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令人掃興的早晨。Www。QΒ五。cOm/吸毒之后的那股興奮勁兒已經(jīng)過去,但卻留下了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腦袋里像灌滿了鉛似的,雖然睡意還留在惺松的睡眼之中,但是他心里明白,再繼續(xù)躺下去也睡不著了。這真是一個昏昏沉沉的早晨。
恭平從床上爬起身來上廁所。他覺得自己神志很清醒。但走起路來卻直搖晃,腿腳使不上勁,身體找不到平衡的感覺,這是吸毒之后留下的“后遺癥”。
昨天夜里舉行了狂歡聚會的同伴們?nèi)匀粰M七豎八地擠在被窩里呼呼大睡。他們雖然都是些還不滿20歲的年輕人,但卻因為吸毒成癮、荒淫無度和營養(yǎng)失調(diào),使得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他們一個個都像患有肝病似的,面色如土、臉部浮腫、皮膚干燥、眼圈發(fā)黑、嘴唇干裂、眼角沾著眼屎、嘴角淌著口水。睡在那里就好象是一群死豬。他們的那副尊容實在讓人不敢恭維,根本無法使人相信他們是一幫還不到20歲的年輕人。恭平在那橫七豎八躺著的人堆中,插著縫兒朝廁所走去。突然,他一腳狠狠地踩到了一個人的腿上。
那是個女孩子,被他踩了一腳,她痛楚地皺了皺眉頭。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瞟了一眼,然后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她幾乎是一絲不掛,盡管她的生活很放縱,但是她的身體卻長得很健美。毯子僅僅蓋住了她身體的一小部分,大部分都露在外面,她的胸部和腰部長得很豐滿,在骨瘦如柴的男孩子中間,簡直美得令人嫉妒。她是昨天夜里在快餐店剛剛結(jié)識的一位女孩子,在那橫七豎八躺著的一堆人中間,另外還混有幾張不太熟悉的面孔。
這些家伙都是昨天深夜在快餐店吸了毒之后,跳舞時湊到一起的。
這里是父母買給恭平作為“學習室”的公寓。恭平的父母與其說是對孩子溺愛,還不如說是對孩子放任自流。當恭平提出“在與家庭完全隔離的獨立地方??梢院煤糜霉W習”的時候,他的父母馬上就拿出近2000萬日元,給他買下了這幢位于杉井區(qū)一角的幽靜公寓。
恭平把這里當作地下活動指揮部,連學校也不去,成天和一幫年齡相仿的“瘋癲派”(聚集在東京新宿車站前及車站地下通道內(nèi),身著奇裝異服吸毒的青少年流派)在一起尋歡作樂,他們在深夜茶館和快餐店一玩就是一個通宵,凡是認識的家伙,碰上誰就拉上誰,領(lǐng)回自己的公寓,起勁兒地搞一些用安眠藥進行吸毒的游戲,或狂熱地舉行**的色情舞會。
房間里極其臟亂,簡直讓人為之目瞪口呆,根本無法相信世界上居然還會有地方骯臟、混亂到這種地步。
在廚房內(nèi)的水池子里,餐具和方便食品的殘羹剩飯堆積成了一座小山,蒼蠅和小昆蟲在那上面飛未飛去,室內(nèi)到處都扔著臟兮兮的外套和貼身穿的內(nèi)衣,其中還夾雜有吉他和唱片。
面對陽臺的那間鋪8張“榻榻米“的房間里,橫七豎八地幾次向屋里噴射滅火劑。在白色的泡沫之中,這些男男女女一邊發(fā)出興奮的尖叫.一邊胡亂地調(diào)著情,這是他們集體演出的一出“泡沫舞”。
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沾滿了泡沫,滑溜溜地怎么也抓不住。在泡沫之中,每個人的面孔與身體的特征都隱蔽了起來,根本分不清誰是誰,這真是一種新奇而又刺激的捉迷藏游戲。
恭平在泡沫中與幾個女人發(fā)生了關(guān)系。由于吸毒、開快車和荒淫無度,變得遲鈍了的**,受到了那種刺激,似乎覺醒了過來,滅火劑那火辣辣的刺激又進一步提高了他的**。
跟著作為這個“滅火劑游戲”的副產(chǎn)品,他們又玩起了自我感覺很有趣的“淋浴擠肉包子”游戲。游戲的玩法是,用沾滿泡沫而變得粘子乎的身體,在淋浴室里“擠肉包子”。狹窄的淋浴室里能裝得下多少人就硬往里塞多少人,一直塞到人們轉(zhuǎn)不開身的時候,再放涼水或澆熱水。
無論澆多么燙的水,里面的人也無法躲避,雖然也會有人被燙傷,但那卻會激起他們受虐的快感。
唉,恭平想昨天真是亂七八糟。
盡管他們的那些所作所為被別人稱作是性解放或者放蕩聚會。但是在他們之間卻還有一些規(guī)矩,一起鬼混的伙伴也是比較固定的。他們對于在一起進行鬼混的對象究竟是何身份。大體上都比較了解。只有賣淫的女人,才會和素不相識的人亂搞,而他們瞧不起那些賣淫的瘋癲女人,決不讓她們加入自己的***。
即使偶爾有一些年輕的公司職員為了尋求一夜輕松歡樂而混進來,也不會有任何人去理睬他們。
但是,昨天卻是碰上誰算誰。一起跟來的人,不論是男還是女,來者不拒,在那些橫七豎八地擠在一起睡覺的人當中。有一些不認識的面孔,他們大概就是這樣網(wǎng)羅來的家伙吧?他們一起在公寓中展開了咋夜那場狂宴……
恭平很清楚自己為什么要那樣做的原因。那是因為昨天他和母親一起在電視上露了面,他一想起自己當時的那副樣子就惡心得直想嘔吐。
“母與子的對話一一‘迷惘的一代’的母子內(nèi)心世界應(yīng)該如何交流?”
