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繼續(xù)沿著婁江往北,從地圖上看,再往北大概二十多公里以后,婁江將會轉(zhuǎn)向往西,而那個水電站就建在轉(zhuǎn)角往西大約三公里的地方。
那里也是梁健此次行程的第一段終點。這一路過去,大約開了半個小時。一路上,婁江里的狀況比之之前荊州境內(nèi)要好了不少,雖然水不多,但起碼還是有些水的,只不過這些水都被一條條低矮的河堤給攔了起來。這二十多公里路,這樣的河堤有不下十處,大壩攔大水,小堤攔小水,如此一來,哪里還能有水流到荊州去。
梁健看著這些一路往上,這心里的火,也是在一路堆積。這陵陽市還真是不管荊州的死活。不過,他也明白,這大壩是陵陽政府的問題,這些小河堤,卻應該是出自當?shù)卮迕竦氖?。只不過,無論如何,最終的問題還是在那座大壩上,若是沒有那座大壩,又何至于好好一條婁江,卻有半條都是干枯的。
轉(zhuǎn)過一個山腳,便是那座橫亙在兩座山之間的大壩?;疑乃啻髩危袷且活^龐然巨獸盤踞在那里,渾身洋溢著冷酷意味,巋然不動。
“那里就是陵陽水電站了?!标惤茌p聲提醒。梁健瞇了瞇眼睛,對小五說:“能開上去嗎?”
小五探頭望了望,說:“應該可以?!?/p>
說著,車子就在前面不遠處,右轉(zhuǎn)進入了一條略小一些的水泥路,筆直朝著陵陽水電站開去。
陵陽水電站自然不能隨意進,但大壩后面的場景卻是能看清。碧綠的江水在烈日下,平靜無波,折射著璀璨奪目的光芒。
梁健瞇著眼睛,神色冷得像是冬日的冰雪。
“我有陵陽市市委秘書長的聯(lián)系方式,需要我聯(lián)系他嗎?”一旁,陳杰試探著問。這是他們原本的計劃,在確認陵陽水電站后的水量后,再決定是否直接聯(lián)系陵陽市領導,商討開閘防水的事情。
有風吹江上吹過,帶來一絲水氣。梁健迎著風深吸了一口氣,濕氣入鼻,仿佛這個人都清涼了一些。他胸下的怒火,也小了許多。
梁健問陳杰:“讓你拍的那些照片,都拍好了嗎?”
陳杰點頭:“都拍好了?!?/p>
“好,那就給他們的秘書長打電話,讓他直接接陵陽市市委書記,我要跟他直接通話。”梁健說道。
“好?!标惤苷f著,拿著手機走到一邊準備打電話。他這邊電話剛撥出去,梁健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一看,是婁江源的,忙接了起來。
電話一通,婁江源就開門見山:“梁書記,你在哪里?”
梁健看著不遠處那被風吹皺的水面,粼粼的波光投進眼底,讓他的眼睛迷得更?。骸拔以诹觋査娬?。”
婁江源一聽,愣了一下后,驚呼:“陵陽水電站?你怎么去那里了?”
“我在想,荊州的問題,要想徹底解決,根源還是在一個字上面?!绷航≌f道。
“水,是嗎?”婁江源說著苦笑了起來:“你想到的,我也想到過。也嘗試跟陵陽市溝通過,但水電站的管理權(quán)在他們手里,不是我們說了算的?!?/p>
“我知道。但我們說不通,省里出面,總應該有幾分用吧?!绷航≌f。
婁江源一驚,追問:“省里已經(jīng)同意了?”
“我還沒有跟省里匯報過,但我想他們會同意的?!绷航∵@話說完,婁江源發(fā)了一個音,但梁健還沒聽清楚,就結(jié)束了。
梁健想,或許他是想問憑什么這么肯定,省里會同意。但他既然沒有再問,梁健也就當做沒聽到。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還是直接就去省里了?”婁江源問。
梁健看向走回來的陳杰,陳杰無聲地動了動嘴,梁健會意,對婁江源說:“陵陽市的市委書記邀請我去坐坐,你要不一起來?”
婁江源猶豫了一會,說:“也好,那我現(xiàn)在就出發(fā)?!?/p>
“你把良和村事情的資料帶一部分過來?!绷航诟缞浣础?/p>
“你是想……”婁江源話沒說完,但梁健已經(jīng)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可以直接說服他是最好,就可以不用驚動省里了?!?/p>
從陵陽水電站到位于陵陽市區(qū)的市政府,用了兩個多小時。進入市區(qū)后,陵陽市的經(jīng)濟明顯要比太和市發(fā)達,城內(nèi)的發(fā)展規(guī)劃相比于太和市,要好很多。整個城市給人的感覺也好多。作為西陵省的第二大城市,竟然比不過一個排在中游的陵陽市,梁健作為太和市的市委書記,雖然才只上任了沒幾天,卻依然有種濃濃的挫敗感,和強烈的奮斗意志。
到市政府的時候,已經(jīng)過下班時間了。梁健他們到的時候,陵陽市的市委秘書長于振超同志已經(jīng)等在市政府門口了。
陳杰下了車跟他寒暄了幾句后,又上了車跟梁健說:“于振超同志說,他們市委書記安排了晚飯,已經(jīng)飯店等了?!?/p>
既然是晚飯,那么肯定不止市委書記一人。這樣的場面,即使要談開閘放水的問題,梁健準備的東西,也不好直接拿出來作為跟陵陽市談判的籌碼??磥?,陵陽市市委書記應該是清楚梁健此次所為何來,是有所準備的。
前面,于振超的車慢慢開著,小五緊跟其后。梁健拿出手機給婁江源打了過去:“你到哪了?”
