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回幾日前,“三先生”聽說三年一度的綠雪芽大賞要召開了,左右身邊的正事也完事了,便帶著一組侍衛(wèi)揣著銀票出了門。家里本就經(jīng)營著茶葉生意,靠著路引入境也算是暢通無阻。剛進了福蘇城就去了聞名遐邇的“廣德樓”,福蘇城是綠雪芽的主產(chǎn)地,此茶素有三年茶五年藥七年寶的說法,“廣德樓”的老板每年都斥巨資收購大批茶葉制存,迄今已經(jīng)三十來年了。所以“廣德樓”以能日常供應(yīng)的十年綠雪芽而聞名。
廣德樓以茶聞名,糕點就一般了,“三先生”嘗了幾口便讓隨行下人拿出自家茶樓做的點心。又吩咐外面的侍衛(wèi)也進來坐下歇會兒,侍衛(wèi)們分成兩撥坐在“三先生”身后的桌子也要了些吃食。時辰還早,客人不多,戲臺上也沒有班子唱戲。不一會兒,一位衣著華麗的女子也領(lǐng)著隨從走了進來,“三先生”專心泡茶心無旁騖,倒是那女子的隨從走過來躬身問道:“這位公子,敢問您的茶點能否告知小的是從何地購得???”
“哦,這個是家里點心師傅做的,這邊沒有賣的?!薄叭壬睂W⒂谑种小洞笥^茶論》和嘴邊的老雪芽,頭也不抬道。
那隨從一會兒去而復(fù)返又問道:“這位公子,能否將多余的茶點賣予我家主子?!?/p>
“三先生”抬起了頭,看了眼那隨從隨后道:“什么不錢不錢的,剩下的都給那邊送過去吧?!眲傉f完身后的侍衛(wèi)便拿出一只食盒遞了過去,那隨從看了食盒上面雕著“春潤”二字,心道:“怪不得之前主子沒見過,原來是大魏春潤的點心,這位怕是春潤樓的少東家了……”他心里有事手上卻不怠慢趕緊把食盒給自家主子遞了過去。
那隨從的主子吃了一塊點心味道不錯,可是見那青年竟是看也不看自己,讓這些日子處于風(fēng)暴中心的女子大感詫異。隨從剛要介紹那青年的來歷就見主子揮了揮手,他趕緊閉嘴看到主子已經(jīng)往青年那桌走去了。
“公子看的可是《大觀茶論》?”“三先生”聞言抬起了頭,“嗯”了一聲就接著看書了。復(fù)而有抬起頭道:“姑娘請坐?!?/p>
女子心里覺得總算是容貌扳回些面子。她見青年用的自帶的茶具,便討要了杯茶,見自己的茶杯底寫著“關(guān)你何事”,泡茶的白瓷蓋碗上寫著“論天下大事”。女子心道:“自己這次雖然功虧一簣可后續(xù)也算是沒有輸,看來這位也是個不安分的人啊?!彼炱鹆私Y(jié)交之心。她問道:“公子的茶具,有些意思。能否讓小女子看看?”
青年疑惑道:“哦,請隨意?!闭f完就把自己的茶杯也放在了桌子上。
女子拿起青年的茶杯一看,杯底寫著“關(guān)我何事”,心里感慨道:“唉,這人莫不是個傻子吧?”
等拿起公杯的時候又啞然失笑,只見上面寫著“還有這事”。看來這青年不是個傻子,只是個不務(wù)正業(yè)游手好閑的胖子。她雖然給那胖子定了性,可是見他不對著自己問東問西不似那垂涎自己美貌之輩,又不是一上來就高談闊論賣弄學(xué)識之人到也不覺得厭煩便又說道:“公子這茶具上落款,當(dāng)真是有趣?!?/p>
“你還真是抬舉我,不過是游手好閑不務(wù)正業(yè)罷了?!迸肿幼猿暗?。
“公子似乎對小女子不太感興趣?”女子微笑道。
“時光飛逝,我不能對所有的美女都感興趣不是嗎?”胖子感慨道。
女子很享受這奉承,也恭維道:“公子活得灑脫,也是幸事。像小女子這樣,未免太是無趣疲憊了?!?/p>
胖子感覺到女子的無奈便勸道:“所謂人各有志,若是人沒有理想,那跟咸魚有什么分別?不過是難易不一而已,你看像我這要做到兩點就好?!?/p>
女子見他的俏皮話是一句接著一句,變順著他的話茬問道:“不知公子說的是那兩點???”
