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強果然還是說到做到的。星期三的時候，秘書長一職的批文就出來了。批文還沒到，梁健先接到了周部長的電話。
新的秘書長將會在一星期后到任。而至于常建，則是去了人大，人大那邊一直有一個副主任的位置空著。
從級別上說，常建原本秘書長的身份是副市廳級，人大的副主任也是副市廳級，兩者相當(dāng)。但從權(quán)利上說，這兩者就相差比較大。以常建這么個年紀(jì)，到了人大副主任的位置上，基本上已經(jīng)算是判了‘死刑’了。梁健雖然有些心理準(zhǔn)備，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有些意外，同時，心里也生出了一些擔(dān)憂。不知道，常建能否接受。
梁健想了想，打電話將常建叫了進(jìn)來。
兩人在沙發(fā)上做了下來，梁健猶豫了一下，說：“上面對你的決定已經(jīng)下來了?！背＝ɑ舻靥痤^，盯著梁健。梁健想，總是要說的。便開口道：“人大的副主任位置?！?/p>
常建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他看著梁建，呵呵笑了起來。那笑聲，笑得梁健有些毛骨悚然。
梁健在心底嘆了一聲，開口勸道：“我確實已經(jīng)盡力了。人大副主任的位置也不差，努力一下，升為主任，也不是問題?！?/p>
常建沒說話，突然霍地一下站了起來，轉(zhuǎn)身就往外走。梁健被驚了一下，看著他三步就走到了門外，然后砰地一聲重響，帶上了門。
梁健回過神后，立馬就走過去，打開了門。正好看到常建走進(jìn)自己辦公室，然后同樣砰地一聲將門給關(guān)上了。梁健也是沒想到，這常建會忽然這么大反應(yīng)。雖然說人大副主任這個位置確實有些邊緣了。但常建這么點年紀(jì)了，工作上又出了問題，級別還能維持住，其實已經(jīng)不容易。梁健覺得自己確實是已經(jīng)盡了力，上面也是給他留了情的?？墒?，人家常建根本不買他這個情分。梁健心里也不免有些不悅起來。
但常建之前就有過一段不正常的表現(xiàn)，梁健不由有些擔(dān)心，這一次常建會變本加厲。正巧這時，沈連清聽到動靜走出辦公室，看到梁建在外面，便問：“書記，怎么了？”
梁健說：“沒什么。你今天多注意點常建，如果有什么異常，立馬就告訴我。”
沈連清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梁健又看了一眼常建的房間，里面沒什么動靜傳出來，梁健嘆了一聲，希望他能自己想通吧。
之后的一整天，常建都沒什么動靜，應(yīng)該說一點動靜都沒有。中午都沒有出來吃飯。沈連清去敲了門，想給他送個飯，他都沒開門。打了電話，倒是接了。語氣聽著挺正常，也沒什么異常。梁健不放心，臨近下班的時候，給他辦公室打了電話。
電話響了兩下接了起來，梁健聽到常建語氣正常，甚至有點正常得讓梁建意外地問：“梁書記，有什么事嗎？”
梁健說：“哦，沒什么事，我聽小沈說，你中午沒吃飯。你要是身體不舒服的話，就早點回去好了。”
常建回答：“哦，謝謝書記關(guān)心。我沒事，挺好的?！?/p>
梁健只好不再多說，掛了電話。下班的時候，梁健走的時候，路過常建的辦公室門口，他的門還是緊鎖著。沈連清走在他身邊，看了看他的門，猶豫了一下說道：“書記，要不我去敲敲門看看吧？”
梁健猶豫了一下，點頭。沈連清走了過去，抬手敲了兩下。等了一會沒動靜，轉(zhuǎn)頭和梁健相視了一眼后，又抬手敲了兩下。這一次，有反應(yīng)了。常建在里面喊：“誰？”
沈連清回答：“是我，小沈?！?/p>
“什么事？”常建沒過來開門，反而喊著又問。梁健皺了皺眉頭，沒說話，繼續(xù)任由著沈連清跟他喊話：“我有點事想問下您。”
門內(nèi)沉寂了一會后，門忽然咔噠一聲開了。沈連清臉上微喜，但這喜色才上嘴角，這門開了一條縫就停住了。常建的小半張臉在門后露了出來，一只眼睛骨碌碌轉(zhuǎn)了一下后，看到了不遠(yuǎn)處站著的梁健，停了停，又將目光收回落在了沈連清身上，聲音微冷地問：“什么事？”
沈連清故意說道：“常秘書長，您在里面干嘛呢？門關(guān)得這么嚴(yán)實?！?/p>
常建臉一冷，不悅地回答：“我做什么，要跟你匯報嗎？就算我馬上不是秘書長了，起碼也還是個人大副主任，還輪不到你這個小秘書來質(zhì)問我吧。”
這會兒的常建，氣焰很兇。梁健在不遠(yuǎn)處看著聽著，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心底的擔(dān)憂也重了一些。
沈連清訕訕笑了兩聲，說：“您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隨口問一句。您別往心里去?！?/p>
常建哼了一聲，說：“你剛才不是說有事要問我嗎？什么事？趕緊說?！?/p>
沈連清說：“哦，我就是想問一下，明天書記的行程安排您這里有嗎？我的那一份被我搞丟了?！?/p>
