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不知道朱明堂的秘書待會是給他打手機還是座機,只好先在辦公室等著。等了大約有五分鐘,梁健才接到秘書的電話,是打到座機的。
秘書說了位置后,又問梁健大概多久能到。
梁健沒聽過那地方,在手機上查了查才告訴他。
掛了電話后,梁健給家里打了個電話,又坐了會,才起身出發(fā)。
路上有點堵,到那邊的時候,比梁健跟秘書約定好的時間多了六七分鐘。秘書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他了。
看到梁健,他往前走了一步,跟梁健握了個手,道:“部長已經(jīng)在里面等著了?!?/p>
梁健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道:“路上有點堵車,來晚了?!?/p>
“正好高峰期,堵車是很尋常的事情。”秘書回答。
說完,他轉(zhuǎn)身帶著梁健往里面走。
梁健進(jìn)去的時候,朱明堂在打電話。聽到門開,立即就結(jié)束了電話,然后指了指他對面的椅子,道:“坐吧?!?/p>
梁健沒動,先說:“不好意思朱部長,路上有點堵,來晚了,讓您久等了。”
朱部長擺擺手,道:“沒事。坐下來說吧。”他說話時,臉上一直沒什么笑容,顯得神色有些凝重。
梁健在那個位置上坐下來。剛坐下,秘書就端了杯茶過來,放在他面前,然后就出去了。房間里,只剩下朱明堂和梁健兩個人了。
菜還沒上,朱明堂似乎也不急著進(jìn)入正題,先是說到之前姜仕煥替他跟梁健談話的事情。他問:“早上談話還順利嗎?”
梁健點頭:“順利?!?/p>
朱明堂嘴角微微動了動,算是笑了一下,然后說道:“姜副局長跟你關(guān)系不錯,想必也不會給你出什么難題?!?/p>
梁健笑了笑,沒接話。
接著,朱明堂就說:“接下去應(yīng)該就快了,不過公示期還是要注意一下?!?/p>
“嗯,謝謝朱部長?!绷航〉?。
朱明堂抬眼在他臉上看了一眼,然后忽然說道:“你不用謝我,你一直都不是我心里想選的那個人?!?/p>
梁健沉默了一下,回答:“我知道?!?/p>
朱明堂愣了一下,可能是沒料到梁健不僅沒尷尬,反而這樣回答了他。他頓了頓,就說:“那天你帶著東西來找我的時候,是不是已經(jīng)想到了這個結(jié)尾?”
梁健想了一下,才回答:“其實我對自己并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因為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您一直都是支持甄局長的。只不過,家人朋友都勸我爭取一下,所以我那天才去拜訪了您?!?/p>
朱明堂盯著他看了一會,道:“你知道那個盒子里是什么東西嗎?”
“不知道。”梁健如實回答。他是真的不知道。他沒問過老丈人,老丈人也沒告訴他。
朱明堂又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又問:“那那天晚上,那個人送來的東西,你知道嗎?”
梁健剛要回答,突然傳來了篤篤地敲門聲。然后,門開了。是秘書,秘書背后是服務(wù)員。服務(wù)員推著餐車走進(jìn)來,秘書跟在一旁。
布好菜后,秘書和服務(wù)員又都出去了。
梁健看著那些菜,想著要不要接著剛才的話題,這時,朱部長道:“先吃飯吧。”
梁健便將話吞了回去。
許是因為今天一起吃飯的是朱明堂,又或許是因為心里裝著事,這飯菜就覺得味道有些欠缺。沒吃幾口,梁健就放下了筷子,朱明堂亦是。
兩人目光一對,梁健略微一想,就接著之前的問題回答道:“我不知道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你沒問問?”朱明堂問。
梁健想了下,說:“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何況結(jié)果還是對我有利,我問不問又有什么區(qū)別?”
朱明堂盯著他看,盯了好一會,忽然就笑了。這一次,是真的笑了。
良久,他說:“看來,你還是個有趣的人?!?/p>
梁健跟著笑了,道:“很少有人說我說一個有趣的人。謝謝您的夸獎。”
話音落下,朱明堂卻又突地收起了笑意,一下子像是變了一張臉,猛地沉下聲音,道:“不過,我這個人不喜歡威脅?!?/p>
梁健想,他猜測的是對的。不過,這個時候朱部長對梁健說這樣的話,未免有點馬后放炮的意思。他要是真不喜歡,又何必妥協(xié)。當(dāng)然,這話不能當(dāng)著朱部長的面說出來。
梁健回答:“威脅您的不是我,所以,這話,您不應(yīng)該對我說,不是嗎?”
朱明堂抿了嘴,嘴角下彎,顯然是不悅的。
梁健神色還算是自若。他笑了笑,道:“其實,您應(yīng)該清楚,這根本算不上是威脅。這只是一個交易。只不過,他們可能擔(dān)心一般的籌碼說服不了您,所以一不小心這籌碼就下重了。如果,您覺得這冒犯了您,那我替他們給您道個歉。不過我有些好奇,到底這籌碼是什么?”
朱明堂沒接梁健的話,他瞇著眼睛看著梁健,眼里的光不斷地變化,顯然他心底里是有掙扎的。
梁健也不急,靜靜地等著。
過了一會,朱明堂終于開口,說道:“你說得沒錯,這確實是個交易。只不過,我想不通的是,既然你有這么大的能力,為什么還要和甄東文來搶一個調(diào)研處主任的位置?”
