
“我從來都不覺得你很煩。”
*
“燈里,我問你,你對‘勝利’怎么看?”
那是五更燈里第一次感覺距離赤司征十郎那么近的時刻。
沒有緊張,沒有害羞,只是平靜的像是朋友之間談論正事一樣。
“‘勝利’……意外的話題,我的情況的話,之前是覺得反正無論如何都只會輸,所以完全無所謂了吧。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雖然不是完全的想要‘勝利’但是我會憧憬,并且想要努力往前。”
是的,自己——甚至是這個圈層的所有人都會這么想。
因為‘勝利’并‘維持勝利’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所以大家會去渴望勝利,卻無法完全將其掌握在手心中。
所有人都一樣,都在不斷的失敗,并且在這些失敗里掙扎著再次站起來,掙扎、掙扎、掙扎,有的人放棄了,有的人沒有,可是沒有的人卻不一定能在這次成功,他們有的人或許會再一次的重蹈覆轍,甚至變成前一種‘面對失敗而放棄’的人。
可是,那都是限于‘會失敗’的人的情況。
“對,燈里你會這么想??墒俏覅s覺得‘勝利’對我來說就像理所當然的東西一樣。我無法理解你們的心情?!?/p>
對于‘不會失敗’的赤司征十郎呢?
他不知道什么是失敗,沒有嘗過失敗的滋味。
所以也自然的不會了解……‘渴求勝利’的心情。
“但是……我覺得也不能夠這么說?!?/p>
那樣是不對的。
如果那樣想,赤司只會掉入更深的泥沼。
并且、這個人的痛苦絕對不會僅僅只有這種程度。不然也不會在自己走開的數十分鐘內就又回到那種狀態(tài)。
“實際看來,我們的心情并不是單純的與‘勝利’掛鉤。我覺得說白了它就是‘渴望’。我們只是渴望勝利,所以有了不想失敗的心情。如果從‘渴望’的角度看來,還會產生‘無法理解’的心情嗎?換成勝利之外的其他東西就好,征十郎你也應該體會過‘渴望’的感覺才對?!?/p>
對于自己無法渴求的東西,渴求不到的東西而產生的失落感。
那跟無法戰(zhàn)勝對手、無法拿到最后的桂冠時候的心情…就算有所差異,本質上也應該是一樣的才對。
從相同的出發(fā)點入手的話。
“‘渴望’嗎……確實、也有這樣的想法呢?!?/p>
“對吧,如果從這個角度入手來看的話,赤司……征十郎也應該跟我們擁有同樣的心情才對。渴求而不得,如果有這樣的心情才叫奇怪?!?/p>
“嗯?!?/p>
他從喉間發(fā)出低沉的短音,接著又一次沉默了下去。
燈里并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么,但在此刻卻也不知道該怎么做。
果然還是放手給他一點時間冷靜一下會比較好嗎?還是說,現(xiàn)在應該強迫他放過自己,全身心投入到玩耍之中,接著在揮手道別之后放他一個人獨自承擔一切呢?
不管是什么都變成了多選題一樣,沒有道路通向絕對正確的答案。
但也不是無路可走。
擺在面前的選項多得數不勝數,反而讓人不知所措。
自己已經擺出了最符合自己的態(tài)度,那么,接下來的一切都只能交給赤司征十郎來裁決。
他來選擇出他想要走的道路,而不是自己。
這或許也是一種選擇。
“話說回來,燈里?!?/p>
“在,什么事?”
少年頓了頓,逐漸從負面情緒中抽離。
“你剛剛說到‘渴望’這個詞的時候,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他沒有直接詢問自己是不是回想起了什么,卻繞道而行。
轉了一大圈之后還是回歸到了自己困擾的原點,原來一切都被對方早已洞察。
“……嗯,是的唷。同時也是我所背負負面情緒的源頭呢。怎么樣?征十郎要一起來陪我困擾嗎?”
不……自己早就明白只有自己才能背負了才對。
赤司知道自己所困惑的源頭,知道原因,卻無法同自己分擔。
“啊,當然?!?/p>
那同樣是他生存至今、一直都在背負著的東西。
*
“赤……征十郎應該早就知道了才對吧,我們就是從小到大的玩伴,之前的郵件也以‘是’來回應了。我在家里找到了我小時候的照片,照片上的我正拿著花環(huán)在對攝影師笑著,從拍攝角度看來攝影師并不比我高出多少,可以推測出是一個小孩子。同時,照相機不像是新款式,但結合我當時的年紀將時間向前推算也可以得出‘在當時這臺照相機還是流行新款’的結論?!?/p>
在提到‘花環(huán)’、‘攝影師’等詞時,赤司的神情變化了一瞬,卻還是被燈里收入了眼中。
“對,那張照片是我拍的,是很小的時候從父親那里得到的生日禮物?!?/p>
看來是沒錯的。
“我記得我小的時候,我的父親一直服侍著某位很有權勢的大人,我爸在他們家里做管家。如果沒錯的話,征十郎的家庭完全符合這樣的條件。”
“沒錯,你的父親是我家的管家,母親是女仆?!?/p>
“嗚啊果然嗎!我都不記得我媽當年干了什么了現(xiàn)在居然變成這種高貴冷艷的鬼樣子肯定對你家印象深刻……咳咳、這不是關鍵?!睙衾飳⒄浀膽B(tài)度切換回來,長呼一口氣。
“赤司君……嘖我還是沒習慣這個稱呼啊,征十郎應該很清楚才對吧,我完全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了,要不是你在郵件里回復了我,我甚至無法確定自己的推論是否正確?!?/p>
“嗯。我在開學典禮的時候認出了你,與你打招呼,問你‘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的時候你卻回答我說‘你認錯人了吧’?!?/p>
……。
完全不記得有這么回事了……???
好像是有過,又好像是沒有,到底是哪邊自己也無法確定,但是赤司都記得這么清楚了看來也不假。
“對、對不起……”
“又不是你的錯?!?/p>
“不是我的錯才怪吧??!忘掉你的人可是我這邊喔…都不知道赤司君…征十郎你之前都是怎么忍耐過去的?!?/p>
燈里雙手合十努力的想要道歉,甚至想要受到責備。
不、不是希望而是直接覺得‘這種時候應該責備我’才對了。
不責備我才奇怪?。?!
“呼……”
少年的情況,卻是呼出了一口氣,冷靜的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你在意的事情,應該不止這些吧?!?/p>
“……是的。還有那張紙條,夾在筆記本里頭,記著‘Aka’的紙條。”
“那個……是赤司君寫的吧?”
只有這個,少年露出了有些驚訝的表情。
隨即變成了有些落寞而傷感的笑容。
“這個不對。那張紙條不是我寫的?!?/p>
他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