用這種煞有介事的主題,面向全國播放的電視節(jié)目中,恭平扮演了一個模范兒子的形象,那是為了維護母親的名聲而進行的表演,不僅全國的觀眾和聽眾,就連母親和父親都被欺騙了。
“在恭平的家里,沒有父母與子女之間隔閡的事情。盡管父母為了工作而忙得不可開支,盡管父母與孩子一起度過的時間很少,但是他們家在父母和子女之間。卻經(jīng)常進行著心靈的勾通。
“父母和子女之間的隔閡、父母與子女感情疏遠的事情。在我們家是不可想象的。那是因為我們家的父母和子女之間有著根本的理解,即使在父母和子女之間,有時也有一些不能當面說出來的事情。在那種時候,我們就互相通信。盡管住在同一個家里,但還是互相寫信。寫信可以把用嘴說不出來的事情用筆寫出來,我原以為自己很了解自己的孩子們,但是看了兒子和女兒寫的信之后,我對藏在他們內(nèi)心深處的未知領(lǐng)域是多么的吃驚?。 ?/p>
“孩子們在成長的同時將會發(fā)生很大變化。雖然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但他們將會變成與襁褓中的孩子完全不同的人。父母總是把孩子看作一個一成不變的人。我認為父母與孩子隔閡就產(chǎn)生于此?!?/p>
“所謂從根本上去理解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認為。那就是對‘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將變成另一個人’這個問題進行不斷的追蹤。世界上的父母們不是都不大重視這種追蹤嗎?我寫給孩子們的信,就是進行那種追蹤的導彈。孩子們的成長很快。必須發(fā)射大量的導彈才行。”
恭平的眼前浮現(xiàn)出了母親那張自作聰明的臉。她帶著動人的微笑,以巧妙的講演藝術(shù)大談而特談著那些再明白不過的事情。恭平的任務(wù)就是守在母親的身旁,一本正經(jīng)地與她一唱一和。母親就憑著那種說教,被推崇為消除父母與子女之間隔閡的救世主。大眾傳播媒介的力量實在是可怕?。?/p>
可是,恭平為什么要上那種電視呢?那是一種報復(fù)。母親總是只注意外表,還在她被捧為新聞界的寵兒之前,年輕美麗的母親就一個勁兒地對外故做姿態(tài)。
恭平雖然有母親,但從他懂事的時候起,他的記憶之中就根本沒有母親。給他喂奶、換尿布,上了幼兒園之后接送,郊游時給他帶盒飯等等,這一切都是上了年紀的女仆做的。母親僅在開家長會或講課觀摩日等有許多人聚集的盛大儀式時,才帶著一副母親似的面孔出現(xiàn),只有在那一天,她才會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來到學校。
她對于恭平來說,既是母親,又不是母親。她僅僅是生了恭平而已,但卻從未盡過作為母親的任何具體義務(wù)。她把孩子當作一種工具使用,從而一躍成為了新聞界的明星,這樣一來,她那“虛有其表的母親“的嘴臉就表現(xiàn)得更加徹底了。
盡管如此,恭平在年幼的時候,對那樣一位母親還是懷有一種敬畏之心的。她與別人家的母親不同,在家里的時候,也打扮得漂漂亮亮,這曾止恭平覺得有些洋洋得意。
可是,隨著年齡漸漸地長大,當他認清了母親的真面目原來只不過是個好大喜功、空洞無物而又極端虛榮的人之后,就開始進行猛烈的反抗了。
成為最初導火線的是恭平上小學一年級時的一次郊游活動。那一天正好是母親與有錢階層無所事事的太太們相約去養(yǎng)老院進行慰問的日子。不湊巧的事偏偏卻湊到了,老仆人也由于身體欠安而請了假。
母親也不給恭平準備郊游時要帶的盒飯,而是在一大堆衣服中左挑右揀,拿不定主意自己去養(yǎng)老院時究竟穿哪一件才好。等她把時間都白白浪費掉了之后,她才遞給恭平一張1000日元鈔票說:
“因為今天媽媽要去慰問可憐的老爺爺和老奶奶,所以恭平就將就一下吧!到了中午。就拿這個買盒飯吧!”
于是,恭平就只帶著那么一張鈔票去郊游了。因為背囊里空空的太不象樣子了,他就把幼兒園贈送給他的心愛的布狗熊裝了進去。
郊游的目的地是山里的一個池塘邊。那個時候的1000日元抵得上現(xiàn)在的10000日元,但是在山里,什么東西也沒有賣的。別人家的孩子們和陪伴著他們而來的家長一起,愉快地打開飯盒,吃了起來??墒?,恭平卻連壺水都沒帶。在他意識到肚子餓了之前,他的嗓子已經(jīng)渴得快冒煙了。別人家陪孩子來的家長實在看不過去,就分了些飯團和茶水給他。但他不好意思被別人看見背囊里的東西,就離開了大家,獨自一個人在池塘邊吃了人家給的飯團,他嘴里塞滿了飯團,淚水止不住地順著臉頰往下淌。
恭平把背囊里裝著布狗熊去郊游的“奇恥大辱”銘刻在心中,不肯忘懷,但母親卻好象老早就忘了這件事似的。不,不是忘了,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恭平曾把“狗熊”塞進背囊里去郊游這回事。她似乎認定給了孩子1000日元,就已經(jīng)完成作母親的責任了。但恭平覺得正是在那個時候,他才看清了自己母親的真面目。
本來,父親從一開始就等于沒有,他成天都因為工作而東奔西走。自從他步人政界之后,雖然住在同一個家里,但卻幾乎連面也見不列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恭平和孤兒并沒有多大的區(qū)別。
對于孤兒來說,當然也就不可能有什么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隔閡。
恭平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孤兒,可是母親卻單方面地硬給自己強加了一個母親的稱號。她巧妙利用大眾傳播媒介,投機取巧地寫了“母子對話”,并且由此搖身一變,成了“全國母親的偶像?!边@種事情實在是可笑到了極點!
那個偶像母親的模范兒子同樣也是偶像兒子,他們兩個人是一種“同謀關(guān)系”。不過,母親并沒有意識到那母子偶像當中的一分子正以“出類拔萃”的“嬉皮士”自居,每天沉溺于安眠藥和**群交之中,如果這種事情暴露出去的話,母親就會名聲掃地。
不光是母親,也許還會影響到父親的政治生命,而這張王牌正捏在恭平的手里。
那對父母還不知道他們的孩子手里掌握著足以使自己毀滅的武器,正為了維護那華而不實的虛名而廢寢忘食,這種情況真是令人捧腹。恭平?jīng)Q心在他們不知內(nèi)情的情況下。耗盡自己青春,對于那兩個不顧孩子,并且將孩子當作犧牲品的父母,這不也是一種激烈的報復(fù)嗎?