胖子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第一點就是懶,第二點就是臉皮厚,這兩點緊緊守住,便無往不利!”
女子“噗哧”一笑道:“精辟,精辟。小女子聽公子一言,當(dāng)真是茅塞頓開啊?!迸舆@幾日諸多不順,這開心一笑倒也是讓她對那胖子生了些好感,她又問道:“萍水相逢,還問請教公子大名啊?”
胖子綱要開口就聽見“嗖”的一聲,從戲臺的方向飛來一只弩箭直插在先前討要點心的仆從胸口。緊接著一陣箭雨襲來,女子的隨從與侍衛(wèi)便死的七七八八了。女子心下震驚不已,以為這胖子也是歹人的同伙,剛要奪路而逃就看見胖子的侍衛(wèi)立起了桌子擋住了射向己方的弩箭。她穩(wěn)定心神問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仇家?”
“姑娘是個明白人,在下何德何能初來乍到便結(jié)下使得了弩箭的仇家?”胖子一頭冷汗道。
胖子旁邊的侍衛(wèi)長心道:“雖然不是沖著侯爺來的,怕是一會兒也要被滅口。為今之計,只能沖一沖了!”,他對身邊的侍衛(wèi)耳語了兩句之后踹過一張桌子擋住了胖子和女子的側(cè)面,那名侍衛(wèi)一個翻身滾到胖子身側(cè)。侍衛(wèi)長則與旁桌的三名侍衛(wèi)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四人分別舉起桌子朝戲臺一擲后就沖了過去。四人不愧是百戰(zhàn)精兵,竟能壓制戲臺上七八名弓弩手,讓女子剩余的侍衛(wèi)得到少許喘息之機。轉(zhuǎn)瞬之間女子的侍衛(wèi)也沖了上去,胖子見機剛要拉著女子往門口沖去。女子的一名侍衛(wèi)拼著挨了一刀,出其不意重創(chuàng)了對手之后便上前開道。此時,剛才倒地的刺客竟掙扎著起身抓住了胖子的褲腳,胖子揮手讓女子先走又轉(zhuǎn)身撿起一張食盤用盡全力往那刺客的頭上砸下去。
就在刺客應(yīng)聲而倒的時候,女子與侍衛(wèi)已然沖到門口,當(dāng)女子就要逃出生天之時卻被一股大力往后硬拉了兩步的距離。女子見胖子拉回自己大感震驚,下一刻就見自己的侍衛(wèi)已經(jīng)被人一劍穿胸,胖子也是左肩挨了一劍又被人一腳踹飛,撞到了身后一丈的房柱滿頭是血暈了過去。女子這才知道胖子剛把自己從劍尖上拉了回來,只見來人單手持劍雖然擋著面目可是女子還是認(rèn)出來人厲聲道:“來福,你好大的膽子!”話音未落,剛才負責(zé)斷后的胖子侍衛(wèi)就已經(jīng)沖了上去。雙劍的刺客一看就是江湖中人,斷后的侍衛(wèi)雖然是草原上的精銳斥候出身也不過是其三招之?dāng)?,他暗道不妙剛想呼喚自家兄弟救援時只見從后臺穿出一名使槍的女子,看著嬌弱無比可是一桿丈八的長槍在其手上下翻飛竟已倒下了三名兄弟,功夫最好的伍長也在其手下支持不住了。就這么一剎神的功夫,突然感到一陣劇痛只見對手的長劍已然刺進了胸口了。
胖子的侍衛(wèi)長也注意到門口的異變,本來便是力有不及又趕上胖子出事,不小心漏了個破綻被一把抹了喉嚨。至此胖子和女子兩人的侍衛(wèi)、隨從全軍覆沒,胖子又身受重創(chuàng),只剩下女子一人癱坐在胖子身邊。
