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也沒攔他。這個人是個油子,有點眼色,卻又沒點眼色。貪心,又怕死。其實這樣的人,適合當(dāng)個跑腿辦事的。
老熟人一個多小時后就將照片交到了廣豫元手里,梁健已經(jīng)回家陪霓裳了,廣豫元又將照片送到了家里。
梁健看了之后,十分滿意。那幾張照片,采光角度等都十分不錯,而且,照片中的風(fēng)景,是一個十分僻靜的地方,據(jù)廣豫元說,照片里的地方是在洪村還要往里大約十公里的地方,那里有個水庫,叫賦石。賦石水庫與其說是水庫,不如說是一個天然的大湖,周圍群山環(huán)繞,山上蔥蔥郁郁,偶爾有飛鳥掠過水面,帶起一路漣漪,猶如世外仙境一般。
水庫的大壩已經(jīng)有百多年的歷史了,最初據(jù)說是清朝時候,某個人物在山里屯兵的時候,怕水不夠喝,所以才在山谷里修的這條大壩,將山谷里面的水都堵在了里面。后來戰(zhàn)亂,有不少人都逃到了這山里,因為有這條大壩堵起來形成的湖,逃亡的人都沿著湖住了下來。再后來,因為這里實在太閉塞,有些人又搬走了。這么多年下來,湖邊只剩下一兩戶人家了,也都只剩下老人了。大壩在二十多年前因為一場大雨,曾有過部分潰堤,所以修繕過。
當(dāng)?shù)剡€有一個傳說,據(jù)說賦石水庫中,曾見到過水龍,不過這個也只是傳說。
梁健聽完這些后,當(dāng)即就決定就賦石水庫了。
他連夜就和廣豫元兩個人修改了那份考察報告,第二天就讓廣豫元和安吉拉的考察團(tuán)約定了見面時間。
見面時間定在三天后。
考察團(tuán)要求梁健去晉州見面??疾靾F(tuán)不太熱切甚至有些高傲的態(tài)度,讓人有些不舒服,但安吉拉集團(tuán)對于太和市來說,是一次十分重要的機(jī)會,梁健委屈點就委屈點吧。
見面地點,也是安吉拉來定的,不是梁健不想定,而是安吉拉一開始就說了,地點由他們來定。
梁健是在半路的時候,才收到安吉拉那邊的消息,地點定在了上次崔部長來的時候安排的那個桃源酒店。
梁健一聽這個位置,心里頓時就有了不好的感覺。
梁健連忙問同行的廣豫元:“這次安吉拉集團(tuán)的事情,你是從哪里知道的?”
廣豫元說:“我聽我夫人說的?!?/p>
梁健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但心里已經(jīng)明白,廣豫元這消息是從哪里來的。安吉拉挑在桃源酒店,這說明,省里肯定已經(jīng)先跟安吉拉搭上線。
如果省里插一腳,梁健要想搶這塊肉,又談何容易。
梁健想了想,發(fā)了條短信給小許:“晚上有空嗎?”
十多分鐘后,梁健收到小許的回信:“晚飯要陪領(lǐng)導(dǎo)。怎么了?”
“我今天在省城,有個應(yīng)酬。要是你晚一點有空的話,一起找個地方坐坐,喝杯茶!”梁健回。
很快,小許來信:“好的。那晚點再聯(lián)系,不過我不敢保證,你也知道,我的時間不是屬于我的!”
“明白。”梁健放下短信,心里已經(jīng)有百分之七八十能肯定,待會會在那邊酒店見到誰。
果不其然,酒店包廂內(nèi),不僅有徐京華,還有刁一民,相國平和覃安他們。徐京華看到他們,也是很驚訝。剛進(jìn)門,徐京華就問了一句:“你們怎么過來了?”
不等梁健回答,一個帶著眼睛的黃頭發(fā)外國人就站了起來,用很標(biāo)準(zhǔn)的中文回答道:“他們是我邀請來的。梁健書記,對嗎?”
外國人站起來,但沒離開位置,伸出手來要跟梁健握手,梁健只能走過去跟他握手。外國人指了指空著的那兩個位置,說:“快坐。我們已經(jīng)開始了。”
梁健和廣豫元坐下來。
刁一民的目光在他臉上轉(zhuǎn)了轉(zhuǎn),然后轉(zhuǎn)頭就對那個外國人說道:“湯姆先生,你剛才說到,晉州的哪個地方,十分符合你們的規(guī)劃?我有些記不清了!”
外國人笑著回答:“哦,是一個叫吳雷山的地方。那個地方,山頂有湖,確實不錯?!钡笳f到這里,外國人忽然話鋒一轉(zhuǎn),道:“不過,有些美中不足的地方。”
刁一民突然看了一眼徐京華。
“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你說?!钡笠幻竦?。
外國人笑了下,道:“這個嘛,我們回頭再說。總之,吳雷山還是在我們的考慮范圍的?!闭f著,他的筷子忽然一指桌子中央那一盆粘稠的湯,問:“這個湯不錯,是什么做的?我以前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湯!”