從廁所回來,恭平不愿再一次回到那骯臟的、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屋子人的房間中去,便在餐室兼廚房一個角落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正抽著煙,忽然聽到背后有人道:
“請給我也來一支煙!”
恭平回頭一看,只見剛才被自己踩了腿的那個女孩子從臥室那邊走了過來。
“怎么,起來啦?”
恭平將桌子上的那盒七星牌香煙扔給她。她用一只手很靈巧地在空中接住了煙盒,從中抽出了一支。
“喂,火!”
“謝謝!”
女孩子湊著恭平擦燃后遞過來的火柴,點燃了香煙,美美地深深吸了一大口。
“在吸了毒之后,香煙抽起來味道都不怎么樣。但是今天味道卻特別棒?!?/p>
女孩子已經(jīng)穿上了衣服。因為她穿了一件中國式的寬松短外套和一條長裙,所以恭平剛才起來時瞅了一眼的健美的肢體都被隱藏起來了,只有她那幼稚的表情被突出了出來。也許她是個還不列20歲的女高中生哩!
“我和你是在什么地方認識的來著?”
恭平追尋著記憶,但卻怎么也回想不起來。
“在吉祥寺的茶館里嘛!我在快餐店一帶轉(zhuǎn)悠的時候,得意忘了形,竟跟隨你們來到了這種地方!”
女孩子像是一個小孩在淘氣的時候被別人發(fā)現(xiàn)了似地伸了一下舌頭。她那種表情幼稚得令人感到吃驚,看上去她根本不像是個和萍水相逢的男人們玩“滅火劑游戲”的女孩兒。
“是嗎?是在吉祥寺的茶館呀!你是個專門和男人們鬼混的女阿飛嗎?”
“哼,你看我像嗎?”
女孩子調(diào)皮地笑了。她一笑,右邊的臉蛋上就現(xiàn)出了一個酒窩,簡直可愛極了,她那笑容十分清純。恭平和她面對面地呆著。感到了她那青春煥發(fā)的照人光彩。
我和這個女孩子,昨天夜里真的發(fā)生關(guān)系了嗎?
好象是發(fā)生了,又覺得好象沒有發(fā)生。在白色的泡沫之中,根本就分不清誰是誰,就那么互相地擁抱在一起,伴兒也換了好幾次。渾身沾滿了泡沫,對手們一個個都像人魚似地,身上沒有可抓的地方,只留下像摸到魚鱗一樣的感覺就讓他們逃之夭夭了。
隱藏在泡沫里,再加上毒品起的作用,他連意識也不正常了。也許這妙不可言的獵物已經(jīng)鉆進了自己的網(wǎng)里,卻又讓她在白色的泡沫之下逃脫了……
恭平想起了剛才漫不經(jīng)心地踩看她的腿時,感覺到的那種彈性,那是一種**成熟的、健康的彈性。在這種荒唐的生活中,今后也許再也邂逅不到這樣高層次的伙伴了。
“我叫郡恭平,你的名字叫什么?”
恭平緊追不舍地問道。她說是昨天夜里在吉祥寺茶館相遇的,可是,那一段記憶卻實在是很模糊了。
記得在最后去的那家快餐店中,他們服用了梅米那(安眠回),那東西雖然很苦,但仔細嚼著服下去,卻很有效果。最近,ma醉藥品很難弄到手,因為藥房不賣那種藥給未成年人。
吸毒者們一天到晚都在尋找ma醉藥品中度過。有的人在全國進行“瘋癲”旅行,去尋找ma醉藥品:有的人則用眼藥和止痛藥來作替代品:甚至還有的人居然喝生發(fā)香水來聊以自慰。
海米那(安眠酮)對于他們來說,可算得上是一種貴重的物品了。昨天夜里他們找到了這種久違了的ma醉藥品,伙伴們一起分享之后,都愉快地被ma醉了。他們有同樣一種心情。似乎覺得不用什么東西來把自己ma醉一下,就活得沒什么意思了。
這個女孩子似乎就是在那一帶同自己相識的。恭平覺得好象還同她一起跳了現(xiàn)代爵士舞。如果她是在吉祥寺的爵士樂茶館加入進來的話,那她說不定就是從市中心轉(zhuǎn)移過來的“夜游神”(指深更半夜不睡覺而在街上四處游蕩的人)。
最近,外表看上去有些像”瘋癲派”和“嬉皮士”模樣的年輕人都紛紛將巢穴從新宿搬到了中野、獲洼、吉樣寺、下北澤、自由之丘等“郊外”那幫家伙還算不上是真正的“瘋癲派”,他們充其量只不過是一些裝瘋賣傻的”模擬瘋癲派”和”冒牌嬉皮士”而已。
他們都是些考不上大學或高中的失學學生,或從大學、高中半途退學的人,離家出走的少年男女,自封的模特兒,自稱的設(shè)計師,自命的新聞記者,想當先鋒派藝術(shù)家的人,想成為攝影師的人,愛好文學的青年和少女。駕駛著摩托、汽車在街上兜風的年輕人,想當卻又沒能當成作曲家和電視、戲劇演員的人等等,真是千奇百怪,無奇不有。
他們比什么都注意“體面”,很多家伙雖然不能為社會進行任何建設(shè)和生產(chǎn),但是為了“體面”,他們卻會拼命。
他們聚集到新宿、六本木、原宿這些地方來,也是為了不失體面。冒充“嘻皮士”、“瘋癲派”和“垮掉的一代”,還是為了體面。新宿、原宿作為年輕人在深夜里進行活動的街,已經(jīng)變得很有名氣了,正因為如此,不管是阿貓阿狗,一個不落地全部集中到新宿等這些地方來了。