刺客一方只剩下使槍的女子和用劍的青年,雖然他們的幫手不是重傷倒地就是命喪當(dāng)場,但是大局已定。
“夫人,沒想到吧。”使劍男子沉道。
“哼,喪家之犬?!迸硬灰詾橐饫浜叩溃皇寝D(zhuǎn)頭看了看身邊昏迷的胖子嘆息道:“只是可惜了這個有趣的胖子……”
使槍的女子見狀大怒道:“不知廉恥的賤人,去給少爺賠罪去吧?!闭f完一槍便要直刺女子胸口,就在這時一把鋼刀飛來,“來?!弊钃醪患按└苟^竟被釘在了房柱上。
使槍女子見狀停下手中動作反手一挑,挑飛了直沖而來的另一把鋼刀便要沖上去?!皝砀!眰貧馓?,呻吟道:“碧津,快撤,你擋不住那怪物的!”
“碧津”怒吼道:“早就聽說這個怪物乃是婦好再世,我就不信同為女子能相差多少。再說少爺?shù)氖乱灿兴环?,我如何能撤?!彼D(zhuǎn)頭對女子罵道:“暫且讓你多活片刻,好好看著那村婦是怎么死的!”“來福”嘆了口氣不知從哪拿出一把匕首,強忍著劇痛要向女子甩去。
女子只是冷笑了一聲,只是看了一眼遍地的尸骸又看了看頭破血流的胖子。
一聲悶響,“碧津”竟被一侍女模樣的人掐住臉龐狠狠地砸在房柱上。
一聲脆響,“碧津”臉孔俱碎香消玉損了。就連“來福”拿著匕首的手也被人抓在手里。
女子輕輕搖頭,“來?!北惚灰蝗抑行乜跀鄽饬?。
女子嘆道:“把地上的胖子帶回去吧……”
侍女點了點頭,女子見一個大夫模樣的人剛要上前把脈就說道:“我沒事,看看那個胖子吧。巾幗,找頂轎子來,跟我去幾個地方?!?/p>
沒一會兒就有一頂四抬的轎子停在了門口,女子剛上轎子又道:“那胖子有五個侍衛(wèi),尸首也收了吧。”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女子和侍女便來到了城守衙門門前。下人還沒通報便中門大開,城守帶著府尉就小步快跑出門迎接。
女子并未下轎,可是嬌柔的聲音還是傳了出來:“你們很好啊,還有別人嗎?”
城守躬身道:“王小姐這是什么話,下官聽不明白啊?!?/p>
“我不愿意牽連旁人,可是這些事總不會有你們兩個人。這樣吧,若是不說便那你們父母子女來湊數(shù)如何???”女子嬌柔的聲音又起。
“程夫人真會說笑,連幾個人都不知道怎么殺夠數(shù)???”府尉見雙方已經(jīng)撕破臉皮便道。
“程夫人”這三個字依然成了女子的禁忌,她輕聲說了一句道:“唉,嘴怎么怎么厭惡呢?”
侍女便緩步上前。
這一日,福蘇城發(fā)生了件大事,廣德樓出了刺客死了不少人,城守和府尉兩位大人都在面見王家大小姐時犯了急癥,兩家人帶著兩位大人急急忙忙出城,連行李和車馬都沒有。不過,福蘇城并未因這些事受到什么影響,王大小姐也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啊,只是多了幾句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比如山中的歹人和胖胖的三先生。
王家大小姐,姓王名后,三歲之后名震大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