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拿到紀中全發(fā)給他的資料后,直接就發(fā)給了胡小英。發(fā)過去沒三分鐘,胡小英的電話就過來了。
胡小英開口就問:“你確定要這么做?”
“是的。”梁健回答。
胡小英猶豫了一下,說:“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的后果?”
“我只知道,永州不能交到錢江柳的手里。他和老黑之間,還有阿強重工,來往太多了。”梁健回答。
“但這份資料一旦曝光,肯定會有人能猜到,和你有關(guān)系。錢江柳的任命在公示期,你的也是。你能給錢江柳使絆子,他們也可以給你使絆子,到時候,很可能連西陵都去不成了!”胡小英憂心忡忡地說。
“我雖然沒什么大的貢獻,但自認也沒什么污點。我怕什么,凡事都是要講證據(jù)的!”梁健回答。
胡小英卻說:“這個社會,有人護著你,你才能講證據(jù)。沒人護著,那就是沒媽的孩子,不會有人愿意為一個無緣無故的人樹敵的!你岳父,項部長退休的消息已經(jīng)傳出來了,應(yīng)該不用很久,正式文件就會下達。目前,最有可能擔任下一任組織部部長的人選有兩個,其中一個和喬任梁的關(guān)系很密切。”
胡小英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意思梁健明白,但……
“沒剩下幾天了,這種高層的調(diào)動不像市級干部調(diào)動,應(yīng)該不會這么迅速。只要組織部部長的位置一天還沒換人,喬任梁應(yīng)該還不會太過分。你不用太擔心。”梁健寬慰她。
胡小英嘆了一聲,說:“其實我明白,你打定了主意的事情,我勸你也沒用。我只是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如果下一任部長真的換成了那個人,那么就算你在西陵,以后也是會受影響的?!?/p>
梁健自嘲地笑笑:“項部長退任之后,那我就是個無名小卒,我想,這么一個大人物不會把精力浪費在我身上的?!?/p>
“但,喬任梁不是個容易忘記的人?!焙∮⑦€是有些不甘心,想再勸勸。
梁健知道她擔心自己,可這樣瞻前顧后地她,有些不像鏡州時候的她了。那種雷厲風(fēng)行,殺伐果斷的手段,似乎已經(jīng)被這些年的世事消耗得差不多了。梁健莫名有些失望。
胡小英似乎感受到了這一刻梁健心底蔓延開來的這一絲失望,她嘆了一聲,說:“行吧,我知道怎么做了。明天早上看新聞吧?!?/p>
梁健回過神來,忙說:“謝謝。”
“不用謝我。我說過,無論你做什么選擇,我都會支持你。但是,我同樣也會擔心你?!闭f著,胡小英忽然笑了一聲。
梁健詫異,問她:“你笑什么?”
胡小英沉默了一下,回答:“可能是年紀大了,思考的角度可以前不一樣了??赡茉龠^兩年,我就跟不上你的腳步了。剛才,你是不是對我失望了?”
一語被戳中心思,梁健有些心驚,同時也有些歉疚。梁健只好撒謊:“沒有。我知道你擔心我?!?/p>
胡小英笑笑,沒再接著這個話題聊下去。兩人寒暄了幾句家常后,掛斷了電話。
正好,梁母喊他吃飯。吃過飯,梁健去看唐力,霓裳也跟著。霓裳趴在搖籃邊,抬頭問梁?。骸鞍职?,我小時候也像弟弟這樣,總是睡覺的嗎?”
那清澈得能照見人心的眼睛里,梁健清晰得看到自己。他的心都在融化。
“是的。你小時候很乖,除了吃就是睡。”
霓裳卻翹了嘴巴,不滿地嘟囔:“那不是小豬嗎?老師說了,小豬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p>
梁健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對啊,你就是小豬呀,爸爸的寶貝小豬?!?/p>
霓裳嘴巴翹得更高了:“我才不要當小豬呢。我要當爸爸的小棉襖!”
梁健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這一笑,搖籃里正在酣睡的唐力動了動,睜開了朦朧的眼睛,跟霓裳相比,唐力更像梁健,尤其是那雙眉眼,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唐力烏黑的眼睛,朝著梁健這邊動了動,雖然梁健知道,唐力現(xiàn)在根本看不到自己,可他卻有種錯覺,仿佛唐力那單純無辜的眼神正盯著自己,審視著自己。
有人說,兒子和女兒對于一個父親來說,意義是不一樣的。梁健以前不相信這句話,可此刻,他卻信了這句話。他并不重男輕女,梁健甚至覺得,以后唐力和霓裳之間,他可能會更疼霓裳一些。但,唐力和霓裳,確實不一樣。
一大一小,正互相注視著的時候,忽然房間門被推開了,小五探進頭來說:“梁哥,電話?!?/p>
梁健走出去,接過小五手里的手機看了一眼,是吳越的。梁健笑了笑,他確實該打電話來了。
接起電話,問:“資料看過了?”