對于以“土著民族“而感到自豪的他們來說,那種情況實在不妙。如果阿貓阿狗都聚集到這個地方來,那可就太不成體統(tǒng)了。于是,他們?yōu)榱司S護體面,就開始了朝郊外“移民”。
乍一看,他們好象是三教九流,五花八門。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沒有固定的職業(yè),即使有就業(yè)和入學的機會,他們也不愿去。就是進了公司或?qū)W校大門的人也都在中途退了出來,他們都是脫離了這個社會的人??偠灾?,他們都不過是些不愿認真工作和努力學習的懶漢,為了尋求同類。被一陣風刮到一起來了。在他人眼里,他們那裝扮、行為是對社會道德、組織和人類整齊化一的抵抗。
“我們年輕人到底有些什么呢?”他們表現(xiàn)出一種虛無主義的態(tài)度(那也是一種體面)。不去為了得到什么而努力,而是迷戀于吸毒。沉溺于現(xiàn)代打擊樂和搞性關(guān)系,拿開快車當兒戲。
他們并不從事任何生產(chǎn),也沒有必要為明天做準備,只要現(xiàn)在過得去就行了。但是,這些青年當中,直到不久以前還確有“貨真價實的正宗貨”他們徹底地反抗世俗,當領(lǐng)悟到歸根結(jié)底要與整個社會為敵,看不到勝利的希望時,就離開城市到遠海的孤島和深山老林里去尋找自己的烏托邦了。
剩下的只是些擺出一副反世俗架勢而實際上卻最世俗的家伙,他們都來自市內(nèi)或近郊的中產(chǎn)階級以上的家庭。盡管他們拒絕與父母和兄弟姐妹一起生活,但是,如果他們想回到家里去的話,隨時都可以回去。
其中也有一些人是每天從自己的家中到這里來“上班”的。他們在投幣式存放柜那里搖身一變,換上“嬉皮士”或“瘋癲派”的“制服”,就變成了“速成嬉皮士”。他們悲嘆大城市的孤獨,以日本的局外人自居。
他們?nèi)绻媸蔷滞馊说脑挘屯耆珱]有必要裝出一副什么藝術(shù)家和新聞記者之類的樣子來。他們的裝模作樣中有著對“自由人“這個名稱最世俗的職業(yè)的憧憬,暴露出他們反世俗、超世俗的姿態(tài)只不過都是些冒牌貨。
恭平在想,這個女孩子也是一個那樣的人吧?
“叫什么名字還不都是那么回事兒嗎?”
女孩子輕佻地一笑。
“別裝模作樣啦!我挺喜歡你的,告訴我也沒什么關(guān)系吧?”
“說不定你我一別.從此就再也見不著面了呢!”
“我可是還想再見到你喲!”
“別說這種多愁善感的話!”
“我本來就多愁善感嘛!要不然的話,就不會在這種地方過單身生活了?!?/p>
“公寓里的單身生活,好象很有身份哪!”
“這就是有身份嗎?不過是被父母拋棄了的變相的孤兒而已。”
“你是孤兒?那么咱們是同病相憐啦!”
女孩子似乎對恭平說的孤兒這個詞產(chǎn)生了共鳴,她的眼神里帶著一些關(guān)心地看著恭平?!?/p>
“你沒有父母嗎?”
“簡直和沒有也沒什么兩樣。”
“你和我一樣啊!自從帶著‘狗熊’去郊游之后,我就‘斷絕’了與父母的關(guān)系?!?/p>
“孩子能斷絕與父母的關(guān)系?這也罷了。那個‘狗熊’又是怎么回事呢?”
恭平講了銘刻在自己心頭的怨恨。
“居然會有那樣事,你也真是個可憐的人哪!”
女孩子向恭平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給我講講你的事情吧?!?/p>
“我的事情沒什么好說的。我媽媽是父親的姨太太,父親他……唉!是個那么卑鄙無恥的禽獸,母親只不過是伺候那禽獸的性奴隸而已。因此,我就離家出走了。我是無家可歸的一代新人哪!”
“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吧!”
“我叫朝枝路子,朝霞的朝,樹枝的枝,道路的路,兒子的子?!?/p>
“不過,在你出生之前,你母親就當姨太太了吧?為什么到了現(xiàn)在,你才突然離家出走呢?”
“我懷孕了!我不是說過了么?我父親都那么大歲數(shù)了,居然還那么不要臉,我才不要干那種事情呢!”
朝枝路子好象差點兒就要吐唾沫了,但想到了這里是別人的家,才打消了吐唾沫的念頭。
“原來是這么回事呀!所以昨夜你就隨我們一起來啦?今后你打算怎么辦呢?”
“我也沒有什么別的打算。我?guī)Я艘恍╁X出來,用它暫時可以抵擋一陣子。”
“錢花完了呢?”
“不知道,我還沒有考慮那么長遠的問題?!?/p>
“如果可以的話,請你住在這里好嗎?”
恭平試探地問道。
“我可以往在這里?”
“你來住,我非常歡迎?!?/p>
“這下你可幫了我的大忙!”
“那么,一言為定!”
