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已經空置了很多年,而且所有人已經全家舉遷外地,那么這塊地在很多人眼中,尤其是在那些開發(fā)商中,已經跟無主差不多了。也就是說,他們完全不需要小沈。
梁健心底的疑惑,并沒有因為小沈的話而變少,反而更加迷惑了。他沒有打斷小沈,繼續(xù)聽他往下說。
原來,當初他們本來是準備當做無主之地處理的,由市里出面跟縣里交接。但關鍵時刻,不知道被誰通知了那戶人家。于是,那戶人家回來了。鬧了很多天,在錢上面,一直談不攏。小沈也是無意中,介入到這件事情中的。他到現(xiàn)在自己也感覺有點迷惑,為什么忽然他們就找到了自己,希望他幫忙從中凱旋。
他們給出的價格是很低的,但那戶人家信佛。小沈認識一個算命的,在江中省還算有名。于是,幾句隱晦的暗示,就讓那戶人家雖然不甘愿,卻又不得不忍痛同意。
梁健聽完,還是覺得這整個過程不可思議。一塊地,那些人就用50萬來賄賂小沈,這怎么想,都有些難以置信。小沈肯定是隱瞞了什么,但看他的樣子,似乎不想再多說了。梁健也就不再問了。他想知道的那些都已經知道了。
小沈走了。梁健坐在房間里,一邊喝茶,一邊想著,現(xiàn)在迫在眉睫的問題。三天之期,已經過去一天多了,他必須盡快找到那些建筑商才行。至于賠償問題……
梁健忽然想到,這個問題,或許可以找那個書記探討一下。他還沒見過那個書記呢,正好可以見識一下廬山真面目。
說去就去。下午兩點不到,梁健從酒店房間出發(fā),到了市政府后,直奔書記辦公室。而在這之前,梁健還做了一件事情,他聯(lián)系了那個發(fā)了那篇新聞稿的網絡管理員。
剛開始,梁健一提到自己是政府的,這個網絡管理員二話不說,就掛了電話。梁健重新打了過去,好幾個,都沒有接。梁健想了想,給他發(fā)了條短信:“我是梁健。這個名字,我想應該不陌生。我想跟你談談關于那篇稿子的事情,我還有點消息,希望你幫忙曝光一下?!?/p>
短信發(fā)過去沒幾秒,梁健的電話就響了。他回了電話過來。
梁健會心一笑,接了起來。
此人也是個妙人,雖然不善言辭,但也很聰明。梁健只稍微點了幾句,他就明白了梁健的意思,沒有絲毫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梁健后來問他:“難道你不怕惹禍上身嗎?”
網絡管理員自信地說:“只要我自己不說漏嘴,你們休想找到任何證據?!?/p>
梁健說:“既然我能通過文印店老板找到你,我想,其他人也能找到?!?/p>
“那也只能證明,我曾經接觸過這篇文章。其余的,你們甚至連我看沒看過都不能證明,又怎么能證明網上的這篇文章一定是我發(fā)的呢?”網絡管理員說。
他說得有些道理,只要技術過硬,有些東西,確實可以不著痕跡。但,在天朝,有些事,不一定要有實打實的證據,尤其是和政治有關。梁健心里有些擔憂,怕有些人心里不痛快,拿他和文印店老板開刀。梁健沒有說穿。
掛了電話后,梁健直奔書記辦公室??墒牵€沒到書記辦公室所在樓層,梁健就被人攔了下來。攔下他的是兩個保安。
“你是什么人?干嘛的?”其中長了滿臉橫肉的保安,身高比梁健還高一些,從上至下,睥睨著梁健,問。
這態(tài)度讓梁健不爽,但也不想跟這些人起沖突,便回答:“我是省里來的,來找你們書記?!?/p>
“省里來的?”橫肉兄嘁了一聲,說:“省里哪里來的?我怎么看你,不像是個好人呢?見書記?我怎么沒收到通知?你唬誰呢?說,你是來干嘛的?”說著,伸手就推了梁健一把。
梁健往后踉蹌了一步,本來壓抑著的那股子不爽,頓時隨著他這一推涌了上來。梁健將他的手用力往邊上撥開,然后大聲道:“說話就說話,動什么手?”
“動手?”橫肉兄嘿了一聲,說:“我動手了嗎?你看到了嗎?”他回頭問跟他一起的另一個保安。另一個明顯比橫肉兄要瘦小許多。大約只有一米七的身高,也不胖,普通身形。之前梁健與橫肉兄的對話,這位‘仁兄’一直沒插話,甚至連目光都很少落在梁健身上,他就像是一個不存在的影子,就這么隱藏在橫肉兄的身后。
可,橫肉兄的問題讓他開了腔。一開腔,就讓梁健再次深刻認識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人不可貌相的話。
“你哪來那么多廢話!既然上面沒通知下來,就證明沒這么回事,先趕出去再說。”這位‘仁兄’一開口就一副不耐的強調。偏偏那橫肉兄一點也不生氣,在梁健看來,甚至還頗有些諂媚地點頭說:“好,那就先趕出去!”
