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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第316章余悅重現(xiàn)

    從國家電網(wǎng)出來,梁健等了一會兒車,但首都的出租車并不好攔,一輛輛飛馳而過的車都是載了客的。梁健想,反正也無事,索性一邊走,一邊攔車,順便理理思路。

    離國家電網(wǎng)不遠的一個胡同里,一位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對一個瘦小個的貨車司機說,前面那人,你看見了嗎?直接照著那人撞過去,別真出了人命,最好弄成個植物人。司機說,那得加錢!

    男人瞇起眼睛,說:錢不是問題。

    一輛吉普車上。紫祺剛從國家電網(wǎng)門口路過,她是去赴一個朋友的下午茶,這個朋友算不得閨蜜,可與她的關(guān)系,也很是不錯。兩人可以稱得上是“病友”,而且腫瘤都是長在ru房這個地方。

    有相同的病,就有相同的話題。兩人都是在北京一家知名的醫(yī)院治療,后來,項光磊找了美國一名腫瘤醫(yī)生過來,在那醫(yī)生的幫助下,兩人保住了ru房,并且出院了。此后,兩人總會定期見一見。

    這天,余悅與朋友約好了在海淀區(qū)喝茶,這一路上,看著春色將盡的北京街景,余悅不由有些傷感。自從那天在明星酒吧碰到梁健以后,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定。

    自從那天在飛機場跟他打過電話后,自從離開鏡州來到這座陌生而喧鬧的城市,她是打定了主意,這一生,她要將他忘記,忘記那些曾如春日暖陽般美好的點點滴滴,忘記他曾給她的感動和溫存……可是,當(dāng)她從日思夜想和刻骨銘心中慢慢緩過來時,他竟然如從天降,突然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

    “我不叫余悅,我叫紫祺”……那天碰面時的場景如此清晰,歷歷在目……

    猛然,前面的路況發(fā)生了變化,一輛卡車突然從胡同里穿刺而出,好在余悅的車速度不快,否則就要與那輛車子親密接觸了。

    “怎么開車的!”余悅心里不滿,目光一晃,猛然見到前面那個身影如此熟悉,熟悉到讓她覺得胸口發(fā)悶……

    這個人不是梁健嗎?那輛卡車,怎么直接向他撞去?這到底怎么回事?

    “梁健,躲開!”她情不自禁地叫起來,但是吉普的車窗密閉效果何其好,梁健根本聽不到。

    說時遲,那時快。如果稍微猶豫,梁健就會有生命之憂……這生命曾與她有著那樣千絲萬縷、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

    余悅一腳油門朝卡車橫過去……

    似乎有一股氣流朝著自己涌過來,梁健回頭,只見一輛東風(fēng)卡車已然沖上了馬路牙子,毫無阻攔地沖向自己。

    那一刻,他愣住了。那一刻,他想到,難道,他竟然要和諸葛亮一樣,出師未捷身先死?而且還是以這種最無奈的方式,車禍?在這座陌生城市?

    腦海里這樣想著,雙腿也條件反射一般,往一旁逃去,但顯然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沒想到,自己要死在這離國家電網(wǎng)不遠的人行道上。梁健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自己的眼睛。只聽到“砰”一聲,梁健還以為卡車撞擊身體,會發(fā)出如此驚人的響聲,那一刻,他竟然戲劇性地又想到了周星馳在《大話西游》里面對白晶晶的師姐的時候,讓她出刀快一點,這樣他在死之前可以看看自己的心。梁健自嘲地想笑,沒想到,他死之前,竟然還能聽到身體和車子撞擊發(fā)出的巨大響聲。

    然而,他并沒有死,他還能睜開眼睛,還能看見那輛東風(fēng)卡車就在他前面幾步遠的地方,撞上了山墻。車身,橫了過來,甩到了梁健身上。梁健被這巨大的力量,彈到了山墻上。

    這時候,他看見一輛吉普車,也朝自己撞過來,朦朧中,他似乎看見,一個女人使盡最后的力氣,調(diào)整車頭方向,避開了他,狠狠撞到了花壇。

    那個女人,如此熟悉,熟悉到他都能回憶起她身上獨特的香氣……

    醒來的時候,梁健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醫(yī)院里。而他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是她,余悅。不,是紫祺吧?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那輛吉普車,還有車上的女人,是她吧?那樣熟悉的臉,那樣熟悉的眉眼,那樣熟悉的嘴角,他問:“你到底是紫祺,還是余悅???”