恭平將手伸了過去,路子漫不經(jīng)心地抓住了那只手。就這樣,兩個年輕人非常簡單地立下了“同居合同”。
隔壁的房間里傳出了動靜,好象是那些總算睡夠了的伙伴們開始起床了。
紐約市警察局刑偵6處管轄下的第25警察分局刑警肯·舒夫但,正邁著不太起勁的步伐,行走在東哈萊姆的一個角落里,他雖然興致不高,但卻始終保持著警惕的姿勢。因為巡邏車會引起當?shù)厝说淖⒁猓运M量不乘巡邏車到這里來。
肯自認為對這條街每個角落的情況都了如指掌。但在進入每個地方的時候,他走路時卻不得不在背后也長上一雙眼睛。原則上,執(zhí)行公務(wù)的時候必須保持倆人一組,但是,肯卻時常單獨行動,弄得警長也只好默認了。因為肯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一個人,即使是同事也是如此。住在東哈萊姆這個地方的人,大部分都是波多黎各人,他們的生活水平比黑人還要低。由于強烈的民族意識,再加上生活貧困,所以他們接受不到教育,到什么時候也不會講英語。
即使是熟面孔的肯,走進這個地方的時候,他們也會射來刺人的尖利目光,對于他們來說,刑警是決不能和睦相處的敵人。
這個地方的公共住宅樓已經(jīng)破爛不堪,看上去似乎搖搖欲墜。在那就像是鐘乳巖洞似的樓門口處,一群不到20歲的青年和孩子們聚在一起。他們無所事事。只是無聊地聚在一起無處可去。喝醉了酒的醉鬼和吸了毒的癮君子衣杉襤褸地躺在地上,小孩子們在他們的周圍不肯安靜地跑來跑去。他們將充滿了敵意和戒心的目光集中到肯的身上,不僅是對肯。對于從外面來的異己分子,他們毫無例外地都是用這種目光相對。在他們這幫人當中,也許有人懷里向還藏著手槍呢!他們的那種目光里折射出被封閉在紐約的社會最底層、而又找不到出路的絕望和憤怒。
他們是一支“紐約的犯罪后備軍”,據(jù)說他們長大成人之后幾乎沒有一個人沒有過前科。
芝加哥的黑社會以黑手黨為中心,是有組織的,他們從不向規(guī)規(guī)矩矩的人動手。但在紐約,則以小流氓為主體,他們專門把普通的市民當作冤大頭。
實際上,在這個地方,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從背后遭到襲擊,他們會毫無理由地突然襲來。住在當?shù)氐娜吮舜酥g也互不信任,這里根本看不到貧民窟所特有的彼此之間互相的幫助。這里有的只是在紐約這個現(xiàn)代文明城市擠壓下的暴躁和冷漠。這里的每一個人之間都相互保持著距離。
有人將中央公園比喻為紐約的肚腸,而將哈萊姆比喻為紐約的肛門。但舒夫但卻認為這里是紐約的“排泄場所”紐約為了進行那巨大而燦爛輝煌的物質(zhì)文明建設(shè),排泄出了大量的矛盾,那些矛盾都被拋到了這個角落。
舒夫但十分厭惡哈萊姆這個地方。盡管如此,但要是有人說哈萊姆的壞話,他還是非常不高興。不是住在這條街上的人,就不會體會被封閉在這沒有出路的黑暗處的絕望感,他們雖然有著用不完的精力,但卻無處發(fā)泄,每月50美元租金的房子是個只能用來睡覺的地方,而不是白天待的地方。他們既不去上學,又沒有職業(yè),自然而然地就聚集到了狹窄的背陰胡同里,只有那里才有他們待的地方,要從這個地方逃出去,只有成為罪犯或者投身戰(zhàn)爭。
肯·舒夫坦也曾經(jīng)是住在這個地方的人,所以,他非常了解這里的情況。人們被從家里趕出來,隨著陽光照到的那一丁點兒地方不停地移動著位置,夏天則反過來追著陰涼的地方走。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開始學會了偷竊。他們滑著旱冰鞋故意去撞翻貨攤,將商品撒得滿街都是,當攤主發(fā)怒追來時,他們便乘機將物品洗劫一空。這個地方經(jīng)常會有一些游客迷路闖進來。于是,這些游客就成了他們最好的欺騙對象。他們用沒裝膠卷的空照相機,裝出給游客照像的樣子,然后死乞百賴地纏著游客要錢,當游客拿出錢包時,他們便突然一把將錢包搶走,逃進小巷里去。
只要有機會,他們就會悄悄地潛入附近的人家。即使是同樣的東西,他們也會毫不客氣地偷走。有妙齡女孩的家庭。除安裝雙重圓柱銷子鎖之外,還加裝了彈簧鎖和門鏈。實際上共設(shè)了四層防線。但是,無論安裝了多么結(jié)實的鎖,只要讓他們知道了哪家沒人,他們就肯定會把那家的門給撬開。
在這個對人類失去信任的貧民窟中長到17、18歲,就足以成為一個相當夠格的壞家伙了??弦粊淼竭@里,就感到好象是自己過去最丑惡的形象被拿出來進行展覽似的,心里很不舒服。但這里是自己的“原籍”,這是毫無疑問的,所以,沒有在這個地方被封閉過的人如果對這里邊行貶低,肯就會氣不打一處來。
一陣臭哄哄的風從光線有些昏暗的小巷中刮過,那風匯集了發(fā)餿食品和人類排泄物的氣味,像一股從哈萊姆噴出的瘴氣。沖著肯迎面撲來。無數(shù)張廢紙片正隨著這陣臭風翩然起舞。那飛舞的廢紙片中有一張落在了他的鞋尖上,他正想把它拂掉,無意之中眼光落到了那張紙上,那似乎是張什么傳單。
肯把它拾起來,看了一下那上面的內(nèi)容:
“周未服務(wù)會一一我們備有多名英俊而健康的黑人男子,為了使您周未快樂,我們將遵從您的任何命令,表、里、法語對話、波拉一步成像照相機、教練、家庭教師、女學生以及其它任何要求,我們都準備答應(yīng)。不問種族,嚴守秘密。
肯吐了一口唾沫,將傳單扔掉了。那是地下的性副業(yè)廣告?!氨怼卑抵钙胀ǖ?*;“里”表示同性戀;“法語對話”表示**:“波拉一步成像照相機”是向色情攝影愛好者提供被拍照的人體模特兒;“教練”指有**狂的人;“家庭教師”指有受虐淫的人;“女學生”指女性同性戀者。
哈菜姆還為寡廉鮮恥的性打工者提供各種各樣的機會。
此外還有斡旋交換夫妻,代理收集內(nèi)衣,預(yù)約鐘點、定大數(shù)的性伙伴等,這里的確像是把美國見不得人的東西都聚集在一起了。
肯每當看到這些傳單時,就會想到,連紐約也墮落到這種地步了嗎?既然有這些地下副業(yè)的存在,就表明了有這方面的需要,而且顧客幾乎都是白人。這些人白天或在公共場所都戴著道貌岸然的假面具,但是當他們摘下假面具的時候,就變成了一頭發(fā)情的野獸,來購買寡廉鮮恥的歡樂。他們對于現(xiàn)代文明的刺激和應(yīng)激反應(yīng)已經(jīng)麻木不仁,完全不能靠正常的性生活來得到滿足了。
那里有著紐約的,不,有著美國的根深蒂固的病根。
沿著哈萊姆東南角的110街至130街一帶往東走,就是哈萊姆的中心地帶??弦业姆孔泳褪?23街的公共住宅樓,他好不容易才來到了那個街區(qū)的公共住宅樓前。
從住宅樓入口處的階梯后面可以看到像陰溝似的內(nèi)部。墻上被人用油漆、萬能墨水、噴霧漆等胡寫亂畫,涂抹得沒剩下一丁點兒空白之處。寫的都是些有關(guān)性方面的下流話,其中還夾雜了少量的反戰(zhàn)標語和批評政府的言論,讓人覺得有些不倫不類。
在門口,有一個留著爆炸式發(fā)型的年輕人和幾個小孩正用呆滯的目光看著肯,孩子們的肚子都脹的很鼓。在這個“贅肉過多”而半身不遂的紐約,他們卻陷入了惡性營養(yǎng)不良。
“約翰尼·霍華德應(yīng)該是住在這里的吧?”