梁健聽著兩人對話,眉頭緊皺到了一起,心里已是極度不悅。他拿出手機想給小沈打電話,讓他過來處理一下。跟這些人吵,他實在是沒這個興趣。
可他電話才拿出來,那橫肉兄瞧見了,立馬伸手向來搶。梁健也是防備不急,倉促之下,一個沒拿穩(wěn)就摔到了地上。這個那次交通事故后才買的手機,用了沒多久,就受了重傷。水果牌手機就是這樣,性能不錯,但質量真的不如以前的堪稱可以砸核桃的諾基亞。
梁健的怒火蹭蹭地冒了出來,他怒瞪著那橫肉兄,后者也被這忽然摔碎了屏幕的水果機給驚嚇住了。愣愣著,沒動。
“你們兩個叫什么?”梁健沉了聲音吼。橫肉兄回過神,色厲內荏地喊:“是你自己沒拿穩(wěn),怎么你還想怪我們啊?”
橫肉兄的話剛說完,另一位‘仁兄’又開腔了:“我說你怎么這么磨嘰!讓你把他趕出去,趕出去,沒聽到??!不就一個水果機嗎?摔了就摔了,大不了陪他一個。不過,晾他不敢找我們陪!趕緊的!”
有了‘仁兄’的豪言壯語,橫肉兄又有了勇氣,撿起手機,往梁健懷里一扔,就說:“你是自己走呢,還是我拎你出去?我勸你給自己留點面子,這里人多,被我拎出去,面子上掛不住?!?/p>
梁健看著他們,總感覺這兩個人是故意針對自己。否則,他們?yōu)槭裁磿蝗粩r住他。這一樓大廳進進出出的人也不少。梁健自信自己臉上沒寫著壞人這兩個字。
這里畢竟是市政府,他的身份是省里來的婦聯(lián)副主席,若真和這兩個保安吵起來,就算他有理,也終歸是不好看。梁健只好先退了出去,出了市政府的大門,在門崗處,梁健看到了那個前一天夜里見過的保安。
他是認識他的。梁健請他幫忙給小沈的辦公室打個電話。電話倒是通了,可是沒人接。梁健才想起,這小沈應該也是去省里了。
梁健苦笑一下,想:這下好了。這市里唯一能幫得上忙的兩個人,都被自己給弄到省里去了。這下抓瞎了。
他低頭看了看手里已經開不了機的水果機,無奈嘆了一聲,看來得先弄個手機才行。不然姚松那邊聯(lián)系不上,夏初榮那邊和老唐那邊也都聯(lián)系不上,容易耽誤事。
他只好先離開了市政府,讓出租車司機給他找了個手機,先買手機。而他剛走不久,那個‘仁兄’保安卻是去了市委書記的辦公室,辦公室外的小辦公室內,秘書看了他一眼,沒出去,徑直讓他進了書記辦公室。
辦公室內,除了市委書記外,還有公安局姜局長。
姜局長的臉色很差。市委書記坐在沙發(fā)上,顯得很淡定??吹健市帧M來,市委書記抬頭看了他一眼,眼底露出些不悅,但隱藏得很好。
“書記,你之前說得那個人,剛才來過了,被我打發(fā)走了?!薄市帧贿呎f,一邊笑,和之前在梁健和橫肉兄面前的高冷樣完全兩樣,一副奉承嘴臉。
書記開口,眼睛卻沒看他,而是看著自己身前的茶幾,聲音淡淡的:“沒起沖突吧?”
‘仁兄’臉上露出些怯色,小聲說:“老三他不小心,把人家的手機給摔碎了?!睍浀拿碱^微微皺了一下,‘仁兄’看到二樓,立馬開口解釋:“不過,也不能全怪老三,是他自己沒拿穩(wěn),老三沒注意,碰到了一下,這手機就掉地上了?!?/p>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睍浻行┎荒偷負]了揮手?!市帧⒓绰犜挼爻鋈チ?。他剛走,書記端起茶幾上的茶杯淺淺抿了一口茶,等到茶葉的清香在口中完全蕩漾開來后,他才開口說話,目光看向沙發(fā)上一直沒說話,低頭臉色難看的姜局長,說:“你一直翻著個臉干嘛?現(xiàn)在又不是讓你去死,只不過就是讓你承擔點責任而已,你這副樣子擺給誰看?”
姜局長不說話。
書記放下茶杯,繼續(xù)說:“行了。你也別心里不痛快。這件事,現(xiàn)在到了這個地步,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貪心,也不知道你從哪里找來的這么一個不靠譜的建筑商。你自己看看,他們這做得都叫什么事?偷工減料,也不是這么個偷法!”
姜局長終于有了動靜,他恨恨地說:“還不是那個韓少,要不是他出面,我哪能相信這么一個聽都沒聽說過的公司!”
書記哼了一聲,說:“那個韓少你以為是個好東西?他手中的那些土地樓盤,有幾個是沒問題的?再說了,人家有省書記撐腰,你有什么!”
姜局長低著頭,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