    她的笑容里透著一絲苦澀:“我是紫祺,余悅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p>

    梁健想從病床坐起來,但一掙扎,背上一陣疼痛,讓他不禁蹙了蹙眉。紫祺說:“你別動。你背上傷了筋骨,雖然沒什么大問題。但醫(yī)生交代,你最好靜養(yǎng),不要亂動?!?/p>

    梁健并不太關(guān)心自己的傷,能夠躺在這里跟她說話,說明他沒事。現(xiàn)在,對他來說,他更關(guān)心站在他身邊的這個女人究竟是誰?他看著她,問道:“你說,余悅不復(fù)存在,那么你承認,你以前就是余悅,只是現(xiàn)在成了紫祺?”

    她無聲地看著他,算是默認。

    這一刻,梁健只覺得心里酸甜莫名,他想到了胡小英在電話中的話,也想到當(dāng)初分別時,她的不由分說。他說:“我們雖然離婚了,難道我們連朋友也不是了?這兩年,你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昨晚上問了胡書記,她把你的情況,告訴了我。你當(dāng)時與我離婚,是因為你生病了。難道你這么不信任我,不相信我可以和你一同度過困難?”

    說起過去,梁健只覺得心痛。一直以來,他是怨她的,怨她不明不白的離開了他,可是,如今面對真相,他只覺得難過,這個曾經(jīng)與他相許一生的女孩,到底用了怎樣的決心才做出了那樣一個決定,到底有多痛,才能瞞著他,說出那些關(guān)于分離的話?他相信她曾對他的愛,有多愛,便有多痛??粗@個比以前消瘦的余悅,他只想將她擁入懷里。不過,他很清楚,他們再不能重來。就像那首歌唱的: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紫祺深呼吸一下,慢慢地說:“這些都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當(dāng)時,我選擇跟你離婚,也許是錯的。我知道我傷害了你,也傷害了自己。但,人生就是如此,分岔路口,我們猶豫,徘徊,但最終我們會選擇一條路,往前走。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我沒什么好后悔的。欠你的,我也還不了了,只希望你幸福。至于我自己,現(xiàn)在,也還算幸福。”

    梁健想起那天在明星酒吧遇到的那個男人,敢于為了她動拳頭的男人,便說:“你不欠我。只要你現(xiàn)在過得好,就行。不過,看得出來,那個男人很在乎你。”

    紫祺深深地看了梁健一眼,微微點了點頭,說:“是,他叫項光磊,他的確對我很好?!?/p>

    梁健有些好奇,不自禁地問她倆人是怎么認識的?紫祺搖了搖頭,說:“梁健,這種事,你還是知道越少越好。反正這一切也都與你沒有關(guān)系了?!?/p>

    看著曾經(jīng)與自己有著最深切關(guān)系的女人,看著這樣熟悉的眉眼,梁健還是難過地意識到,她不同了。對他來說,她多了一分陌生,不,不僅是一分,或許是兩分,三分。梁健本還想說些什么,但這時候突然從從病房外沖進一個人來,焦慮地問:“梁健哥,你沒事吧?發(fā)生什么事了?”

    原來,是黃依婷。

    然后,黃依婷轉(zhuǎn)頭看著紫祺,說:“謝謝了,紫祺。”

    梁健很奇怪:“你們認識?”