肯朝那個留著爆炸式發(fā)型的年輕人問道,他想反正這里沒有管理人員。
“不知道?。 ?/p>
年輕人一邊將嚼著的口香糖吐掉,一邊答道。
“是嗎?不知道嗎?你的家住在什么地方?”
肯用一種帶著威脅的口氣問道。
“這和我的家有什么關(guān)系呀?”
“我在問你。你的家住在什么地方?!”
反正是不打不招的小流氓,這種人一般都有一兩件害怕被警察問到的麻煩事情。所以,這一帶的小流氓都極不愿意警察打聽自己的窩?!?/p>
“我明白了。我是最近才到這個地方來的,因此不太清楚。你去問一下這棟公共住宅樓里的馬里奧吧!”
“馬里奧?”
“一層樓的8號房間,那家伙是這兒的管理人員?!?/p>
肯放過了”爆炸頭”,走進公共住宅樓。樓里光線非常暗,乍一從外面進來,不讓眼睛習慣一會兒就什么也看不見。不知從什么地方的房間里傳來了電視機的聲音。
眼睛終于適應(yīng)了.樓梯上到一半的地方就是一層,夾雜著餿味的空氣一點兒也不流通。天花板上懸掛著亮不了的枝形吊燈的骨架,使人感到如果有點輕微地震什么的,它馬上就會掉下來??隙愣汩W閃地從那下面走了過去。
門上沒有姓名卡片和門牌號碼,走廊上到處都塞滿了從房間里挪出來的破爛東西,有一間屋子半開著門,從里面?zhèn)鞒隽艘袅繌娏业默F(xiàn)代打擊爵士樂。開著電視的似乎就是這家。
肯從半開著門的門縫朝里喊道:
“告訴我,馬里奧的房間在什么地方?”
室內(nèi)有動靜,似乎有人正在做著什么,但是卻根本沒有要到門口來的意思。很明顯,外邊的聲音是傳到里面去了,可是屋內(nèi)卻充耳不聞。
肯又將相同的問話重復(fù)了一遍,好不容易才有一個長得十分肥胖的中年婦女從里邊走了出來,隔著門縫投過來一線充滿了狐疑的目光。
“真煩人!我就是馬里奧,你是什么人?”
“你就是馬里奧嗎?說實在的,我有點兒事想打聽一下?!?/p>
肯本來以為對方是個男人、沒想到原來是個有著大嗓門的中年婦女。于是,肯就改變了姿勢面對著她。馬里奧對肯亮出的警察證似乎有些畏懼,但馬上又恢復(fù)了原狀。
“警察找我有什么事情?”
她從房門的背后射出了警惕的目光。在哈萊姆,警察也是不可信賴的。不。正因為是警察,所以才不可信任,他們堅信,警察總是站在有錢人和權(quán)勢一邊的,只要一有機會,他們就會對弱者和貧困者進行驅(qū)趕。
肯自己也承認,人家要那么想也毫無辦法。紐約市警察局的**已經(jīng)病入膏盲了,雖然幾經(jīng)剔除,但根深蒂固的病根很快就會產(chǎn)生出新的膿腫來。如果警察的肌體是健康而完美無缺的話,那么,由警察來監(jiān)視警察的“內(nèi)務(wù)監(jiān)查部”等部門就沒有必要存在下去了。
不僅警察,整座紐約城都是有錢人的朋友,這座城只朝著有錢人微笑。只有有錢人才被當作人來看待:沒有錢的人,則受到比垃圾還要糟糕的對待。其最好的證明就是哈萊姆。
在中央公園的西邊,有著“住人的街”。這里和北面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在寬敞的、鋪滿了綠色草坪的地方,排列著豪華的公寓,盛開著季節(jié)性的鮮花。這里的人們喂養(yǎng)一只寵物所花的錢,足足可以養(yǎng)活住在哈萊姆的30個人。
在這個地方居住的人決不會到100街以北去。對于他們來說,100街以北既是紐約而又不是紐約。在扔一塊石頭都可以夠得著的距離當中。同時并存著人世間的天堂和地獄。
“請讓我進去一下!”
肯將站在那里堵住門口的馬里奧推開,強行擠進了屋內(nèi)。房間里只有一張床、一套餐桌椅、一臺電冰箱和一部電視機,其它什么也沒有。
“你到底想問什么?”
馬里奧對于肯的侵入明顯地表現(xiàn)出了憤怒。
“在我問你之前,請先關(guān)掉那發(fā)瘋的電視機,難道鄰居對你的噪音沒有不滿的表示嗎?”
肯用手指著電視機的方向說。
“比這更打擾別人的事,大家都滿不在乎呢!”
馬里奧還了句嘴,但還是關(guān)上了電視,然后將充滿了敵意的視線對著肯,好象在說:究竟是什么事,有話快講,有屁快放!
“約翰尼·霍華德應(yīng)該是住在這幢公共住宅樓里的吧?”
“是的。不過他現(xiàn)在去旅行了?!?/p>
馬里奧回答得很干脆,有些出乎肯的意料。
“約翰尼在他的旅行目的地日本死了,他沒有家屬嗎?”
