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也忙站起來,端起了酒杯,與他的杯子輕輕一碰道:“北川組長客氣了?!绷航]有多說,把自己杯子中的半杯紅酒都喝了。不知什么時候,省長戚明卻已經(jīng)來到了梁健的身邊,插話道:“梁健同志,我們的稱呼上,應該變一變。北川組長沒有錯,但是我們稱北川書記肯定更好。既然北川同志,掛職擔任了我們這里的副書記,那我們心里就要真正看成是我們江中的副書記,也就是我們江中的自己人。來,我們一起來敬一敬北川書記吧!”沈偉光也聽到了戚明的這些話,目光就朝戚明這邊瞥了一眼。戚明渾然不覺,還是拉著梁健,來敬“北川書記”。
坐在主賓位置上的畢部長沒有說話,臉上因為酒意而泛起了紅光,一絲笑掛在了嘴邊。他也時不時地會看看梁健,臉上也有著笑意。工信委主任笑著道:“好啊,指導組和江中本來就應該打成一片。所以,中-組讓北川同志,出任指導組長并掛職擔任副書記,此舉真是一舉兩得,高明?。”贝ㄍ?,我們也要一起來敬敬畢部長啊?!北贝R上道:“這是必須的,主任你這個提議好?!?/p>
給畢華敬酒的時候,北川很謙虛,杯子放得很低,他的杯口碰到的是畢華杯子底部的地方。畢華也不客氣,喝了他們敬的酒。畢部長和工信委主任還是把酒的總量控制住了,不讓多喝,這是形象問題。盡管喝得不多,在酒桌上,梁健還是看到畢部長似乎對北川也很看好。
梁健記得,畢部長曾經(jīng)說,他和崔部長都會為他爭取。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爭取的結(jié)果并不如人意,因為副書記還是被人家掛職了去。下一步,等互聯(lián)網(wǎng)大會結(jié)束之后,北川的安排就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就是拿掉“掛職”兩個字,正式擔任江中省委副書記,那下一步肯定就是考慮出任省長了。第二種,就是換一個省,直接出任省長。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畢竟他有了互聯(lián)網(wǎng)大會籌備工作指導組組長、掛職江中省委副書記兩個重要崗位,換個省出任省長也是水到渠成。
上面替北川考慮得可真夠周到的,進可攻、退可守,不論哪一招棋,最后通向的都是地方大員的路。梁健感嘆,自己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主食之后,晚飯就結(jié)束了。畢華、工信委主任被沈偉光、戚明、北川等簇擁著往前走著。過道就這么點寬度,再擠上人去,連路都難走了。所以,梁健就不急不緩地走在后面。
他也理應走在后面,沈偉光、戚明比他職務高,現(xiàn)在從華京來的指導組長、掛職省委副書記北川雖然是平級,但人家是華京指派下來的,相當于是古時的欽差,地位比梁健要高。所以,他不需爭、也沒有理由爭。沈偉光顯得淡定,戚明臉上笑得有些夸張,北川顯得平靜、但是眼中卻遮掩不住地透出一絲興奮。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除非你把眼睛閉上,否則內(nèi)里的東西,多少都會從這扇窗戶之中透露出來。
畢部長本來也跟邊上的人交談著往前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說:“梁健同志呢?”他轉(zhuǎn)過頭來,目光找到了梁健,就慢了一步。其他人也都同時停了下來,畢部長卻對他們一揮手:“你們繼續(xù)走吧,我問梁健同志一個事情?!逼菝餮壑虚W過一絲異色,北川眸中也露出驚訝的神色。
反而,沈偉光卻把這當作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對工信委主任道:“我們先走,主任,下周我找個時間要專門去拜訪您……”“客氣客氣,直接來就行……”沈偉光和工信委主任繼續(xù)走,戚明和北川也只能繼續(xù)往前。
畢部長和梁健就落后了幾步路。畢部長似乎有意將速度放慢了,直到前面的人聽不到他們說話。畢部長才特意對梁健道:“別被別人的腳步,打亂你自己的節(jié)奏,相信你會走出你自己的路?!比缓?,畢部長的手,在梁健的背上很溫和地拍了兩下。然后,畢部長又加快了腳步,朝前面走去了,幾乎沒有給梁健回答的時間。
“別被別人的腳步,打亂你自己的節(jié)奏,相信你會走出你自己的路。”沒有多余的話,但是對梁健來說卻已經(jīng)夠了。一輛考斯特將畢部長、工信委主任等人送到了酒店,北川在招待所的房間還沒有完全準備好,也就在酒店暫住。梁健與領(lǐng)導之間的距離,不遠也不近,站在自己該站的位置上,但是禮節(jié)都已經(jīng)到了。
北川入住酒店的房間,打開了自動窗簾,看到了東湖的夜景和湖岸的高樓大廈。這就是寧州了!對北川來說,這是他要新攻占的一座城池!經(jīng)歷過部隊磨練的北川,習慣用攻城略地的思維來迎接每一次新的挑戰(zhàn)。在來之前,就有人提醒過他,到了江中之后,他最應該關(guān)注的人,也許不是書記沈偉光,也不是省長戚明,而是常務副省長梁健。為什么?因為梁健才是他的競爭對手,梁健在華京方面也有強大的背景支持。