梁健笑了下,回答:“因為,搶位置的是我,但和您做交易的不是我?!?/p>
朱明堂皺了一下眉頭,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梁健覺得,今天該說的話也說了,再說下去,其實也沒啥意思。梁健就站了起來,看著朱明堂說道:“朱部長,那天晚上的東西我確實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家里人也沒什么其他意思,就是想幫我一把。如果有冒犯,我在這里真誠地跟您道個歉,希望您別往心里去。今后,還請您能多指教?!?/p>
“指教不敢。”朱部長回答,語氣有些生硬。
梁健也沒在意,笑了笑,又道:“謝謝您的晚餐。時間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告辭了?!?/p>
朱部長看著他沒說話。
梁健微微躬了躬腰,然后轉(zhuǎn)身出去了。出去后才發(fā)現(xiàn),朱明堂的秘書竟然就站在門旁邊一米的地方,他身體雖然微靠著墻,但目光一直注視著這走廊里偶爾出現(xiàn)的人。
梁健心里頓時一凜,這時,秘書看了過來,見他這么快出來,有些意外,問:“這是?”
梁健道:“我先走了。辛苦你了?!?/p>
“沒事,應(yīng)該的?!泵貢銖娨恍Α?/p>
梁健轉(zhuǎn)身走的時候,秘書一直在背后盯著他。一直等到他走遠(yuǎn)了,他才轉(zhuǎn)身進(jìn)屋。
進(jìn)去后,秘書就站在門邊的位置,也不抬頭看坐在桌邊的朱明堂,輕聲問:“部長,那我們是現(xiàn)在就走嗎?”朱部長看向他,問:“飯還沒吃?”
“我待會再吃?!泵貢卮?。
朱部長就說:“菜還熱,你坐下來吃吧?!?/p>
秘書也不推辭,自己在旁邊拿了副碗筷,走過來拉開梁健之前坐的旁邊的椅子,坐下來就吃了。
他吃的時候,朱部長一直坐在那,目光看似盯著秘書,實際上則是游離的。
過了好一會,他忽然問秘書:“你說,這個梁健,人怎么樣?”
秘書的筷子頓了頓,然后放了下來,端正了身體回答:“人還行,不過身上有點書生氣。”
“書生氣嗎?”朱部長皺了下眉頭,道:“我倒是看出來一點痞氣。”
秘書愣一愣,然后說:“我不太會看人。”
“你吃飯吧。”朱部長說完,又開始游離。秘書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xù)吃飯。
再說梁健。
回到家的時候,家里也剛吃過晚飯。項瑾帶霓裳去洗澡了,項部長和阿姨一起在陪唐力玩。梁健進(jìn)門,項部長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把唐力給阿姨一個人,朝著梁健走了過來。
“到書房來一下。”項部長走了幾步,站定后跟梁健說了一句,又掉頭去了書房。
梁健忙跟著過去。
進(jìn)門,項部長也沒讓他坐,就問:“聽說,你父親這次干了一件大事?!?/p>
梁健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這事,項部長竟然也知道了這事。他腦子里想了一下,覺得這事應(yīng)該是蔡根跟他說的。
項部長之前一直都是不太喜歡唐家的。后來因為他的關(guān)系,似乎態(tài)度有所緩和。但是,聽他剛才這話的語氣,顯然對這次的事情,是有意見的。
項部長見梁健幾秒沒說話,皺了下眉頭,不悅地說道:“怎么不說話?”
梁健忙回神,說道:“其實這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他們畢竟也是為了我好。要不然,這次我肯定是上不去的?!?/p>
項部長忽然就發(fā)火了,手猛地在桌面上一拍,朝著梁健就大聲訓(xùn)道:“上不去也比用這樣的手段好!你和甄東文之間的競爭,哪怕送禮,只要不違法,那也是正常競爭。但是你父親這樣做,那就是違反了這個游戲的規(guī)則。這是亂來!”
梁健沒想到項部長忽然發(fā)這么大的火,被嚇了一跳。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也顧不上去想項部長為什么突然發(fā)這么大火,就忙賠著笑,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給自己這老丈人道了個歉。
項部長怒氣漸消,好一會兒后終于平靜下來,看著梁健說道:“官場是官場,不要拿唐家那套在黑道的手段來官場攪,一旦開了這個頭,那就剎不住了!北京的局面最近這兩年剛好一些,要是你父親再帶起了這個頭,以后還不亂成一鍋粥?誰來收拾?你收拾得了嗎?你要知道,北京這地方雖然不大,但是個臥虎藏龍的地。唐家,還沒到稱霸的地步!”
梁健聽著這話,感覺有些不太對。如果唐一做的只是如他所知的抓住了一些朱明堂的把柄威脅了他,那么這在梁健看來,也并不是多么大的事情。就算唐一他們插手有所欠妥,但應(yīng)該也不至于自己這位老丈人發(fā)這么大的火,也不至于會有他說的那么嚴(yán)重的后果。只是,項部長在氣頭上,梁健也不好多問,只能先應(yīng)下。至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等項部長徹底消氣了之后,再慢慢地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