吳越嗯了一聲,問他:“你保證你給我的這些東西,都是事實?”
“如果你覺得可信度不高的話,你可以聯(lián)系中全同志,讓他把相關(guān)的審訊資料拿給你看一下。你放心,我不會拿永州市接下去的五年命運來冒險的!”梁健回答他。
吳越沉吟了一下,說:“行,我相信你。我待會就會把資料傳出去?!?/p>
“明天,那份資料中的其中一部分消息就會在各大媒體上曝光,你把握好機會,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去就看你的了,你可不要讓我賭輸了!”梁健笑道。
吳越信心十足:“你放心,我吳越人生中,從來沒有失手過。”
梁健忽然想起當時永成鋼業(yè)的事情,忍不住就想逗他兩句,就說:“就我所知,你好像在我身上就失手過一次。”
吳越笑了起來:“你以為,那次我是真的跟錢江柳合起手來想對付永成鋼業(yè)嗎?”
梁健一愣。
吳越笑了笑,不肯再多說。掛了電話后,梁健回想著當時,吳越突然出手,和錢江柳一起逼著梁健將谷清源的案子結(jié)案的場面。當時,不覺得什么,剛才被吳越那句話一點,現(xiàn)在細細回想一遍之后,才發(fā)現(xiàn),吳越從頭至尾,似乎都沒有在那件事情上完完全全跟錢江柳站到一起上過,相反,他還在關(guān)鍵時候,不著痕跡地幫過梁健幾次。
梁健忽然有些后怕,如果他剛才猜想是真,如果他在之前的那一場拉鋸戰(zhàn)中,將吳越逼到了對立面,那可能他根本就撐不到現(xiàn)在,也等不來如今這個也算是大圓滿的結(jié)局。
梁健深深地吐了口氣,慶幸著。
入夜,項瑾已經(jīng)睡著。梁健卻翻來覆去,難以入睡。他等待著明天,期待著明天,同時也忐忑著,祈禱著。
黎明,終于姍姍而至,他卻熟睡了過去。
醒來,是被項瑾叫醒的。
“你電話。”
小五拿著手機,站在門外。梁健換了衣服出來,好幾個電話,有紀中全的,郎朋的,胡小英的,吳越的,還有喬任梁的。倒是沒有錢江柳的。
梁健想了想,先給胡小英回了個電話。
“你上網(wǎng)看過了沒有?”電話一通,胡小英就問。語氣急切,似乎有些不對。梁健眉頭一皺,心立即就提了起來,忙問:“還沒,怎么了?”
“事情不太順利。昨天晚上我的人散出去的消息,今天凌晨半個小時內(nèi),全部被刪除了。這樣的效率,要么是省里,要么是上面插手了。如果是省里的人,我不可能收不到消息。”胡小英聲音凝重。
梁健一聽,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他沒料到,那些人動作會這么快。只是,據(jù)他所知,錢江柳在上面,并沒有什么過硬的靠山。
“現(xiàn)在怎么辦?是繼續(xù)呢?還是先放放?”胡小英問梁健。
梁健沉吟了一會,一咬牙,說:“繼續(xù)。這一次,我們做得針對性一點,主要針對省里和永州市的媒體平臺?!?/p>
“好,我知道了。”胡小英說完就準備掛電話。梁健喊住了她:“做得隱秘一點,不要讓人知道這件事跟你有關(guān)系?!?/p>
“我會注意的。”
這邊電話剛掛,有一個陌生號碼進來了。梁健接了起來,對面自我介紹:“梁書記,你好,我是祁佑?!?/p>
“祁秘書,你好。有什么指示嗎?”
“聽說你在寧州。喬書記讓你半個小時內(nèi)到他家里跟他見面。”
“好的?!?/p>
“地址我待會發(fā)你手機上。記住,別遲了?!?/p>
祁佑說完就掛了電話。梁健放下電話,匆匆就去準備,連早飯都沒吃,就出了門。半個小時,從家里到喬任梁的住處,時間可不寬松。
喬任梁的別墅跟以前張強住的別墅不遠,梁健路過的時候,正好看到張強夫人葛慧從屋里出來。他們也好久沒見了。
到了門口,祁佑開的門。他領(lǐng)著梁健進了書房后,就退了出來。祁佑站在窗邊,正在抽煙。梁健第一次看到祁佑抽煙。
祁佑轉(zhuǎn)過身來,看了他一眼,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然后問道:“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樣?”
梁健愣了一下,一下子沒琢磨透這喬任梁忽然問他睡得怎么樣是什么意思,就說:“還好。”
喬任梁冷笑了一下,說:“你睡得還好,我可是沒睡好?!?/p>
聽到這里,梁健要是還想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心里立即咯噔了一下,看來,這次的變故和喬任梁恐怕關(guān)系不小。
“你這一手釜底抽薪,很漂亮!”喬任梁盯著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