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錢的問題,梁健心里也憋屈。太和市這爛攤子,也不是他一時半會能給救活過來的。梁健壓了壓心底的情緒,道:“我這里什么情況,你也清楚。有什么想法,你先去做。跟人命比起來,這錢還是其次的。”
“話是這么說……”楚陽似乎想反駁,梁健打斷了他,看著他,沉了聲音道:“這外面的人都說政府無賴,企業(yè)說,百姓也說。你何不索性做一回?zé)o賴呢?”
楚陽一震,驚訝地看著梁健。可能是實在想不到梁健會說這么一句話吧。
梁健站了起來,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做一回?zé)o賴和荊州的未來比起來,哪個更好。錢嘛,也不是不給對不對,不過就是要拖延點時間嘛!”
其實這話說著,梁健自己都有些臉紅。但沒辦法,誰讓他是真的沒錢呢!
楚陽走的時候,神色都是復(fù)雜的。但其實梁健說得不錯,不做這一回?zé)o賴,這些事都跟陷在了一個泥沼里一樣,任憑你怎么掙扎,就是出不來。
不過,梁健自己也被這無賴一說給提醒了。
他可以讓楚陽無賴一把,自己為什么就不可以呢?
正好沒過多久,禾常青過來找他。梁健將他的想法跟禾常青說了說,禾常青微笑著說到:“反正我是沒意見,你要是這么說,我肯定照著做。不過,單從個人講,這主意聽起來似乎有那么點不太好,但特殊時期特殊對待。這俗話說得好,豁得出去才能收得回來。”
禾常青這話一說,梁健也就沒了猶豫。
他仔細想了想,又跟禾常青研究了一下,最終將方案定了下來。太和市不是沒錢,沒錢怎么辦?搶??!
說完梁健的事情,禾常青道明了來意。
他是來跟梁健匯報之前干部培訓(xùn)的事情的。干部培訓(xùn)的報名表他都已經(jīng)審核過了,還是有存在想要蒙混過關(guān)的人。比如就市政府內(nèi)某個部門的一個辦公室主任,六七年沒動了,聽到這個事情就心動了,可人家的年齡過了,超過了兩歲,今年47周歲了,人家在報名表上寫了45歲,還把身份證的復(fù)印件上的數(shù)字也給改了。要不是禾常青要求下面的人在核對時,一定要把資料跟系統(tǒng)里的資料比對過的話,肯定就被他蒙混過關(guān)了。到時候考試一考,萬一過了,你不給他升職,他要鬧也難看。這樣改歲數(shù)的人有五六個,都是年紀(jì)超過個兩三歲,又有些年頭沒動過了,一聽這事情,心里就開始活泛了。多好的一個機會呀,對于沒背景沒勢力的人來說,可以說是一次公平競爭的機會。他們當(dāng)然會不甘心。
梁健聽完后,倒也不是很詫異。當(dāng)初在決定要做這個干部培訓(xùn)的事情的時候,其實就已經(jīng)想到了一些大概會發(fā)生的事情,其中也包括這改歲數(shù)的事情。
梁健想了想,對禾常青道:“這些人,也不用怎么樣,單獨把他們找來把報名表退回去就可以了。至于原因,對外就不要說了,都是不小年紀(jì)的人了,都愛面子,讓他們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行了?!?/p>
“還是您想得周到。我剛才還在想,這種欺瞞的行為,必須得嚴(yán)肅處理呢!”禾常青笑道。
梁健知道他這話肯定有夸大成分,不過這馬屁梁健受用。他笑了笑后,對禾常青說道:“資料的事情,回頭你也跟江源同志去說一聲。這件事的主意畢竟是他的,我們不能搶了人家的功勞。”
“我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讓秘書過去了?!焙坛G嗟馈?/p>
一邊是秘書,一邊是他親自來。這親疏立顯。以前覺得禾常青穩(wěn)重,話不多?,F(xiàn)如今熟了,倒是發(fā)現(xiàn),這禾常青其實也是一只老狐貍。這政府里的門門道道也很清楚。
不過,不管他是老狐貍還是什么,只要是自己這邊的就沒什么問題。禾常青時時刻刻,每件事都在跟梁健表示他的立場問題,梁健沒有理由去懷疑他。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禾常青就提出離開。梁健也沒留他,等他一走,梁健將沈連清叫了進來,讓他安排一下明天的工作會議。市政府內(nèi),除了后勤部門之外,其余各個部門的領(lǐng)導(dǎo)都要參加,另外六區(qū)兩縣的政府一把手都要到場。
會議安排有些臨時,但還有一夜時間可以準(zhǔn)備,也不算十分緊張,就是要辛苦辦公室這邊的要加個班。至于會議內(nèi)容,梁健沒有透露。
沈連清走的時候問梁?。骸澳且灰ㄖ獖涫虚L參加?”