刁一民見他轉(zhuǎn)移話題,又看了一眼徐京華,沒說話。覃安立即接過了話,介紹了一下那盆湯。
這個飯局,因為梁健的加入,氣氛就變得詭異起來。外國人多次轉(zhuǎn)移話題,不想在飯桌上多談選址的問題,意思很明顯。他既想要梁健他們雙方競爭,卻又不想明著來??梢姡@個安吉拉的負(fù)責(zé)人,也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梁健一直很沉默。飯局結(jié)束,覃安提出去喝茶,刁一民沒說話,徐京華開口邀請了梁健一起。
一行人看似和諧,卻又各自懷揣著各自的心思。
到了茶室,坐了沒多久,刁一民就找個機(jī)會走了。沒過多久,徐京華也出去了。他出去不到五分鐘,梁健就收到了小許的短信:“梁書記,省長讓你到1201?!?/p>
梁健讓廣豫元陪著,自己找了個借口出來后,直奔1201。進(jìn)門,就收到徐京華沉著臉的質(zhì)問:“梁健,你怎么回事?”
梁健知道他質(zhì)問的是什么,但是事關(guān)太和市能否擺脫這已經(jīng)糾纏了太和市好幾年的困境,梁健不能退縮。他略微低了頭,裝傻道:“省長,我不懂您的意思?!?/p>
“別裝傻!”徐京華這一次似乎是真的很憤怒,梁健看著他眼睛里冒出來的火,有些不太明白他這個火為何這么盛。他有火梁健能理解,可是為什么會是這么盛怒?梁健已經(jīng)裝了傻了,只能繼續(xù)裝:“我真的不明白?!?/p>
徐京華啪地一聲,甩手就將一個杯子從桌子上抓起來砸在了桌上。站在門外的小許被驚得推開門進(jìn)來,看到地上的碎片,硬著頭皮準(zhǔn)備進(jìn)來收拾,腳才邁進(jìn)來,就被徐京華吼了出去:“出去!”
小許灰溜溜的出去重新帶上門。
梁健心里震驚無比。徐京華發(fā)這么大的火,他是頭一回見。
梁健心里飛快地猜測著各種徐京華發(fā)火的理由,如果是因為梁健今天的出現(xiàn),沒有理由會這么大的火。除非,安吉拉的這件事對于徐京華也是同樣重要的。
梁健忽然想到,徐京華剛剛上位,對于他來說,他也是正需要政績的時候。再聯(lián)想到廣豫元消息的來源……
難道,這個安吉拉是徐京華找來的嗎?
可是,剛才在飯桌上,徐京華至始至終都沒說過幾句話,一直都是刁一民在跟湯姆溝通。而且,后來是徐京華邀請梁健去茶室的。
但,徐京華如此的氣急敗壞,除了這個原因之外,似乎找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自己的人,正在撬自己的政績,而且這還不只是政績的事情,還有面子的問題。今天是在刁一民的面前啊!
梁健在心里理清了思路后,基本就已經(jīng)肯定了徐京華大火的起因。梁健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后,還是決定,這一次說什么都要裝傻到底。安吉拉對于太和市太重要,梁健不能輕易放棄。
“梁健,安吉拉的要求很高,你覺得太和市有哪個地方能符合他們的要求,你說說看?”正在梁健心里轉(zhuǎn)著心思的時候,徐京華忽然就冷靜下來,瞧著他,問。
冷靜的徐京華比盛怒的更加讓人心驚。
梁健謹(jǐn)慎起來,斟詞酌句地回答:“我也就是瞎貓撞死老鼠隨便撞撞,太和市的經(jīng)濟(jì)狀況您也清楚,現(xiàn)在忽然有個這么好的機(jī)會,我總是要試試嘛!”
徐京華盯了他一眼,然后走開去一旁的柜子里又拿出來一個杯子,要倒茶。梁健忙走過去,接了過來。
徐京華看著他倒茶的動作,淡淡道:“你要是真有好的地方,倒是也可以拿出來試試。太和市也是西陵省的,只要安吉拉能落戶西陵省,在哪里都一樣!”
話說得好聽,可梁健要是當(dāng)真,那就是天真了。
梁健呵呵笑著,道:“好的?!?/p>
“那你這次過來,資料帶了嗎?”徐京華問他。
梁健倒水的手微微僵了一下,然后笑著回答:“沒有。時間太緊張,根本來不及準(zhǔn)備。我這次過來,主要也是先來探探安吉拉的態(tài)度的!”
“既然過來,就要準(zhǔn)備充分。你這個態(tài)度首先就不端正?!毙炀┤A嚴(yán)厲的批評??闪航∶靼祝@才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
“省長教訓(xùn)的是?!绷航』卮穑缓髮⒉璞f過去。
徐京華沒接,說:“先放著吧。那個湯姆還在那邊茶室,你去陪陪吧,人家畢竟是客,我們都走了,不太好!”
“豫元在那邊呢?!绷航』卮稹?/p>
“他在那邊?。∧悄阋策^去吧。”徐京華看著他,說道。
梁健笑了一下,道:“不了,時間也不早了,我還得回太和,還是先回去了?!?/p>
“那也行,那讓豫元和你一起回去吧?!毙炀┤A道。
“好的。那我給豫元打電話。”梁健說著就拿出手機(jī)給廣豫元打電話。廣豫元聽到梁健說要走,很驚訝。
梁健沒給他多問的機(jī)會就掛斷了電話,走出1201的房間的時候,徐京華讓小許送他上車。電梯里的時候,小許皺著眉頭問梁?。骸皠偛虐l(fā)生了什么,省長發(fā)那么大的火?”
梁健聳聳肩膀,表示不知。
小許愁著臉說道:“這可是我第一回見他發(fā)這么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