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持續(xù)了有兩個多小時，劉韜從最開始的皺著眉頭一臉茫然，到后面逐漸開始沉思，嚴(yán)肅，等到會議快結(jié)束的時候，已經(jīng)不需要再有人來告訴她會議的目的是什么。
劉韜一臉沉重，終于等所有人都說完，會議準(zhǔn)備散場的時候，她抓住了說話的機會，忙開口說道：“梁書記，婁市長，我能不能說幾句？”
有人的屁股已經(jīng)離了椅子，聽到這句話，又粘了回去。梁健和婁江源一同看向他，婁江源先開口：“你有什么疑問，回頭再說?，F(xiàn)在就先這樣吧?！?/p>
劉韜卻回到：“既然就是同一件事，大家也都在，為什么要回頭再說?！闭f罷，也不等婁江源反應(yīng)，直接看向梁健，問：“梁書記，你是真的要對太和市煤礦進(jìn)行改革，還是只是做做樣子，走個過場？”
梁健不惱她有些咄咄逼人的態(tài)度，微微一笑，以問作答：“你覺得如果我只是走個過場，需要搞得這么神秘，還興師動眾，特意從國外將沈教授夫婦請過來嗎？”
劉韜沉默了一會，又問：“那你想過，如果省里不同意，你怎么辦？”
梁健收了收笑容，看著她，回答：“這些煤礦在我太和市的地界上，除非它們都搬出去?！闭f到這里，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況且，去年十二屆全國人大會議已經(jīng)明確表示，所有設(shè)區(qū)的市，都擁有立法權(quán)。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優(yōu)勢?！?/p>
劉韜再次沉默，片刻后，她問梁?。骸澳菫槭裁催x我？按照分工，分管環(huán)保的是魏愛國同志，分管煤礦的是張啟生同志，好像怎么也輪不到我一個分管人口衛(wèi)生的女同志來吧?！?/p>
梁健回答：“選誰跟誰分管什么工作沒有關(guān)系，而是和合不合適有關(guān)系。我覺得你挺合適的?！?/p>
劉韜是個直性子的女同志，這一點那一次在高粱鎮(zhèn)就能看出來。聽完梁健的話，她略一猶豫，就說道：“我自己覺得挺不合適的?！?/p>
她這么直接的拒絕，說實話，梁健還是有些意外。但轉(zhuǎn)念一想，也能理解。用如今網(wǎng)絡(luò)上比較流行的一個詞來說，劉韜是草根領(lǐng)導(dǎo)，沒什么背景和臂助，一個女人，能做到副市長，確實不容易。這次的煤礦改革，明顯是件風(fēng)險很大的事情。省里的態(tài)度很明顯，梁健不過是一個市委書記，這胳膊擰大腿的事情，她劉韜不愿意站在梁健這一邊，也是情有可原的。
梁健沒說話，婁江源沒忍住，沉了臉色，帶了點訓(xùn)斥的味道，質(zhì)問道：“小劉，你這就不對了。梁書記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太和市？你難道忘了，你剛當(dāng)上副市長的時候，說過的話嗎？”
劉韜當(dāng)上副市長的時候，婁江源還不是市長。至于劉韜當(dāng)時說了什么，而婁江源又是怎么知道的，梁健不清楚。在場的幾人，有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看著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劉韜的臉紅了，緊抿著嘴不說話，許久，忽然直身而起，扔下一句：“反正這件事，我不同意。”然后，拔腿走了。
她甩臉就走，眾人都是措手不及。當(dāng)初向梁健推薦她的婁江源一臉歉疚，忙道歉：“梁書記，不好意思。是我考慮不周到，我也是沒想到她會這么個態(tài)度。回頭，我再跟她聊聊?！?/p>
梁健雖然意外她的離開，但也沒多大的不開心，倒反而是有些好奇剛才婁江源提到的劉韜擔(dān)任副市長時說的話，便問：“她當(dāng)時說了什么？”
婁江源嘆了一聲，說：“她當(dāng)時說了一句印象特別深刻的話，她說她要向所有人證明，我們大樓門前石頭上刻的為人民服務(wù)那五個字不是用來裝面子用的?！?/p>
“她倒是敢說?！绷航⌒Φ?。
在場人中，剛才笑的那位，接過話茬：“剛上任，總是要說些漂亮話的，誰當(dāng)真誰就輸了?！?/p>
梁健看他一眼，說話的是林業(yè)局的一個副局長，趙錢。
“那你當(dāng)初當(dāng)上副局長的時候，說了什么漂亮話？”梁健淡淡問。趙錢紅了臉，低了頭，不敢再說話。
梁健收回目光，轉(zhuǎn)向沈教授，說：“讓沈教授看笑話了。人員的問題，您不用擔(dān)心，我會處理好的。那今天您先休息，我們就不打擾您了?！?/p>
沈教授答：“怎么安排，安排什么人，是你的事情，我不管。方案出來之前，我還需要去實地考察一下，你找個熟悉當(dāng)?shù)厍闆r的人，陪我走走?！?/p>
梁健點頭：“行。”