“快下高速了?!眾浣椿卮?。
“改地方了,我待會讓陳杰把地址發(fā)給你。你直接到那吧,陵陽市這邊安排了晚飯?!绷航≌f道。
婁江源在電話那頭一聽,笑了一聲說:“這老張還真是個老狐貍?!?/p>
陵陽市市委書記,張恒,今年五十四歲,在陵陽市市委書記任上,已經(jīng)是第六年。上任以來,陵陽市市委書記經(jīng)濟發(fā)展相比以前提速不少,在陵陽市的風評不錯,很受擁戴。據(jù)說,跟省里的關系也不錯。
但就像是婁江源說的,這張恒就是個老狐貍。
飯局安排在陵陽市的五星級酒店,水晶殿堂,富麗堂皇。梁健下車的時候,張恒親自開的門,后面還跟著一大批人,梁健掃了一眼,估計陵陽市常委會的人都在這兒了。一一寒暄過后,梁健和張恒被簇擁著,往里面走去。一邊走,一邊各自心懷心思的對話。
“梁書記今日突然到訪,倉促之下,招待不周,還望海涵??!”張恒的客氣,將梁健放到了很高的地方,仿佛梁健不是跟他同級的市委書記,而是省里來的領導。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張恒給足了梁健面子,梁健也就不好給張恒難堪。這是張恒的策略。梁健自然懂,雖然不喜歡這樣被人架到高處,但現(xiàn)在這么多人,加上水電站畢竟是陵陽市的,就算有省里發(fā)話,也得陵陽市這邊充分配合才行。否則,隨便給你使點小絆子,也足夠讓效果大打折扣,到時候這虧,可是啞巴的,不吞也得吞。所以,即使架得再高,梁健也只能先受著。
“張書記說哪里話,五星級酒店的待遇,已經(jīng)很好了,哪里是什么招待不周!”梁健也客氣得回著話。走近包房的時候,梁健掃了一眼那房間,然后轉(zhuǎn)頭對張恒說到,像是剛才忽然想起一樣:“哎呦,你看我,正事都忘了?!闭f著,轉(zhuǎn)頭問后面的陳杰:“你問下,江源同志到哪了?大概還有多久到這里?”
之前,陳杰跟陵陽市市委秘書長溝通的時候,并沒有提及婁江源也會來。之前的溝通中,梁健也故意沒有提及。至于為什么嗎?梁健任性。
張恒一聽婁江源也要來,而且聽口氣,似乎快要到了,不由得一驚。雖然問題不到,這這真的是有點突然。而且,市委書記和市長同時出現(xiàn),看來他們的決心很大啊!
張恒想著看了一眼梁健,想:這小伙子看著年輕,這心思倒是不淺。
一邊想著,一邊忙吩咐人加座椅碗筷,調(diào)整。一番有條不紊的忙碌下來后,終于一一落座。剛坐下,陳杰就過來告訴梁?。骸傲簳?,婁市長到門口了?!?/p>
“你去接一下?!绷航≌f完,轉(zhuǎn)頭對張恒說:“江源同志已經(jīng)到了?!?/p>
張恒一聽就說:“是嗎?那我得去迎迎?!?/p>
梁健去拉住他,說:“不用,我讓陳杰同志去迎了。再說了,這也不是什么正式會面,張書記,不用這么客氣?!?/p>
說話間,剛出去的陳杰就已經(jīng)帶著婁江源又進來了。他一進門,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又是一頓寒暄客氣。
再次落座后,梁健和婁江源相視一眼,各自看到各自的眼神后,心里都有了數(shù)。晚宴開始,大家都很默契,談笑風生,人生理想,唯獨誰都沒有提及任何有關水的事情,連今年夏天西陵省普遍的干旱問題,也邊都沒擦過。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梁健他們二人突然襲擊是為了什么。
梁健和婁江源也清楚,這個時候提,并不是最合適的。
終于,飯飽之后,氣氛也到了差不多的程度,坐在陵陽市市長下首的紀委書記,一個挺著大肚腩的胖子,站了起來,舉著酒杯,對向了梁健。
“梁書記,這杯酒,我敬你。你可能不知道,你可是我的偶像?!边@紀委書記明顯已經(jīng)喝了不少酒,雙頰紅潤,目光迷離,春光滿面。但醉沒醉,卻是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