    紫祺笑了笑說:“當(dāng)時,你暈過去了,我想得找個你的熟人,所以就翻看了你的手機,給依婷打了電話……這樣吧,你們先聊?!?/p>

    紫祺站起身來往外走,剛走到門邊,門正好被推開,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正推門進來,一見紫祺,便急切地問:“沒事吧?”他的目光那樣急切地看著她,確認她安然無恙,臉色才慢慢緩過來。然后,他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梁健身上,眉頭不悅地皺了一下。

    “我們先出去一下吧?”紫祺說:“讓他們單獨呆一會兒吧!”

    他們出去后,黃依婷說:“真是太巧了,你怎么又遇上了紫祺?”梁健說:“是啊,之前如果不是紫祺,我恐怕已經(jīng)命喪卡車輪下了?!毕肫鹉乔рx一發(fā)的一刻,梁健還覺得心有余悸。也許,冥冥中,自有緣分。這個為了不拖累他,獨自承受著病痛,承受著離婚苦楚而遠走他鄉(xiāng)的女孩,以這樣的方式再一次進入他的視野。

    黃依婷問:“紫祺真的就是你說的那個余悅?”

    梁健若有所思:“余悅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她現(xiàn)在叫紫祺。”

    黃依婷像是放下了心,說:“那就好。我還擔(dān)心你,因為她的救命之恩,想要以身相許呢!”

    梁健被黃依婷的話給逗樂了:“你沒看到,她有男友?如果我想以身相許,首先得過了他男友那一關(guān),你覺得他會答應(yīng)?”

    黃依婷也笑了:“我想,他會跟你拼命?!?/p>

    與黃依婷說話,梁健有一種毫無禁忌的輕松愉快。這種感覺,曾經(jīng),在他和余悅之間,也是有的。不過,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如今的余悅,已再不是從前的她了。

    在病房外的過道里,項光磊看著紫祺:“這人怎么還陰魂不散了?那天在酒吧糾纏你。今天在馬路上被車撞,又被你遇上了。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說,他是從江中省來的鄉(xiāng)巴佬嗎?他干嘛還不回去?”

    紫祺微微蹙眉,說:“請你別這么說他,行嗎?”

    項光磊很在乎紫祺,一聽她責(zé)怪,馬上說:“不好意思。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打擾我們的生活?!?/p>

    紫祺看一眼項光磊,說道:“我了解了一下,他是來辦事的。事情辦不好,恐怕他是不會那么快離開的,我知道他的脾氣?!?/p>

    項光磊問:“他要辦什么事情?你告訴我,干脆,我去替他辦了得了,省得他經(jīng)常在我們面前晃。不是我對他有成見,我不喜歡他看著你的樣子?!?/p>

    紫祺柔和地笑著,把她了解到的梁健此次北京之行的目的,簡單地告訴了項光磊。

    項光磊說:“就這點小事?好吧,我給我老爸打個電話,讓他打個招呼,讓國家電網(wǎng)早點把事情給辦了吧!我不希望再見到他?!?/p>

    聽項光磊說要幫忙,紫祺目光中微微一亮,他知道項光磊大伯的能量,只要他答應(yīng),事情基本就成了。紫祺說:“那就謝謝了?!?/p>

    項光磊說:“紫祺,等那梁健走了,你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什么時候嫁給我?”紫祺點了點頭。

    項光磊說:“那好,我單獨去跟他談一談,問一問情況?!弊响鼽c了點頭。

    項光磊走進梁健房間時,紫祺想要一同進去,但項光磊阻止了她:“我覺得,還是我單獨找他談比較好,省得他到時候又想多了?!?/p>

    紫祺無奈地笑笑,點了點頭。項光磊對陪在梁健身邊的黃依婷說:“我想單獨找梁健談?wù)?,你能不能回避一下??/p>

    黃依婷問:“談什么?”

