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就到了周一。一大早,沉寂了好幾天的于姐就打電話過來了,問梁健在哪里集合。
梁健先給老唐打了個電話,確定了地點后,就去賓館和于姐他們匯合后,才出發(fā)的。
這次見面的地點,是在晉州。老唐來晉州,并沒有告訴梁健,梁健也是早上給他打電話才知道的。
于姐并沒有帶湯姆一起過去。這是到約定地方,梁健下車才知道的。于姐帶了一個梁健沒見過的男人,中年年紀,保養(yǎng)得不錯,只是頭發(fā)有些少,但一絲不茍地梳在腦后。此人穿著一身潔白的襯衫和一條銀灰色的西裝褲,領(lǐng)帶上夾了一個鑲鉆的領(lǐng)夾。手上的手表是黑色的,看不出牌子,但應(yīng)該價值不菲。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貴氣。
于姐沒有向他介紹此人的打算,點點頭就算打過了招呼。
老唐安排的這個地方,是晉州郊區(qū)的一個莊園,會員制的。梁健從來沒聽說過,也沒來過。停車場里,停了一排,都是上百萬的豪車。梁健這輛奧迪車,就顯得有些跟不上檔次了。倒是于姐,一輛路虎越野,趁著她的身材,倒也很吸引人。
他們剛下車沒多久,唐一就找到了他們。打過招呼,唐一就引著他們往莊園里面走。莊園里很大,有自營的電力觀光車。一路也很神秘,除了路兩邊茂密的喬木林和修剪得很好的草坪之外,看不到人影。
車子將梁健他們五人送到了一個湖邊,湖面挺大。中央有個湖心亭,有一條木廊蜿蜒在湖上,鏈接了亭子和岸邊。
唐一笑著一指湖心亭那里,道:“老板已經(jīng)在那邊等你們了?!?/p>
梁健詫異地看了唐一一眼,怎么連稱呼也變了。
于姐和另外那個男人踏上木廊后,梁健正準備邁腿也跟過去,忽然唐一一把拉住了他。梁健不解地看向唐一:“怎么了?”
“你就別過去了,跟我去那邊喝喝茶吧?!碧埔恍χf道。
梁健一怔之后,立即明白,看來老唐并不想讓他這知道并參與這場他和安吉拉之間的談判和可能發(fā)生的交易。
梁健想明白之后,便一笑,道:“那就走吧?!?/p>
唐一帶著他們?nèi)チ肆硪贿?,沒想到這看似一望無際的樹林,其實就是個山坡,山坡另一面是一塊高爾夫球場,不過這里沒人打球,于是唐一就帶著他隨便找了個地方鋪了快餐布,唐一又讓人送了些吃的過來,還弄來一個煮茶的爐子,竟像是古代一樣,三個人在草地上盤膝而坐,開始煮茶論‘英雄’。
茶喝到一半,唐一開始將話題轉(zhuǎn)到了梁健的工作上。唐一問梁?。骸奥犝f,你把安吉拉的項目拿下了?”
提到這個,雖然當中也有些不愉快,但梁健心里還是有點高興的,便笑著說道:“也不全是我談下來的,主要是前面已經(jīng)鋪墊了很多,我只是撞了個正著?!?/p>
唐一聽完,笑著說:“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梁健笑了兩聲,沒接這個話。唐一喝了口茶,接著問:“那接下去,你打算做什么?”
這一問,梁健倒是愣了一下。接下去做什么?這一點,梁健還沒好好想過,大方向一直有,但要落實到具體的事情上,還沒考慮過。梁健想了下,剛要回答,唐一忽然搶了先:“安吉拉的這筆資金,也算是解了太和市的燃眉之急。有了這筆錢,太和市能做很多事。接下去,只要領(lǐng)導(dǎo)人不是屁股決定腦袋的,太和市應(yīng)該能慢慢走上正軌了?!?/p>
唐一看著梁健,笑容微微的。梁健看著他,意識到他這話應(yīng)該是有什么意思在里面的,但梁健一下子也琢磨不透,只好道:“我會努力不讓我的屁股決定腦袋的。”
唐一笑著搖了搖頭,道:“你沒懂我的意思?!?/p>
“您就直說吧?!绷航〉?。
“行,那我就直說?!碧埔恍χf完這句話,忽然就收起了笑容:“你可以回北京了?!?/p>
梁健一震,看著唐一許久后,低下目光,沉默了一會,問:“這話是您的意思,還是老唐的意思?”
“這重要嗎?”唐一回答:“太和市有了安吉拉的項目,只要那個婁江源不是太笨,接下去只會慢慢好起來。既然太和市已經(jīng)走上正軌,那你還留在那里干什么?你的舞臺不在那里,你的人生也不應(yīng)該浪費在這么小的一個地方。”
“太突然了!”梁健勉強笑著說道。
唐一笑了笑,道:“突然嗎?我覺得一點都不突然,從你知道你的父親是老唐開始,你自己心里應(yīng)該就已經(jīng)在開始準備了,只不過是你自己不想承認而已!”
