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呈文一個賭氣,到了夜半三更才回到江府,醉得如同爛泥,還是被隨從給扶進門的。
不用江凌告狀,江弘文一見他這模樣,又是酒味又是脂粉味的,用腳趾頭縫兒想想也知道這廝做了什么去。
江弘文等自己外甥回府等了半宿,又見著他這副鬼樣子,真是氣得胸口直發(fā)疼,睡意全無,看完醉得人事不知,呼呼大睡的周呈文后,回到前廳院內(nèi),來回踱步,想要散去點與郁氣,又恨不得當下寫封書信傳去京城,告訴周呈文親娘,太子做了什么混賬事。
江凌見她爹被周呈文氣成這樣,不由得有些竊喜。吩咐下人沏了參茶后,端上去給江弘文,乖乖巧巧道:“爹爹,您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怎么辦?”
一旁看著夫君原地打圈的江夫人,也附和:“是啊,老爺。太子年少貪玩,這種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您用不著放在心上?!?/p>
江弘文嘆了口氣,瞥了眼妻子和女兒,接過江凌手中的茶杯,呷了一口潤了潤喉嚨,重重嘆了口氣:“我知道不該為這種事生氣,但呈文是太子,將來是要君臨天下的人,怎能這般放浪形骸,而且還不知輕重帶著大皇子去花船上,要是讓皇后知道,可不知會氣成什么樣?”
江凌道:“爹爹,你這話說得太嚴重了。古往今來,做皇帝的哪個不是三宮六院,不過是喝喝花酒,算不得什么?!?/p>
江弘文皺了皺眉,不悅道:“你一個小丫頭懂什么!這是一回事么?天子做不到律己,怎能服眾天下?”
江夫人見自己女兒被莫名遷怒,冷笑了兩聲:“我們婦道人家是不懂得這些大道理。不過
夫君的話倒是提醒了我,太子這德行對凌兒來說可絕不是什么良人,老爺您可得跟您宮里的妹妹商量好,千萬不能讓凌兒嫁過去?!?/p>
江凌聽母親這樣說,心中不免竊喜,有她娘這個堅定的支持者,她當真不怕這世會重走嫁給太子的老路。
江弘文聞言怔了怔,繼而又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現(xiàn)在哪里有心思談這些事?”
江夫人一聽立刻怒了:“你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女兒的終身大事比起你那太子外甥喝花酒,不足一提?”
江弘文自然不是這個意思,見夫人動氣,也意識到自己言語有失,尤其是女兒還站在自己身邊,忙不迭訕訕笑了笑,道:“夫人,我哪里是這個意思。兒女婚姻當然最重要,只是現(xiàn)在皇后那邊也還只是提一下,至于皇上如何為太子選妃都還未知,我現(xiàn)在同皇后說了也沒用?!?/p>
江夫人打蛇隨棍上,想起什么似的道:“老爺,要不然我們趁皇上發(fā)選太子妃圣命前,先給凌兒定下一門親事。到時就算皇后太子有心讓凌兒嫁進宮,也來不及了?!?/p>
江弘文摸了摸下巴:“夫人這樣說也有道理,總之凌兒始終是要嫁人的,既然不要嫁入皇宮,先定下一門親事不失為一個好辦法?!?/p>
江凌高興勁兒還沒來得及落下,立刻被自己這對奇思妙想的父母給弄懵了,反應(yīng)過來,跺跺腳嗔道:“哪有你們這樣做爹娘的,我雖然不愿意嫁入皇宮,但婚姻大事自是要慎重再慎重,你們這樣匆匆忙忙,能給我挑一個好夫君么?”