“那就明天早上七點，到酒店來接我吧?！鄙蚪淌谧鍪吕讌栵L(fēng)行，毫不猶豫，說做就做，梁健有些愣，問：“不需要休息一天嗎？”
沈教授一邊整理手里的材料，一邊回答：“你現(xiàn)在連人都搞不定，時間拖得越久，就風(fēng)險越大。”
梁健臉上一陣訕訕，但老教授的話說得也沒錯，只好虛心受了。
離開房間后，梁健和婁江源是最后走的，婁江源問梁?。骸澳莿㈨w那邊怎么辦？用還是不用？”
“用?！绷航『敛华q豫地回答。婁江源看了一眼梁健，說：“那我回頭去找她說?！绷航u頭：“不用，我去找她說吧?！?/p>
婁江源想了想，笑道：“也好。她這脾氣要是真犟起來，我也沒轍。”
快上車的時候，梁健忽然叫住準(zhǔn)備上車的婁江源，問：“劉韜家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嗎？”婁江源點頭：“待會我把地址發(fā)你手機上?！?/p>
梁健上車后不久，婁江源就將劉韜家的位置發(fā)了過來。梁健看了一眼，就將位置報給了小五，然后對前座的沈連清說道：“待會路上如果看到水果店就停下來，你下去買點水果?！?/p>
沈連清記下后，梁健就靠在后座上，閉目養(yǎng)神。
劉韜家的位置，挺郊外的，交通還算便利，就是冷清了一點，不過自己有車卻也是挺方便的。車子在小區(qū)門口就被保安攔了下來，問梁健三人去哪，小五報了位置和姓名后，卻被告知，劉韜出去還沒回來，因為車子沒在車位上。
小五轉(zhuǎn)頭問梁健的意見，梁健想了下，說：“那就等等?！?/p>
保安指揮著在劉韜家車位上停了下來，小五坐在車內(nèi)，沒打算下來。梁健和沈連清走下車散步，順便看看這里的環(huán)境。那保安很盡責(zé)，生怕放進(jìn)來的不是真客人，而是濫竽充數(shù)來踩點的小偷，一路偷偷地遠(yuǎn)遠(yuǎn)瞧著。
梁健也不去為難人家，任由他盯著。
等了大約有四十分鐘，劉韜沒等來，倒是把雨等來了。上次的那場雨下了兩天終于停了后，最近這雨就多了起來，時不時午后就來一場，仿佛是為了彌補前段時間連著月余的干旱。梁健和沈連清只好躲進(jìn)了車?yán)?。坐了一會，外面的雨越來越大，天色也越來越烏，沉得像是要塌下來一樣。沈連清轉(zhuǎn)過頭來問：“梁書記，要不先回去吧？”
梁健剛想說好，忽然聽得窗戶篤篤地被敲響，轉(zhuǎn)頭一看，透過雨簾，勉強看到剛才保安的臉。他撐著把不大的傘，縮著身體，努力舉著被又急又密的雨砸得有些變形的傘。梁健搖瞎車窗，雨一下子就飄了進(jìn)來，一起進(jìn)來的還有保安的聲音和嘩嘩的雨聲。
“504的人來了，喏，就在那?！彼瓷硪恢?，手臂就伸到了傘外，一下那件長袖的保安服就濕了，又忙縮了回來。
梁健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一輛白色的兩廂車停在那里，一個穿著職業(yè)裝的女性正走下車，迅速打開傘，然后拉開了后座的門。
后座做的是一個老人家，背很駝，似乎行動不便，劉韜一邊撐傘，一邊還要支撐著這位老人，顯得很吃力，一會時間，她身上那套價值不便宜的套裝就濕透了。
梁健沒有再看下去，無論是出于什么原因，梁健都應(yīng)該出去幫一把。他推開門，冒著雨就跑了過去，攔在了兩人面前，蹲了下來。
劉韜和老人家都愣了愣，等看清他的臉后，劉韜竟然也沒推據(jù)，反而是扶著老人家趴在梁健的背上。
后面，沈連清撐了傘，也跑了過來，忙遮在了梁健頭頂。奈何雨大，劉韜家又離停車地方有些遠(yuǎn)，等到了門廊下，梁健除了背上有些干的地方，其余都濕透了。
“504對嗎？”梁健一邊走上樓梯，一邊問。劉韜跟在后面，拎著不斷淌水的傘，悶聲回答：“是的?！?/p>
兩人都不在說話。老人家雖然看著瘦，卻也挺沉的。很長一段時間不怎么運動的梁健，一口氣背到五樓也是汗流浹背，氣喘如牛，腿肚子都打顫了。
劉韜一邊開門，一邊那眼睛瞟他，門開的時候，悶聲說到：“看著長得挺壯，這力氣可不算大！”
梁健氣得笑了。背了老人家進(jìn)屋后，劉韜也顧不得招呼梁健，先忙著給老人家洗漱換衣服去了，終于忙完，她才帶著疲憊走到客廳，梁健正站在窗前，自己拿著一個杯子喝著熱水。沈連清在沙發(fā)上坐著。
聽到腳步聲，梁健一邊回頭，一邊說道：“給你泡了杯熱水，在桌上?！?/p>
話剛說完，正好抬眼看到站在后面的她，先前背著老人家沒注意，此刻才發(fā)現(xiàn)，濕透了的她，那件白色的雪紡衫，胸前有一塊地方特別透，里面黑色的文胸幾乎都可以看出花紋。梁健的目光下意識地就落在了那個地方，劉韜原本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衣衫不得體，此刻梁健的目光一停，她低頭一看，頓時就發(fā)現(xiàn)了。當(dāng)即，緋紅上臉，像是要滴出血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