梁健沉默。
唐一看著他,良久,忽地一嘆,道:“梁健,我們都老了,唐家以后還是要靠你們的。小五跟在你身邊也這么多年了,你們兩個感情也培養(yǎng)得差不多了,該回來了。再不回來,萬一我和老唐有個什么意外,唐家這么大的家業(yè),難道真的要拱手讓給別人?”
梁健再次震驚地看向唐一,再看看一旁低著頭只顧往煮茶爐子里添火的小五,腦子里回響起幾年前,第一次見小五的情形。難道,那時候?qū)⑿∥灏才沤o他,就是為了今天嗎?那么之前關(guān)于唐家的一切……
梁健一下子覺得腦子就不夠用了,或者說,很多事,他不想去琢磨。越琢磨,他就越覺得自己像是一顆棋子,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擺在了一個位置。他不敢去追溯,到底是什么時候他被擺在這個位置的。是今天,還是昨天,還是很久之前,很久很久,從他出生的時候開始……
梁健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唐一皺了下眉頭,似乎是察覺到了梁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變就笑了起來,道:“算了,既然你還沒準備好,那就先不談這個了。喝茶!”
梁健回過神,跟著笑笑,可多少有些勉強。一旁的小五,始終一言不發(fā),沉默得像是一座會動的雕塑。
老唐和于姐他們的會談,持續(xù)了有一個多小時。壺里茶都喝干了三回,唐一的電話才響起。
“那邊結(jié)束了,我們過去吧。”唐一說。
見老唐,是在一座山坡頂上的別墅之中。別墅隱在樹林之中,從底下看,根本看不到。說是別墅,其實更像是一個古堡,從外表看,似乎是有些年頭了,古堡東面的墻上爬滿了一種類似爬山虎的植物,此時這個季節(jié),上面開滿了鮮紅的花朵,一朵朵鋪滿了整個墻面,竟像是鮮血染紅了整面墻。
門口,于姐一個人拿著杯紅酒在看風(fēng)景。看到梁健他們走過來,笑著對梁健說道:“沒想到,這里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古堡,如果好好開發(fā)一下,絕對可以成為一個聞名中外的酒店?!?/p>
“這里是私人地產(chǎn),于小姐最好還是把這心思給收了?!碧埔唤舆^了她的話。于姐看著他笑了一下,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不可以談的。”
唐一笑了笑,沒接話。倒是梁健看了眼唐一,等于姐不注意的時候,輕聲問唐一:“這里是老唐的?”
“是唐家名下的。”唐一輕聲回答。
“老唐呢?”梁健看了看四周和屋里,都沒見到老唐,便問。
“他應(yīng)該在書房?!碧埔换卮?。梁健一聽,想去找老唐。之前在草地上,唐一的那番話,在梁健心里激起了不少浪花,有些話,他想問問老唐。
可他剛準備進去,于姐忽然喊他:“梁書記,這里風(fēng)景不錯,陪我走走如何?”
梁健愣了一下,她將紅酒杯放到了一邊,側(cè)著身看著她,一頭秀麗的長發(fā)擱在胸前,加上她今天一身白色的連衣裙,倒是少了幾分平日里的犀利和精明,多了幾分柔媚。
梁健只好將跨出去的腳收了回來,道:“陪美女走走,是我的榮幸?!?/p>
于姐是個精明的女人,她不太會做一些無意義的事情。此刻找梁健散步,應(yīng)該是有話要說。
梁健等她將話說出來,可兩人的話題一直在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上,風(fēng)花雪月,上天入地,遲遲不提關(guān)鍵。兩人在古堡周圍的花園里慢慢地走,漸漸的,梁健差點就以為,于姐找他,或許真的只是散步的。許是,因為他還算帥,這里又無聊,所以于姐找他散步,讓這種靜謐氛圍內(nèi),漾出一點點的曖昧氣氛,來消磨時間。
可,這些念頭,也都是只是差點以為。
站定在東面那面滿是鮮花的墻前,于姐忽然瞇著眼睛問梁?。骸奥犝f,你和你妻子的感情不是很好,已經(jīng)分居了?”
這是一個私密的話題,被人毫不遮掩的放到光天化日之下,難免難堪。梁健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道:“沒想到于姐對我的私事這么關(guān)心?”
“對于自己心儀的男人,總是要多關(guān)注一點?!庇诮憔拖裨谡f我渴了一樣,十分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梁健一愣之后,心里猛吃一驚,不敢置信地扭頭盯著于姐,失語了好幾秒時間,才鎮(zhèn)定下來,笑著道:“于姐你就挖苦我了!”
誰料,于姐卻轉(zhuǎn)過頭盯著他,一臉認真地回答:“我不是逗你,我是認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