江夫人呵呵大笑:“瞧把咱閨女兒急的,你可是爹娘的心肝,怎么也不會讓你受委屈。放心吧,你姨媽舅舅就在京城,我明日就寫信給他們,讓他們好好在京城世家給你物色一個如意郎君?!?/p>
江凌撅嘴道:“別然說得再好有何用,總還是要自己眼見為實。凌兒也不要盲婚啞嫁?!?/p>
江夫人拍拍她的小手:“好好好,等舅舅們先物色,明年開春我們一家子進了京,咱再自己親自考察一番?!?/p>
江凌假裝滿意地點點頭,行了禮施施然道別。
對于江氏夫婦那番話,她雖然表面上只是像個小姑娘一般撒了個嬌,但心里卻是一陣涼風吹過。本來今日太子這一鬧,以她娘的性子,拼勁辦法肯定也是不會再讓她嫁給他,簡直天助她也。但是偏生她親愛的母上大人又想出了這么個提前嫁人的騷主意。
果然想過個安生日子,沒那么便宜。
太子昏天黑地睡了一夜,隔日醒來已經(jīng)是大中午。他不是個傻子,雖然頭暈欲裂,但自己干了些什么事,還記得一清二楚,也能猜到他舅舅知道了多少。
只能硬著頭皮去見江弘文,免不了被一頓訓(xùn)斥。好說歹說,才讓江弘文不寫信告訴皇后。
江弘文這廂是沒什么大事,但他三弟那邊周呈文卻不能保證,因為擔心周呈知會跟皇上告狀,他雖然百般不愿意,但思前想后,還是決定厚臉皮去云閑山莊找周呈知去打商量,還很明智地帶上了江凌,讓她幫忙求情。
兩人到了山莊,還才跟著愁眉苦臉的管家進門,就聽到吵吵鬧鬧的聲音。只見周呈知滿院子追趕周呈儒,而被追趕的人,手里抱著一只酒壇,哇哇不滿地大叫。
江凌從未見過這般雞飛狗跳的場景,尤其是還是周呈知和大皇子。
管家在旁邊嘆氣道:“大皇子殿下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兒一早起來就要鬧著喝酒,三皇子給了他一點,他不滿意,非要一直喝。你說之前都好好的,怎么會忽然就染上了酒癮?!?/p>
江凌瞥了眼周呈文,只見他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大概也知道是自己昨天干得好事。
院子里的周呈知終于追到他大哥,蠻橫地搶過那壇子酒,只是周呈儒手中一空,便坐在地上大哭大鬧鬧脾氣喚著要喝酒。
周呈知大約是跟他周旋了許久,微微有些喘氣,看著地上的人也是一籌莫展,發(fā)覺周呈文和江凌進來,狠狠瞪了眼周呈文,冷聲道:“都是你干得好事!”
周呈文訕訕反詰:“我哪里知道大哥喝了一次酒就上癮,我看他天生就是個酒鬼。你別管他!”
周呈知臉色怒意更甚。
江凌小聲提醒周呈文:“表哥,你忘了你是來找三皇子商量昨晚的事兒的?”
周呈文這才反應(yīng)過來,咧嘴笑著上前,扶起他大皇子:“大哥,酒喝多了會生病的,大哥也不愿意生病是不是?我們明天再喝好不好?”又轉(zhuǎn)頭朝周呈知道,“三弟,昨晚是我做得不對,但我也是想大哥開心。你別放在心上,也別告訴父皇好嗎?”
周呈知冷著臉不做聲。
此時門口又響起敲門,一旁的管家開了門后,匆匆來匯報:“三皇子殿下,玄月姑娘來了。”
跟著他進來的是一個身著湖色長裙的女子,腦后一根白色絲帶微微將頭發(fā)束起,余下的青絲柔柔垂落在身后,隨著她款款移動的步履而輕動。她臉上只有淡淡粉黛,卻膚如凝脂,唇不點而赤,美得明媚又溫柔。
江凌一眼就認出這女子是誰,便是昨日那位花船上讓人迷了心魂的青樓女子。只是白日之下,她雖然仍舊美得動人,卻絲毫不見風情味。
周呈文咦了一聲:“玄月姑娘,你怎么來了這里?”
江凌腹誹,這家伙來揚州時日不長,認得的人倒是不少。
玄月欠身朝他行了個禮:“玄月見過周公子。”
罷了,又走到周呈知面前:“玄月見過兩位公子?!?/p>
聽她語氣,想來還不知道這幾位公子的身份。
周呈知擺擺手,去拉地上的周呈儒:“大哥,你不是要聽曲兒嗎?我讓玄月姑娘給你彈幾首,咱聽曲就不喝酒了行嗎?”
周呈儒睜眼懵懵懂懂看了看玄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張牙舞爪道:“姑娘……好聽……好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