    項光磊說:“談他此次北京之行的目的。”

    “談工作?”黃依婷征求意見似的看向梁健。

    梁健點了點頭。黃依婷便走了出去,到門口還不忘回頭囑咐:“有事情,隨時喊我,我就在門口?!表椆饫谠诹航〈策叺哪疽巫由献聛碚f:“梁健,我覺得,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這么漂亮的女孩子死心塌地對你,就別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我希望你以后別再糾纏紫祺?!?/p>

    梁健痛苦地笑笑說:“你誤會了吧,我從來沒有糾纏紫祺?!?/p>

    項光磊盯著梁健說:“你竟然敢說沒有糾纏?那天晚上在酒吧怎么回事?今天又怎么回事?”梁健說:“那天晚上,實在是不好意思,我以為紫祺是我認識的一個人,我一時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今天,是她將昏迷的我送到醫(yī)院,可以說,的確很巧,但怎么也不能說是我糾纏她吧?我沒必要為了糾纏她,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吧?!”

    項光磊說:“若不是糾纏,最好。從醫(yī)院出去后,我希望你別再跟她聯(lián)系了,即使是她主動聯(lián)系你,你也不能接聽她的電話?!?/p>

    梁健從不喜歡被人逼迫,他說:“這種霸王條款,我憑什么要答應(yīng)?”

    項光磊嘴角一咧,說:“不憑別的,就憑我給你的交換條件。”梁健說:“什么交換條件?”項光磊說:“你不是有一個國家電網(wǎng)的事要辦嗎?如果你答應(yīng)不再跟紫祺聯(lián)系,我就幫你把事情辦了?!?/p>

    梁健心里一沉,這人真的能把事情辦成嗎?如果能夠辦成,那可是關(guān)系到成山村幾百號老百姓的生存大事?!

    項光磊看梁健臉上陰晴莫名,便說:“據(jù)說,你是一個很負責(zé)任的基層黨委書記?!還專門為了老百姓的事情跑到中央來。怎么,現(xiàn)在又不能為老百姓做一點點犧牲了?”

    梁健心想,這是難得的機會,這事情如果真能解決,那可是一件大事。但是,他認為,自己和余悅的關(guān)系,不是可以拿來交換的條件。他說:“只要紫祺親口告訴我,她永遠不再是余悅,我自然不會再跟她有半點聯(lián)系?!?/p>

    項光磊冷笑:“這里本來就沒有什么余悅!我讓她進來,親口告訴你!”

    一會兒,紫祺走了進來。她看著梁健,目光里有一閃而逝的傷痛,不過也僅僅是一閃而逝,她從來是個堅強的女孩。她緩緩地對梁健說:“梁健,你真的搞錯了,余悅早就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我是紫祺,永遠不可能再成為余悅……”

    項光磊笑了一聲,對梁健說:“你聽清楚了嗎?”

    那一刻,梁健感覺眼睛有些濕潤。

    這兩年,他并沒有太多的時間想她,但是,他也始終沒有忘了她。當(dāng)他第一次在酒吧看到她時,那種復(fù)雜的心情,還有,當(dāng)他知道真相時,那種心痛的感覺,都告訴他,他對她始終還是有感情的。這個曾經(jīng)的小師妹,這個曾經(jīng)在他最灰暗的時候給了他光明和溫暖的女孩,如果這一刻說,她愿意回到他身邊,無論前路如何艱難,他都會愿意與她攜手往前,不離不棄……

    不過,現(xiàn)在這樣也不壞,至少她是幸福的。雖然她的那段過往還是一個謎,但既然她連名字也換了,打算一切從頭開始,而且,這個微微有些霸道的男人,至少是那樣在乎她,他也沒什么可說的。于是,他閉了閉眼,說道:“那好吧。以后,我們不會再見面?!表椆饫谡f:“好。既然你同意了,那我馬上打電話,讓國家電網(wǎng)把你的事情解決了。你等電話吧?!?/p>

    紫祺和項光磊一同離開了。

    拉開門的剎那,梁健希望她至少回過頭來看他一眼。但是她沒有。她一如當(dāng)初離開時,那樣決絕。

    靠在病床上,梁建一聲不吭。黃依婷給他倒了些水,說:“要不我先出去一下?你一個人靜一靜?”

    梁健卻說:“你說,這個紫祺,是不是真的不是余悅?”黃依婷說:“你想要聽真話,還是假話?”梁健說:“當(dāng)然是真話!”黃依婷說:“我覺得,她就是余悅。”梁健很吃驚地看著黃依婷:“你為什么這么肯定?”

