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唐居回來后,唐一將他們兩人帶到了唐宅。如今李園麗也已經(jīng)搬到這里來了。梁父梁母他們也暫時還在這里。
梁健來的時候,李園麗帶著他們出去逛街了。老唐先讓人準備了點吃的,兩人剛才在老唐居都沒怎么吃,雖然菜的色香味俱全。不過,此時已經(jīng)不餓了。
就著送過來的吃的吃了點后,梁健心里想著剛才這幾個小時,跟著老唐轉(zhuǎn)了一大圈,到底老唐讓他跟著去是什么用意,正要問一問,老唐先開口了。
老唐看著他,說:“今天也有時間,我們來聊聊接下去你做什么?!?/p>
梁健心里微微一沉,其實從回來的那天開始,他就知道,這樣的時刻,總是要來的。既然總要來,那么早點來晚點來也差不多。梁健深吸了口氣,道:“既然您不同意我離開官場,那么您說,我要去哪里?”
老唐看了他一會,道:“原本是想讓你去紀委的,你的性格比較適合待在那里。不過今天這事情一出,你去那邊有些不合適了。”
梁健皺了皺眉,他沒琢磨出來,這事情和他去紀委有什么關(guān)系。不過,不去紀委,那老唐又會將他安排去哪呢?
他好奇地看著老唐。
老唐沉吟了一下,道:“去環(huán)保局吧。北京市環(huán)保局,最近還有主任的位置空著。你去正好?!?/p>
梁健愣了愣,從紀委到環(huán)保局,這落差有點大。雖然現(xiàn)在環(huán)保問題,在社會上的討論很多,民眾重視程度也逐漸增加,但環(huán)保局依然還是個邊緣部門,離權(quán)力的核心遠著呢。
不過,邊緣部門也有邊緣部門的好處,這對于梁健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過度。
梁健沒提反對意見。
老唐見他二話不說就應下了,反而有些不習慣,看著梁健,問他:“你就沒什么想說的?”
“說什么?”梁健笑了下,道:“環(huán)保局也不錯,說不定我還真能做點什么貢獻!當初在太和市的時候,環(huán)境問題一直都是我的一塊心病,走的時候,也沒了了這塊心病,現(xiàn)在能去環(huán)保局,也算是換個地方了卻心愿!”
老唐看了他一會,笑了笑,說:“你能這樣想,挺好。”
說完,兩人對坐了一會沒說話,不免有些尷尬。去美國前的那次談話,在兩人心中留下的那點隔閡,始終還是沒能隨著時間慢慢的散去??磥恚€需要更多的時間。
梁健在北京的起點就這樣定了下來。
回到項部長那邊的時候,梁健跟項瑾說了這個事情。項瑾聽說他要去環(huán)保局,看了他一眼,道:“挺好的?!?/p>
“真的?你也覺得挺好的?”梁健將信將疑地看著她。
項瑾笑了笑,道:“現(xiàn)在環(huán)境問題日益嚴重,但環(huán)保工作上一直沒什么大的改進,你去了,促進促進,不是挺好的嗎?”
梁健笑了,他知道,項瑾這話中,安慰的成分更多。不過,他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落差,之前在寧州的時候還待過婦聯(lián),環(huán)保局再怎么樣也比婦聯(lián)要好吧。而且,在官場這么多年,他也早已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無論你到了哪個崗位,你就只要做好這個崗位上應該做的事情,那就沒問題了。所以,他心態(tài)上并沒有什么坎。他笑著對項瑾說:“你怎么知道我是去促進,萬一是去拉后腿的呢!”
項瑾看著他,眼睛彎彎地朝著他笑:“因為,你是我的丈夫?!?/p>
驀然間,一股感動在心底流淌開來,讓他胸口一熱,拉過她,就抱在了懷里,低頭吻上了那嬌嫩的雙唇。
老唐的動作總是很快,梁健在家安閑了一個星期時間,就到了去環(huán)保局報到的日子。老唐安排的位置,是市環(huán)保局督查室處長,重點督促和協(xié)調(diào)大氣污染防治重點工作。
雖然是處長位置的級別是正處級,但梁健依然享受正廳級干部待遇。而在梁健來之前,這個位置一直是空著的,這塊工作是由市環(huán)保局副局長江河同志負責曾經(jīng)的。
梁健去報到那天,就聽到有人在說,局里是為了給他騰位置,才把這個處長的位置給空出來的,要不然,這塊工作還是由江河來負責的。
梁健已經(jīng)不是菜鳥,一來就聽到這話,自然就對這個江河多上了一份心。畢竟,誰都不喜歡權(quán)力從手上溜走。在官場中,許多人每天抱怨著活多,事情多,他們有些身兼兩職,還有些身兼數(shù)職,但真的要讓他們把這個職位讓出來,把活給別人干的時候,就會有人不那么情愿了。你讓了出來,那就代表著你手里少了一份權(quán)力。即使是芝麻綠豆大那么點權(quán)力,那也是權(quán)力。
梁健報到的工作做完后,局里就立即召開了會議,局長甄東文和另外一位副局長白秀琴都不在,會議由副局長江河主持。
江河是個高高瘦瘦的人,長相一般,剃著個標準的領導頭。右手帶著一只手表,左手上帶著一串像是菩提的手串。這是他跟梁健握手的時候,梁健注意到的。還有他左手無名指上,帶著一個金戒指,很普通的款式,應該是婚戒。
會議簡單,不過,介紹他的時候,江河不知是無意還是有心,特意介紹了梁健在寧州和在太和時一些有關(guān)環(huán)境保護的做法。江河對這些事情,說得十分詳盡,應該是仔細做過功課,了解過。
梁健聽著他說這些,再看他,心里對他就愈發(fā)多了一絲警惕。這搶地盤的事情,換做誰恐怕心里都不痛快。江河能這么心甘情愿的就將這方面工作交出來?