沈連清當(dāng)然不會搞丟了梁健的行程，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常建狐疑地盯了沈連清一眼，然后轉(zhuǎn)身準(zhǔn)備去拿行程安排。沈連清想趁機(jī)跟進(jìn)去，卻差點被門板給撞扁了鼻子。聽著耳邊砰的聲音，沈連清只能苦笑。
很快，門又開了，還是一條縫。遞出了行程后，常建不耐地問沈連清：“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沈連清訕笑著回答：“沒有了?！?/p>
常建一聽，二話不說，又砰地一聲將門給關(guān)上了。沈連清苦笑著回到梁健的近前，說道：“書記，這常秘書長火氣很大啊?！?/p>
梁健沒說話，轉(zhuǎn)身往電梯那邊走。沈連清跟在身后，走了幾步后，忍不住問道：“書記，剛才常秘書長說，他要去做人大副主任了？”
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很快批文就會下來。也沒什么瞞的必要。梁健點頭說道：“是的。常建同志很快就會去人大那邊了?！?/p>
沈連清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嘴里嘀咕道：“怪不得常秘書長那么大脾氣，原來是在鬧情緒呢?！闭f完，停了停，沈連清又問：“那新的秘書長是誰？是省里下來嗎？”
梁健看了一眼沈連清，今天的他，似乎特別活躍一些，話也不多，不太像平日的他。梁健的一眼，讓沈連清意識到自己今天有些失態(tài)，忙住了嘴，不再說話。梁健心里有些擔(dān)心常建會鬧出點什么幺蛾子來，故而心情并不好?；厝サ穆飞?，小五見他一臉的心事重重，難得地關(guān)心了一句：“有心事？”
梁健點了點頭，說：“人事調(diào)動，有人不滿意，我怕他鉆牛角尖?！?/p>
小五沒說什么。車子里又安靜下來，半響后，小五忽然說道：“鉆牛角尖的意思是不是包含著，他有可能對你不利？”
梁健愣了一下，然后不是很確定地回答：“應(yīng)該不會吧。畢竟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不是什么亡命之徒，我想他不會做出這么過激的事情來的?！?/p>
梁健這話，更多的也許是安慰了自己。話說完，原本有些不寧的心神倒是平靜了一些。他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這才沒多久，樹上枝頭的葉子已經(jīng)開始泛黃了，風(fēng)吹過，有半黃半綠的葉子飄搖著落下，隨著車流有起有落，打著卷，不斷往前。
家里，一如往常，進(jìn)門就是撲鼻的香味。一家子人已經(jīng)準(zhǔn)備就緒，就等著他吃晚飯了。梁母聽到聲音，走過來，看到他和小五進(jìn)來，笑道：“以前以為你當(dāng)了這市委書記后，肯定回家吃飯的機(jī)會就少了，沒想到，倒也還好，一周起碼能回來三天。”
梁健笑了笑，說：“應(yīng)酬這東西，是看自己的。想要應(yīng)酬的話，天天都能有?！?/p>
梁母忙說：“別，這天天喝酒的，對身體沒好處。還是多回家吃飯比較好，又衛(wèi)生又健康。還能陪陪孩子，多好?！?/p>
說到孩子，開始學(xué)步的霓裳，在李園麗的幫助下，歪歪扭扭地從里屋跑了出來?？吹搅航?，激動不已，小手撲騰著就要往他這邊來。梁建忙走過去，將她抱了起來。
“爸爸！爸爸！”霓裳奶聲奶氣地喊著，梁建逗了她一會后，沒見項瑾，就問李園麗：“項瑾呢？”
李園麗回答：“她那個工作室今天有點事，下午出去了，這會估計也快回來了?！?/p>
工作室的事情，梁建也一直沒有關(guān)注過。此刻聽李園麗一說，邊隨口問道：“她那個工作室怎么樣？還好嗎？”
李園麗笑道：“聽說生意很好。不少家長都求著要把孩子送到項瑾那里去呢?！?/p>
梁健有些意外，說：“是嗎？那她忙得過來嗎？”李園麗說：“是忙不過來，所以我聽她說，最近正打算招人呢。對了，今天下午好像就是去面試了。”
說到這里，門就開了。梁健回過頭去，項瑾穿著一件風(fēng)衣，拎著包走進(jìn)門來。一頭黑色長發(fā)簡單的披著，簡單又不失女性魅力。
“你回來啦?！绷航”е⒆幼吡诉^去。項瑾聽到聲音，看向他，對他笑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在霓裳身上，柔著聲音問：“寶貝，想媽媽了沒有？”
霓裳喊著媽媽，撲過去要她抱。項瑾接過。梁健看著她，不知為何，覺得她有些不一樣。他不知道這些不一樣是今天才有的，還是這段時間一來一點一滴的改變積累而來，總之，他忽然之間發(fā)現(xiàn)了這種不一樣，然后有些無法適應(yīng)。
“你愣在那里干嘛呢？過來吃晚飯了?！崩顖@麗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xià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