    黃依婷說:“也許是旁觀者清吧,我看得出來,她看你的目光不同。那種目光,如果是以前跟你不認識的人,即便是一見鐘情,也不會有那樣的目光。她看你的目光,有太多內(nèi)涵。這內(nèi)涵告訴我,你在她心里,不是一天兩天了?!绷航]想到,黃依婷能觀察得這么仔細。

    黃依婷說:“梁健哥,我覺得,你還是放手吧。畢竟人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男朋友。既然她連名字也改了,說明她想開始新的生活。你說是吧?要不,你自己靜下來想想?”

    梁健說:“不用了,我已經(jīng)想好了。我不會去打擾他們。”

    在醫(yī)院里待了大半天,梁建感覺背上的疼痛遠沒有一開始時那樣尖銳了,便對黃依婷說:“我現(xiàn)在感覺好多了,估計沒什么大礙,我們還是出院吧!”

    黃依婷有些猶豫:“你確定真的沒事?”

    梁健堅定地說:“沒事?!?/p>

    換下病號服,穿上自己的衣服,梁建由黃依婷攙扶著去結(jié)賬。不過,醫(yī)藥費已經(jīng)結(jié)了,院方還給了梁健一個信封,里面是五萬塊錢。

    梁健有些不懂:“這是怎么回事?”

    院方說:“這是項主任放在這里的,據(jù)說是那個肇事司機的賠款,如果嫌不夠,還可以找他們!”梁健看自己沒什么事,而且他也不知道其實是有人要他的命,就說:“就這樣吧!”

    他想這錢,不拿白不拿,況且前天還花了十萬塊錢吃了一頓窩囊飯,這五萬塊,至少也算一個補償。黃依婷說:“梁健哥,如果你晚上一個人呆著沒事的話,我就去上課了。課程排得很滿?!绷航≌f:“行,你別擔(dān)心,我真的沒事?!?/p>

    這時候,有一個陌生電話進來。對方介紹說自己是國家電網(wǎng)某處的處長,他說:“是梁書記嗎?明天有空的話,請過來一趟!關(guān)于你們那里一個村的搬遷補償問題,我可以給你一個答復(fù)?!?/p>

    這一次,梁健保持著高度警惕。說:“你要給我的答復(fù),是同意增加補償呢?還是不增加?”對方說:“同意增加。但是我們需要你給我們提供一份比較完整的報告?!?/p>

    梁健早就已經(jīng)將報告交給了龍副總經(jīng)理,就跟對方說了。對方效率還挺高,就說,你先別掛電話,我打個電話問問。很快,他就回復(fù)說:“梁書記,你恐怕弄錯了吧?龍副總說,根本就沒有這么一回事?!?/p>

    梁健知道,自己又著道兒了。不過,他不想在這個事情上多計較,那只能是浪費時間,反正梁健在筆記本電腦中備了份,只要再打印一份就行。于是,梁健與他約好,明天上午再到國家電網(wǎng)拜訪。

    在一棟別墅客廳里,項光磊、紫祺、項部長和他女兒項瑾坐在沙發(fā)中。項光磊和紫祺坐在一起,項部長和項瑾坐在一起。項光磊說:“大伯,表妹,當(dāng)然還有紫祺,謝謝你們給我過生日?!?/p>

    項部長說:“光磊,你父母都在美國,你獨自留在國內(nèi),這很不容易。在國內(nèi)我和項瑾,是你最親的親人了吧,當(dāng)然要給你過生日啦!你年紀輕輕,醫(yī)術(shù)又好,能夠為國家出力,這很好!現(xiàn)在,許多小年輕,動不動就往國外跑,我是不贊成的?!?/p>

    項瑾說:“光磊哪里是為了國家才留下來的?他是為了紫祺才留在國內(nèi)的!”