而且。
會議結(jié)束的時候,梁健走出會議室的時候,江河忽然就叫住了他,然后當著不少人的面就高聲問道:“梁健啊,其實我想不太明白,你說你好好的太和市市委書記不做,干嘛跑到我們這小廟來當個小小的處長。你雖然現(xiàn)在還享受正廳級待遇,可這一個處長和一個市委書記,那手里能捏著的東西可相差得多了?!?/p>
一下子,邊上那些對他不了解的,聽到這話就嗡地一聲炸開了。竊竊私語聲,就好像是這會議室里一下子飛進了成千上百只蒼蠅。
梁健假做沒聽到,回答道:“我家人都在這邊,自然還是要到這來的。至于手里那點東西……”梁健故意頓了頓,看著江河,微微一笑:“我這人不太在意這些?!?/p>
“是嗎?”江河立即接過話:“要真不在意,那也是好事?,F(xiàn)在有些人啊,看到這點東西,就昏了頭腦,什么事都干得出來。所以有些時候,能不在意一點,倒也好,能保持頭腦清醒,才不容易在工作上犯錯誤。你說對不對,梁健?”
“對,江副局說得對。”梁健是故意叫他副局的,之前梁健一直聽到那些人喊他江局,而他也很享受的應下。這是一個官場的普遍現(xiàn)象,沒人喜歡自己的頭銜上有個副,每個帶個副字的人,都拼了命地想將這個副字去掉。所以,此刻聽到梁健喊他江副局,江河臉上的笑容微微凝滯了一下,但要不是梁健一直盯著,恐怕也發(fā)現(xiàn)不了。
“行了,你去忙吧。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來找我?!苯有Φ?,顯得平易近人,善良可親。
作為督查室的處長,梁健有個單獨的辦公室,不過,是大辦公室中隔出來的小辦公室,和江河的辦公室還是沒法比的,和以前在太和市的市委書記辦公室更是沒辦法比。不過,對于梁健來說,辦公室大小,豪華程度,并不重要,能有個相對私密的環(huán)境就可以了。
而且,這間辦公室雖小,但五臟俱全。辦公桌還是個核桃木的。黑褐的顏色,看著很有質(zhì)感。
梁健剛坐下,就有人敲門探進頭來:“梁處長,剛剛江局的秘書過來,讓我把些東西交給你?!闭f完,他往前一步走進門來,梁健看到他手里抱著不少文件。
“這是什么?”梁健一邊讓他放辦公桌上,一邊問。
他搖搖頭回答:“我也不知道?!?/p>
“行,那你先出去吧。”梁健道。
“好的?!彼D(zhuǎn)身就要出去。剛走到門口,梁健又叫住了他:“你通知一下,半個小時后,我們開個小會,大家匯報一下目前手頭上的工作,方便我了解一下現(xiàn)在我們處里的工作內(nèi)容。”
“好的。”他偷偷地打量了梁健一眼,然后出去了。
門一關(guān),梁健拿著杯子,想給自己沖杯茶,走到門邊的那個小立柜旁邊,拎起水壺,卻發(fā)現(xiàn)水壺里空空的,不由得一怔。
以往,都是有人給他把水燒好,茶倒好,而且茶水的溫度都是正好的??扇缃瘢瑳]了秘書,看來一切都得自己動手。
梁健拎著燒水的水壺走出辦公室,從那間坐了五六個人的大辦公室中穿過,有人看他,但沒人站出來說去幫他打水??磥?,他雖然是個處長,可處里的人是沒打算將他當個處長看。新來的領導,竟然連個巴結(jié)的人都沒有,莫名地就有些悲涼,雖然梁健并不喜歡和提倡巴結(jié)。但依然會在內(nèi)心產(chǎn)生一種落差感。
走到門口的時候,梁健忽然就改變了想法,他站停了腳步,轉(zhuǎn)頭,目光在辦公室中一掃,從那兩女三男的身影上掃過,然后定格在那個離他最近,剛才給他送文件的那個戴眼鏡的男人身上。
“你,就你!”梁健叫不出他名字,就用你代替了。他茫然地看向梁健,確定梁健是在叫他后,問:“梁處長,什么事?”
“你叫什么名字?”梁健問他。
“伍兵?!蹦腥嘶卮?。
梁健朝他笑了笑,道:“伍兵,你幫我去打壺水來,我想起來有個電話還沒打。”說著,他就將手里的水壺遞了過去。
伍兵看了看那水壺,一怔之后,尷尬一笑,忙站了起來,上前一步接過了水壺,打水去了。
梁健看了看其他人,然后慢慢地回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