梁健之前沒想到婁江源,沈連清一問才想起來。他猶豫了一下,道:“通知?!?/p>
婁江源是政府一把手,這事情要是不讓他參會,有些說不過去,顯得梁健小氣,更是站不住理。
第二天一早,梁健就到辦公室來了,梳理了一下會議思路后,就開始等會議開始。
九點,會議開始,八點五十分左右,基本人都來齊了。因為這次與會人員不少,所以會議室是安排在樓下的大會議室的,就是上一次梁健和羅貫中吵架的那個會議室。
梁健是九點差兩分的時候下樓的,到會議室九點多一分鐘。梁健進門,會議室里滿滿一屋子人都站了起來。最前面的婁江源放下茶杯,也緩緩站了起來。
梁健走過去坐下后,其他人才緩緩坐下。
梁健掃過全場后,讓沈連清開始。
沈連清講了‘前情提要’后,這話筒就轉(zhuǎn)到了梁健這里。梁健道:“今天把大家叫過來,主要就是想跟他大家講講錢的事情?!?/p>
旁邊的婁江源皺了皺眉頭。下面不少人也皺了眉頭。
梁健看在眼里,繼續(xù)往下說:“我們?nèi)卞X這一點,大家都清楚。今天我們就來重點說一說,缺錢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
下面沒人說話。旁邊的婁江源忽然插嘴,道:“看來梁書記想到什么好辦法了。我,洗耳恭聽。”
梁健看了眼他,道:“這辦法對大家來說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方法。不過,我個人覺得這個是個好方法!”
婁江源皺了皺眉頭,還想在說話,被梁健搶在了前頭:“在講這個辦法之前,我先跟大家來說說有關(guān)于這個面子問題?!闭f完,他頭朝邊上一轉(zhuǎn),問婁江源:“不如婁市長先來說說,這面子到底是什么?”
婁江源皺著眉頭,完全摸不準(zhǔn)梁健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正因為摸不準(zhǔn),他也不太好接話,仔細斟酌過后,回答:“面子?不知道梁書記說的是什么面子?是吃的那種面子呢?還是指什么?”
婁江源裝傻,梁健也不想拆穿。笑了笑,又轉(zhuǎn)頭問其他人:“其他人有沒有想說一說的!”
大家都摸不準(zhǔn)梁健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是,所以沒人敢開口。半響,心中有數(shù)的禾常青打破了沉默:“如果是常意的面子的話,我認為得要先有里子才能有面子?!?/p>
“常青同志說得很好。”梁健大聲夸道:“得要有里子才能面子。要是沒里子,所謂的面子,那不過就是一塊遮羞布罷了。那我再問問大家,對于太和市來說,里子是什么?面子又是什么?”
話到這里,有些人漸漸琢磨出味來了,婁江源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梁健,沒說話。
梁健也不強迫他們說話,沒人說話,他就自說自話。作為市委書記就一點好,他手里有相對絕對的決策權(quán)。再加上現(xiàn)在組織部還沒人來接班,就等于組織部和紀(jì)委這兩個重要部門都在他手里,這些人哪怕心里不服,表面工作還是要做的。
梁健自己接自己的話:“太和市的里子就是錢!太和市沒錢,那我們的面子就是一塊遮羞布。在場的各位,每個人身上都穿得光鮮亮麗,我相信大家身上的衣服都要上千的吧!有沒有衣服不過千的?來舉個手,我看看!”
目光掃過去,沒人敢舉這個手,梁健不意外。
梁健笑了笑,道:“你看看,你們都穿得這么光鮮亮麗,乍看著似乎挺有面子??墒?,你們走出去的時候,敢說自己是哪個政府的嗎?就算說,也說得沒那么氣壯吧!”在場無一人說話。
婁江源似乎有些聽不下去,插嘴道:“在場的人大大小小都是領(lǐng)導(dǎo),工資也都不低。用自己的工資給自己買個過千的衣服,這沒什么不可以的!”
梁健反駁他:“我沒說不可以!但是,你這享受著領(lǐng)導(dǎo)職位帶來的高工資,是不是也應(yīng)該承擔(dān)相應(yīng)的責(zé)任!你們的責(zé)任是什么?就是發(fā)展太和市的經(jīng)濟。無論哪個部門,你們存在的意義,說到底就是為了太和市的經(jīng)濟發(fā)展,為了太和市能夠發(fā)展得更好。你們說,我這句話,說得對不對?”
沒人敢反駁。這樣的大帽子,誰敢反駁。
梁健掃了眼眾人,緩和了一下剛才略微高揚的語氣,接著道:“我呢,這么說,不是在批評你們買這貴的衣服。衣服買多貴,那是你們的權(quán)力,只要你這錢來得正當(dāng)。但是,你們要時刻記住,你們這工資是哪里來的?是政府給你們發(fā)的!拿了錢就要替人辦事,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所以,我宣布……”梁健故意停了停,看著在場的眾人緊張的神情,他心里忽然有種莫名的快感,讓他甚至都有一瞬間的陶醉。
“我宣布,從今天開始,每個部門都會分到相應(yīng)的業(yè)務(wù)。當(dāng)然,有任務(wù),肯定也會有獎勵。年底,完成得好的部門,會額外獲得獎勵。至于具體的業(yè)務(wù)內(nèi)容,和獎勵細則,待會會議結(jié)束之后,會有整理好的文件下發(fā)到各位的辦公室里,請注意查收?!绷航≌f完,旁邊的婁江源神色陰沉如水。突然,他手里的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砰地一聲,在安靜的會議室里,清晰無比。所有人,頓時都看向了他。
“梁書記,你這是什么意思?”婁江源看向梁健質(zhì)問。
梁健也收了笑意,道:“怎么?婁市長對我這個任務(wù)安排有意見?”
“對,有意見!”婁江源似乎鐵了心要今天在這里跟梁健開撕,“這么大的事情,你為何不跟我商量一下就獨自下決定?請問梁書記,你把我這個市長放在眼里了!先不說,這太和市的經(jīng)濟,本該是我的工作范疇……”
“好,婁市長這句話說得好!”梁健忽然打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