    項光磊的父親和項部長是兄弟,一個從商、一個當(dāng)兵。后來項部長當(dāng)了首長,項光磊的父親則在美國把生意做得越來越大。項光磊是在美國念的醫(yī)學(xué),到北京求是醫(yī)院做醫(yī)生,本也打算積累經(jīng)驗后,再去美國,與父母生活在一起。

    只是,后來他遇到了余悅。當(dāng)時,她剛離開鏡州,來求是醫(yī)院求醫(yī)。余悅一直不愿意做ru房手術(shù),只愿意接受最基本的治療,這讓專家都很頭痛。這時候,項光磊碰到了她,突然發(fā)現(xiàn)余悅好像一個人!

    項光磊的童年,是在北京最標準的四合院里度過的。同院子有一個小女孩,特別可愛、乖巧,是項光磊最好的朋友,春天他們會讓爸爸媽媽帶著去看北海的柳樹,夏天躺在涼席上搭永遠搭不完的積木、秋天在院子里踩梧桐的落葉、冬天一起看雪,堆雪人,可以說是青梅竹馬……

    然而,太過美好的事,往往難以留駐。魯迅曾說,悲劇就是把美好的事情打碎給你看。老天最擅長干這種破壞你預(yù)期的事情,讓你永遠也想不到故事的結(jié)局。

    那是小年夜,項光磊邀請女孩來家里吃餃子。項光磊說一定要讓女孩吃到自己親手裹的餃子,那年他才六歲,一桌的餃子包好了、煮好了、還煲了當(dāng)時可稱作美味佳肴的牛肉粉絲湯,然后項光磊和父母就開始等隔壁家的小女孩來……

    等了許久,女孩還是沒來。項光磊去隔壁家叫小女孩,但是他們家里卻沒有一絲燈火。項光磊喊了許久,始終沒有人應(yīng)他。他失望低落的回到家中,這一桌的餃子,他一個都沒吃,到了睡覺時間,他還是呆在屋子里不動……

    直到午夜時分,隔壁家房子的門打開了。項光磊趕了過去,是女孩的父親來取衣物,項光磊追問女孩去了哪里?

    女孩的父親很匆忙,他說女孩忽然病了,下午送去了醫(yī)院,他現(xiàn)在來拿衣物,馬上就要趕去醫(yī)院,他對項光磊說,等女孩好了,再跟他玩。女孩父親匆匆取完衣物就走了,留下了項光磊站在四合院里。

    項光磊記得,那一天,雪下得很大,而他站在那里,久得幾乎被凍成一個雪人,直到媽媽將他抱進屋子,裹進被窩……

    那天后,項光磊再也沒有見到這個女孩。

    這個精靈般的女孩,就這樣被病魔帶走了,這給項光磊幼小的心靈造成了深深的傷害。之后,他立志當(dāng)一名醫(yī)生,從小就在這條路上奮發(fā)努力,在他三十歲左右的時候,他學(xué)成歸來到北京數(shù)一數(shù)二的求是醫(yī)院行醫(yī)。

    他怎么都沒有想到,他會見到余悅,一個跟他印象中的女孩如此相似的女子。最初看到余悅的時候,他還以為她就是昔日那個女孩。不過,他很快發(fā)現(xiàn),余悅和那個女孩,并不是同一個人。但是人有時候就是喜歡自欺欺人,他寧愿相信余悅就是那個女孩。

    這個故事是他心底最深的痛,最痛的柔軟。雖然,他知道,她不是她,但他還是對余悅非常上心,知道她不愿意手術(shù)之后,他幾乎將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余悅身上。事實證明,他真的具備非凡的醫(yī)學(xué)天賦。

    他不知用什么手段,進行了多少實驗,在沒有使用手術(shù)的情況下,項光磊單憑藥物和作息習(xí)慣,竟然使余悅的病情明顯好轉(zhuǎn)。這讓余悅非常驚訝,同時也震驚了求是醫(yī)院的醫(yī)生們。他也因此被提拔為腫瘤科主任。