“你說約翰尼在日本死了?是真的嗎?”
馬里奧顯得非常吃驚。
“是的。日本方而已經(jīng)來通知了,要求這邊去認領(lǐng)尸體。”
“他倒是有個老父親來著,不過,已經(jīng)在3個月之前因交通事故死啦!唉,他就算再繼續(xù)活下去,大概也沒有什么意思了?!?/p>
“他沒有別的什么親屬嗎?”
“我想沒有,雖然我了解得并不太清楚。”
“你是這座公共住宅樓的管理人員嗎?”
“是呀!這么破爛的公共住宅,誰都不肯老老實實地交房租。挨家挨戶地催收房租,是一項很重大的工作,如果讓這些房錢都逃掉的話,那就太不合算了?!?/p>
“約翰尼和他的父親是干什么職業(yè)的?”
“約翰尼是什么地方的一名卡車司機;他的父親是個酒鬼,每天都用兒子賺回來的錢喝得酩酊大醉。就這副德行還嘴里念念有詞地吟什么詩呢!他是個挺有知識分子派頭的老頭兒。我和他們沒有太多的交往。”
“你不是這里的管理人員嗎?”
“我的任務(wù)只是催收房租。他們干什么行當,與我無關(guān)哪!”
“霍華德父子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住在這里的?”
“這個地方的人都住得很久了。不管怎么說,這里的房租還算是便宜的嘛!對了,大概有15年左右了吧?”
“在那以前。他們住在什么地方呢?”
“我怎么知道呢?因為那父子倆本來就很孤僻,和附近的人都沒有什么來往?!?/p>
“他沒有說到日本去干什么嗎?”
“哦,他倒是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來著。”
直到這時候,肯才第一次從馬里奧那里感覺到了微弱的反應(yīng)。”
“莫名其妙的活?”
“他說什么要到日本的‘奇司米’去?!?/p>
“他說的是‘奇司米’?”
“我確實是那么聽的。”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呢?大概是日本人或者日本地方的名稱吧?日本奇怪的名稱多著呢!”
“他對你說的就只有那句話嗎?”
“只有那句活。那家伙一點兒也不討人喜歡,連句給我買點兒土特產(chǎn)回來之類的話都沒有說。不過,話雖這么說,既然人都已經(jīng)死了,哪里還談得上什么土特產(chǎn)哪!那么,他到底是為什么死了呢?”
“是被殺的!”
“被殺的?”
馬里奧張大了嘴已。
“我們必須給日本警方一個答復(fù)。請讓我看一下約翰尼的房間!”
“他為什么被殺了呢?是在東京被殺的嗎?看來,東京真是個不大安全的地方啊!”
馬里奧似乎一下子被煽起了強烈的好奇心,喋喋不休地在一旁瞎嘮叨。肯并不怎么搭理她,只是讓她帶自己到霍華德父子住過的房間去。
那是一間同樣黑暗而非常狹窄的房間。窗戶被對面相鄰的公共住宅樓的墻壁嚴嚴實實地擋著,好象要把這邊的眼睛蒙上似的。房間里有:一部電視機、一臺電冰箱、一張床、一個衣柜、兩把椅子,床頭小桌上擺著個小小的書架。上面放著幾本書。就這些東西。
肯打開冰箱一看,里面什么也沒有,電源已經(jīng)關(guān)掉了。房間里收拾得干干凈凈,大概是因為要去長途旅行,所以大致整理了一下。
但是,肯看著那空空如也的冰箱,總感到這房間的主人似乎是不打算回到這里來了。留下的家具,全是些不值分毫的破爛貨。
“他們按期付房租嗎?”
“在這一點上,他們倒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我連一次也沒催過他們?!?/p>
“房租付到了什么時候?”
“這個月的已經(jīng)付清了。”
“那么說,他還有差不多半個月的使用權(quán)呢!在未得到警方的許可之前,請不要動這個房間!”
“這個月結(jié)束以后怎么辦呢?”
“行了,行了,在未得到指示之前、不許亂動!”
“哼,警方給我交房租嗎?”
“你別擔心,這種垃圾箱,很難找到什么新租戶的!”
“是不是垃圾箱,關(guān)你屁事!”
肯對馬里奧罵的臟話充耳不聞,邁步走出了那幢公共住宅樓。他吩咐保持原狀,只不過是根據(jù)當警察的習慣說的,并非有什么深思熟慮的想法。他來此處進行調(diào)查,本來就只是執(zhí)行上司的命令而已,由于他出生在哈萊姆,所以才被強加了這份任務(wù),他本人對此根本沒有什么熱情。
他的想法是,一兩個黑人在其他國家是死是活,根本就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本來紐約的人口就實在太多了。在這個地方,每天都有尸體從河里浮起。
肯到這個地方來進行調(diào)查,也是出于對日本警方的一種“禮貌”。別國的警方正在熱心地對本案進行搜查。被害人祖國的警方實在難以啟齒請他們適可而止。
“如果是在哈萊姆河浮起了一具死尸,就可以按失足落水淹亡處理了?!?/p>
肯粗魯?shù)睾紒y想著。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愿望。很想看一看哈萊姆河那陰暗混濁的水面。
在被害人的住處,肯沒有找到任何線索。于是,他便從政府機關(guān)的戶籍中對被害人的親屬進行了查找。他還對護照簽發(fā)局發(fā)給約翰尼·霍華德的護照進行了追查,了解到了被害人到日本去的目的是旅游觀光,簽證也是以同樣的名目取得的。
肯探訪了統(tǒng)一管理紐約市民出生、死亡、婚姻申報的市中央注冊中心。他從那里得知,約翰尼·霍華德于1950年的10月份出生在紐約東139街。
約翰尼的父親威爾遜·霍華德,作為美國陸軍士兵,上過太平洋戰(zhàn)爭的戰(zhàn)場,1949年9月復(fù)員離開部隊,同年12月與特蕾莎·諾伍德結(jié)婚,第二年10月生下約翰尼。此后的1958年10月,其妻特蕾莎病故。
以上就是約翰尼·霍華德的戶籍關(guān)系,約翰尼的親屬已經(jīng)全部死光了。
紐約中警察局將以上調(diào)查結(jié)果通知了日本。市警察局認為,這樣一來就算盡到自己的職責了,以后的事情,根據(jù)屬地法,日本答方大概將會干得很出色的,他們也聽說過日本的警察十分優(yōu)秀。一個黑人死在了異國,在這里根本算不上一件事。
肯·舒夫但和命令他尋找被害人親屬的第25警察分局的上司,都把這件事當作一件“一件結(jié)束了的事情”而忘卻了??墒?,日本方面卻又提出了希望再一次協(xié)助進行調(diào)查的要求。
“毫無罪犯的線索。因此,請徹底調(diào)查被害人的住處。如有可使我們推定或認定罪犯的參考資料,請寄來或與我們聯(lián)系?!?/p>
這個請求,經(jīng)過國際刑警組織,轉(zhuǎn)到了第25警察分局。
“日本警察真是糾纏個沒完沒了?。 ?/p>
肯和同事議論道。
“因為是美國人遇害了,這大概關(guān)系到日本的面子問題吧?”