從這次自己的職務安排上,北川多多少少就已經(jīng)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老爺子北國本來對他說,他到江中的職務會安排指導組組長、江中省委副書記。但是,高層議了之后,卻增加了“掛職”兩個字。雖說,這兩個字也影響不到他什么,反而讓他進退自如。然而,他卻敏感到,這兩個字很有可能是梁健背后的力量給按在他頭上的。頂戴上被人多加了兩個字,實權(quán)卻大打折扣,讓北川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但是,不管怎么樣,事已至此,他北川能做的就是采取主動。人家給他頂戴上加了這兩個字,他就要親手把它去摘掉,讓人家見識自己的實力。所以,北川心里,其實留在江中當一個名副其實的副書記,要比調(diào)到其他省份去當一個省長,讓他更有成就感。北川告訴自己,距離互聯(lián)網(wǎng)大會也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在這段時間內(nèi),他要迅速打開局面,讓自己通過指導這次互聯(lián)網(wǎng)大會錦上添花。打定了這個主意,他又按了一下墻上的開關(guān),自動窗簾緩緩地閉合,將北川的身影關(guān)在了屋子當中。
這是寧州市一處高檔住宅區(qū)。一座排屋二樓書房的燈還亮著。省長戚明正在里面翻閱一些報紙和雜志。今晚的酒不多,所有還能翻看與工作有關(guān)的東西,在講話和指導工作中可能用得上。這時候,戚明的妻子莊彩云端著一杯蜂蜜水進來了,放在戚明手邊的桌子上:“聽說,省里又來了一位副書記?”
戚明沒有放下手頭的雜志:“是掛職副書記,也華京派來的互聯(lián)網(wǎng)大會籌備工作指導組組長?!鼻f彩云在邊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那梁省長豈不是有想法?本來很多人都在傳,梁省長可能上副書記?!逼菝鹘K于放下了雜志,看了老婆一眼道:“在家里,就別稱他梁省長了,就叫梁健吧,我才是省長?!鼻f彩云道:“你這個人啊,就是城府不夠深、胸襟還不夠?qū)?!老首長在的時候,當時就告誡過你,不要什么事情都放在臉上,說出口來。官場忌諱這個?!逼菝饕粐@道:“老首長已經(jīng)不在了,否則我也不會在省長這個崗位上待這么多年,還是上不去!”
莊彩云道:“我感覺,江中的情況越來越復雜了。你下面的梁健,他也大有來頭?,F(xiàn)在來的北川,誰都知道他是重點培養(yǎng)對象。這兩個人在下面,你不上就得下、不進就得退?!逼菝鞯拿碱^皺了起來,他顯然意識到老婆的話是有道理的。在潛意識里,他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了,但是沒有莊彩云說得這么穿。聽老婆這么一說,戚明的思路倒是慢慢清晰起來了:“所以,這次北川來,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重大的機會?!?/p>
莊彩云看著戚明道:“你為什么把北川看成是你的機會,而不把梁健看成是你的機會?”戚明:“梁?。坎豢赡?!他搞得那一套,我根本就看不上眼。什么環(huán)保啦、什么限購啦,都是對拉動經(jīng)濟增長沒有好處的事情。老首長就曾叮囑過我,在我們這個階段,增長始終是硬道理,沒有增長什么都別談了,什么都別想!國家提倡環(huán)保、要抑制房價,但都是在保障增長的前提下,才能提。如果沒有增長,哪來的稅收?沒有稅收,國家如何運轉(zhuǎn)?怎么干大事?怎么保障民生!我認為啊,什么環(huán)保、什么抑制房價,都還沒有到時候!”
莊彩云看著省長老公道:“你這些說得也許是實情,但是你也要看大勢。其實,我認為,如果你能跟梁健好好合作,讓他為你服務,你來主抓增長,讓他去抓生態(tài)環(huán)保、抓經(jīng)濟轉(zhuǎn)型等工作,就能里子和面子都顧得上?!?/p>
戚明搖頭道:“算了,我跟梁健合作不到一起。我感覺跟他有些八字相克,尿不到一壺。”莊彩云道:“我看這才是真正的原因,你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戚明有些不耐煩了:“好了,你別再說了。我要再理理思路,趁這次互聯(lián)網(wǎng)大會的契機,我要推進幾項大的工程。”莊彩云本來想再勸老公,在謀事之前,最好先謀人。但是,他看到戚明已經(jīng)聽不進了,也就不再多說,獨自一人出了書房,先去房間睡了。
牛達拿了會議通知進來,說國際互聯(lián)網(wǎng)大會籌備工作指導組與省委、省政府第一次工作對接會,放在明天上午八點半。
八點半?這個時間倒是早。這么早,是不是要體現(xiàn)指導組務實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