    余悅非常感激項光磊,因為,是他給了她新的生命。項光磊竟然自作主張的說,從今天開始,我給你取個小名吧,你叫紫祺吧,這就如你的新生命。命是人家救的,余悅沒有拒絕。

    從那時候起,項光磊就一直照顧著紫祺,如果梁健不曾出現(xiàn),也許他們就會這樣繼續(xù)下去,直到結(jié)婚生子。然而梁健的出現(xiàn),就如一顆石在,在紫祺的內(nèi)心掀起了波瀾。不過,表面上,她還是那個紫祺,因為她知道,項光磊是那么愛著自己,為了她放棄了很多很多。

    所以,她只能放開梁健的手,盡管看著他時,她多想撲向他懷里,告訴他這些年她經(jīng)歷的所有苦痛掙扎,告訴他當(dāng)時離開他時她的茫然無措,告訴他多少個夜里,她想念他的擁抱他的溫暖,可是,她不能。因為她再不是曾經(jīng)那個余悅了。當(dāng)項瑾說:“光磊哪里是為了國家才留下來的?他是為了紫祺才留在國內(nèi)的!”,那一刻,紫祺毫無反應(yīng),因為那一刻,她又想到了梁健。曾經(jīng),他是她最親近的人,而從此以后,她都得將他塵封在心底了。

    項光磊的手放在了紫祺手上:“紫祺,真的很感謝你,這一年多來,你能陪在我的身邊?!弊响鹘K于回過神來:“光磊,我要感謝你才對,沒有你,哪里會有今天的我,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活……”

    項光磊打斷了紫祺,溫柔地說道:“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們快快樂樂地過生日。來,我給大家倒紅酒?!?/p>

    “祝你生日快樂!”

    喝了杯中酒,項光磊好像記起了什么似的,對紫祺說:“紫祺,我已經(jīng)把梁健的事情搞定了。你讓他回去吧,以后再也不要來騷擾你了,好嗎?這是他答應(yīng)的?!?/p>

    “梁健”兩個字,項光磊雖然說得很輕,但是項瑾還是聽見了。這就如一顆小炸彈,炸的項瑾有些麻木,不過,她還是脫口而出:“你說誰?”項光磊無心的回答:“梁健。一個從江中省到這里來辦事的小小芝麻官。哦,不是芝麻官,芝麻官還得七品呢,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鄉(xiāng)鎮(zhèn)黨委書記?!?/p>

    項瑾的表情突然變了,她臉上的緊張,迫切,期待,或是別的什么,余悅說不清,但她注意到了。她奇怪地問:“你認識?”

    項瑾朝父親看了一眼,趕緊說:“哦,不,我聽錯了。你們慢慢喝。”

    說著,項瑾從座位上站起來,說“我去一趟房間?!表楄母赣H項部長,看著項瑾的背影,什么都沒有說。他當(dāng)然知道,這個梁健是誰!之前,為了讓離家出走的項瑾能夠從鏡州這個小城市回到京城,他這個部長,曾經(jīng)親自下到基層去。當(dāng)時項瑾就寄宿在一個叫做梁健的家伙那里……

    項部長還記得,有一次,項瑾打過電話后,將手機隨手放在了桌上,便去洗澡了。然后,項部長在項瑾的手機里找到了那個叫做梁健的名字,并發(fā)了條短信,以項瑾的口吻說,她不會再等他了……

    這件事情,項部長是偷偷摸做的,這也是他這輩子所做的為數(shù)不多的偷偷摸的事情,想起來還真有些后悔。但事情做了也就做了,他沒有勇氣對女兒說,自己做了這么一件事情。就如小孩不好意思坦白自己打碎了一個碗。

    或許,每個人內(nèi)心深處都還是一個孩子吧!

    項瑾在房間里,拿起手機,來到窗前,看著窗外……

    她活動著手指,停在了“梁健”的號碼上。她還記得,當(dāng)初離開鏡州的時候,她對梁健說過,她會在北京等他。她一直在兌現(xiàn)這個承諾,一直在等梁健,但是,梁健卻一次都沒有來找過自己,甚至連電話都沒有。很多次,她都想打電話給他,但是,轉(zhuǎn)念一想,難道他已經(jīng)將自己忘記了,難道他根本就沒有勇氣來京城發(fā)展?