“這份好意可真是夠我們領(lǐng)教的啦!”
“無論如何。是美國公民被殺了呀!”
“那小子怎么***死在東京那么個討厭的鬼地方啊!”
肯想起了前不久發(fā)生過一起日本人在紐約被搶劫犯殺害的案件,當時幸虧有目擊者,所以很快就將兇手捉拿歸案了。
如果東京警視廳起勁地進行搜查是想作為對那件事的報答,那就不能不說是瞎添麻煩。
“辛苦你了,你還得再一次去查查那家伙的窩!”
上司有些過意不去他說。123街是肯的管轄范圍,所以,最終還得他去。
“你讓我查查那里是否有什么,可那里什么也沒剩呀!那破爛的床和椅子,空空的冰箱,我就是想查也沒辦法查呀!”
“那就把那些破爛東西再仔仔細細地查上一遍,然后。再到約翰尼的工作場所和他常去的地方打聽一下,在他去日本之前,是否有人來找過他,調(diào)查一下他都和哪些人來往。”
本來,這些搜查工作應(yīng)該在日本方面第一次提出請求的時候就進行的。可是,這里卻玩忽職守地認定,人是在日本被殺死的,所以日本警方會進行調(diào)查的。而且在紐約,每天部會連續(xù)發(fā)生窮兇極惡的重大案件,根本無法顧及在其他國家死了的人。
肯挺起沉重的腰,又去了123街。但是,他沒有查到任何比6次調(diào)查更有價值的東西。并沒有什么人來找過約翰尼,追查他生前常去的地方,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的人物。
這次肯并沒有?;^,為了回報日本警方的熱情,他認認真真地到處進行了一番搜查,但什么情況也沒發(fā)現(xiàn)。
肯由于徒勞無功而徹底沒了脾氣,他正打算向上司匯報這次搜查毫無收獲的時候,卻忽然想起了一件已經(jīng)忘記的事情。
那是馬里奧所說的一句話。
據(jù)說約翰尼在臨行之前對馬里奧說要去日本的“奇司米”。
當肯問到“奇司米”是什么意思的時候,她回答說,可能是日本人或者日本地方的名稱。
這可是條重大的線索??!把這么重要的情況都忘記了。這大概證明肯的內(nèi)心深處還是有玩忽職守的地方??像R上將這個情況報告給了上司。
“奇司米”這個神秘的關(guān)鍵詞語,被立即通知給了日本的警察廳。
從紐約市警察局傳來的“奇司米”這個神秘的關(guān)鍵詞語,使搜查本部十分傷腦筋。
據(jù)說被害人在啟程的時候曾說了句“到日本的‘奇司米’去”。這個“奇司米”最容易使人想到的是人名或者地名。
首先,假定是人名的話,那么,給它套上什么樣的固有姓氏合適呢?
而且,在被害人說“到日本的‘奇司米’去”這句話時。如果他是把“奇司米”當作地名的話。那就可以考慮它是具有一定范圍的街區(qū)的名稱,或者是多少有點名氣的旅游勝地。
搜查本部沒有什么把握地向負責那6個地區(qū)的警方進行了查詢,詢問他們那里有沒有什么人或者東西與一個叫做約翰尼·霍華德的美國人有某種關(guān)系。
就連提出詢問的一方也弄不清楚應(yīng)該尋找的對象,這種含糊不清的查詢肯定會使被詢問的一方也感到莫名其妙。困惑不解。搜查本部詢問的是有沒有“有關(guān)系”的人或者東西,但并不知道他們問的“有關(guān)系”是“有什么樣的關(guān)系”。
果然不出所料,那6個地區(qū)的警方都答復(fù)說“沒有能夠?qū)Φ蒙咸柕娜艘约皷|西”,那是事先就預(yù)料到的事情。本來將“奇司米”與那些地方聯(lián)系起來,就很牽強附會。
木須見、城住、木住、木隅、貴隅、久須美、久住……
如果套上其它的字,還可以再考慮幾個姓氏,但是,這些全都是不太太眾化的姓氏。
其次,作為地名,相當于“奇司米”這種發(fā)音的,在日本地名中找不到。
作為發(fā)音有些相似的倒有6處地方,它們是:
岸見一一一山口縣:
本次一一一島根縣;
喜須來——愛媛縣;
久住一一一京都府;
久住一一一千葉縣。
這個關(guān)鍵詞語是個人名的看法逐漸占了上風。但是。無論怎么調(diào)查,在被害人的身邊。也沒有發(fā)現(xiàn)能對得上號的人物。
也有人提出了這樣一種意見:“會不會是公司、西餐誼、酒吧間、茶館之類的名稱呢?”如果是這樣的話,倒是正好有一家很有名的化妝品公司與其相吻合。但是,在這家化妝品公司和被害人之間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的關(guān)聯(lián)。
此外,店名叫做“奇司米”的西餐館、酒吧間、茶館之類的店鋪,在東京及其周圍、大阪、神戶、京都以及日本其它的大城市里都沒有找到。
完全沒有辦法了。好不容易才從紐約傳來的唯一一點線索也就此啪地一聲被切斷了。(全本小說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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