    她打算等。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像男人一樣信守承諾!

    原本她會一直這樣默默地等待下去,等待有一天他會打電話給她,告訴她他在北京了。她不知道,父親的一條短信,拒絕了梁健所有關(guān)于她的念想。

    今天,聽到“梁健”這個名字,知道他此刻就在北京,她幾乎難以自持。這個帶走她第一次的男人,現(xiàn)在從江中省遠道而來,就在北京城的某個賓館里,卻沒有給她打電話?!

    如果他不是在北京還好,他既然在北京,卻不給她打電話!她真有些氣得發(fā)瘋了,這么多日子以來,她都在等他,他卻毫不將自己掛在心上,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行,不能再這么下去,她必須去找他,他得問清楚,為什么?

    說著,項瑾換上一套黑裙,足蹬高跟鞋,走出了房間。

    項瑾突然要出門,讓項部長、項光磊和余悅都非常意外。項瑾拿起酒杯倒?jié)M一杯酒,微微舉了舉,說:“我干了這杯,表哥,祝你生日快樂,還有老爸、紫祺,你們慢慢喝。我突然記起來,晚上我還有點事情,我必須出去一趟?!?/p>

    項部長忽然叫住項瑾:“需要司機送你去嗎?”項瑾說:“不用了?!?/p>

    項瑾并沒有事先打電話給梁健。作為首長的千金,項瑾隨便給公安上打個電話,就查到了梁健所在的賓館。她駕駛著汽車,朝梁健所在的賓館奔去。

    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黃依婷通過座機,給梁健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已經(jīng)上完課,在房間里休息了。梁健知道,如果自己希望黃依婷來自己的房間,她肯定會過來。但是,他不想這么做。對于黃依婷,他是想保持距離的。梁健只說了一聲,那你好好休息吧!

    放下電話,梁健只開了一個小燈,打算就這樣慢慢入睡。

    突然,門鈴聲響了。梁健心想,會是誰呢?在這賓館,會來敲他門的,也只有一個人,就是黃依婷。

    梁健從床上爬起來,本想套一件睡袍。但是,他覺得這么穿,不太合適,于是說了聲“等等,穿了正裝才去開門。

    門外,一個一身黑裙的靚麗女孩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

    熟悉的氣味,連同那些暖暖的回憶,迎面砸來,讓梁健有些茫然,一時間只是木然地站在門口!

    過了一會兒,他才喃喃地問:“項瑾,是你嗎?”

    聲音輕的仿佛是夢囈。

    只聽“啪”地一聲,梁健臉上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一巴掌。然后,女孩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朝電梯跑去,很快便消失在過道里。

    臉上火辣辣的痛告訴梁健剛才的一幕是真實的,但是,她真是項瑾嗎?如果真是她,她怎么會知道他在這里?而且為什么要打他?

    看著空蕩蕩的樓道,梁健對自己搖了搖頭,心想,或許是這幾天受了太多刺激,連真實和幻想都已經(jīng)分不清了。

    坐進車里,項瑾看著自己微微疼痛的手掌,心情復(fù)雜。

    看到梁健的一剎那,她是開心的,可是看著他熟悉的眉眼,卻一副愕然的表情,她心里又是不甘的,這么長時間,為什么他連一個電話都沒有,近在咫尺,卻不告訴她?所以,一氣之下,她竟然給了他一巴掌!

    她有些擔(dān)心地想,這一巴掌,是不是打重了?

    來的路上,她并沒有想好要對他說什么,要做什么,可是見了面,她卻只是給了他一巴掌。這并不是她的初衷。

    回家的路上,項瑾一直在等梁健來電話。她想,即使他忘了她,至少也得給她一個理由??墒?,直到她回到家,他的電話一直沒有來。項瑾失望而無力地將電話扔進包里,換了鞋,準備進自己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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