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港內的混亂來的快,去的也快。
幾天過后,軍港除了比往常要忙碌、擁擠一些之外,再也看不出幾天前生死時速的情景了。
同盧克納爾的“愚者”艦隊一同撤離至此的,還有先前一同作戰(zhàn)的“長劍”軍團第五集團軍的幾支部隊。
從軍港數(shù)據(jù)中心的數(shù)據(jù)來看,軍港內停泊的軍艦的從屬編制合起來足有小半個集團軍,著實能夠讓不清楚內情的人大吃一驚。
但是,只要在軍港內走一圈,就能夠知道這小半個集團軍的編制是哪里來的了。
在這里,幾個作戰(zhàn)集群的戰(zhàn)艦勉強達到一個港口的容量,也絲毫不奇怪。
在帝國的第一階段作戰(zhàn)中,參戰(zhàn)各部都可謂是損失慘重。大量地以多打少導致即使面對作戰(zhàn)經(jīng)驗艦隊技術含量都略遜一籌的聯(lián)邦艦隊,雖然基本達成了預定的作戰(zhàn)計劃,帝國的損失依然是令人痛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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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者”艦隊旗艦“愚者”號無畏艦
——“愚人節(jié)”酒館
作為艦上少數(shù)的集體娛樂場所,“愚人節(jié)”酒館最大的亮點在于其間多面巨大的舷窗。
這也是全艦觀看宇宙深空的最佳地點。
而巨大的舷窗這一項設計對于艦船的整體防御是個很大的漏洞,所以艦船設計師“創(chuàng)造性”地將這個酒館設計在游離于戰(zhàn)艦主裝甲帶之外的位置。
說是游離于主裝甲帶之外,其實確實將酒館夾在了兩層主裝甲之間。
所以撇去舷窗不提,這里反倒是全艦裝甲層最厚的地區(qū)之一。
當然,至于防護能力到底如何……
“說實話,我真的很想問候那個設計組全家……”
盧克納爾和道格拉斯·塞克正坐在愚人節(jié)酒館的吧臺旁小酌,指指酒館內的破口,輕笑著說道。
在戰(zhàn)斗中,盧克納爾的旗艦自然也受了不輕的傷,酒館的舷窗自然也是一扇也沒能幸存。
因為維修的優(yōu)先級較低,這里暫時只是臨時鋪設了幾塊透明帆布,以維持艙內氣體環(huán)境,同時充當舷窗。
透過臨時鋪設的透明帆布,就是港口忙碌的場景。
“嘿嘿,艦長,話不能這么說?!钡栏窭埂と说故遣惶獗R克納爾的想法,“在船上呆久了,也只有這幾扇窗子能最直觀地提醒我們,我們一直在危險之中了……不管在什么時候,自己親眼看到的,總是更容易讓人相信一些?!?/p>
盧克納爾也不反駁,自嘲一笑:“這方面我可是沒有多少發(fā)言權的,還是要靠你們這些老兵啊……”
說完,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戰(zhàn)艦的破口處,陷入了沉默。
“我看過你的畢業(yè)考試記錄,”道格拉斯·塞克喝了口酒,打破了沉默,“說實話,很冷靜,很果斷。”
“這是我第一次打仗……”良久,盧克納爾開口說道,語氣略帶顫抖,“第一次真實地體會到,自己的一句話,就關乎底下無數(shù)戰(zhàn)士的生命……”
盧克納爾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把酒杯重重地磕在桌上,又給自己滿上:“去他媽的戰(zhàn)斗模擬……那他媽的管個屁用……到了戰(zhàn)場上,那種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呆在艦橋里,我永遠只能看見那些由數(shù)字堆砌而成的戰(zhàn)斗報告,只有往外看到戰(zhàn)斗的場景、回港看到那些傷員和尸體……那些衣冠冢,我才會知道,我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酒館內又陷入了沉默。
道格拉斯·塞克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地聽著。
他不禁想起自己剛剛上艦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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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參加的前幾次戰(zhàn)斗強度都很低,自己的戰(zhàn)艦最多就是能量管路過載,冒出點火花、電流,再有就是小劑量輻射。
直到后來,自己所在的炮組被導彈直接命中艙內失壓、人工重力和慣性阻尼失效。
副炮長的固定裝置被在炮艙內四濺的裝甲碎片擊毀,他隨著涌出破口的空氣被卷了出去,撞在了剛剛激活的備用護盾上,什么也沒留下。
然后炮組的反應堆爆炸了,盡管損壞的安全裝置仍然發(fā)揮了部分作用,但爆炸還是將最近的一名背對著反應堆的一等兵帶走了。
事后收斂遺體的時候,大家只能把他的防護服一起帶走,因為爆炸破壞了他防護服的背面,這名一等兵僅剩的組織和防護服的正面幾乎融為一體。
道格拉斯·塞克清楚地記得,自己一邊哭,一邊吐,一邊將自己的戰(zhàn)友放進停尸袋,回港后和其他上百名戰(zhàn)友一起火化,再被送進太空。
令他印象最深的,是他的炮長。當他收斂戰(zhàn)友遺體,哭的跟個孩子似的時,自己的炮長卻在一旁痛斥自己沒出息,讓自己趕緊滾蛋,別丟他的臉。
回港休整的時候,他卻看到自己的炮長一邊收拾副炮長的遺物,一邊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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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格拉斯·塞克回過神來,又看看自己的艦長,輕嘆一聲。
“他們都是幸運的,因為我們這些活人還得為自己和別人的生命提心吊膽……”
盧克納爾和道格拉斯·塞克兩人回過頭看去,只見愚者艦的輪機長查理諾·科林少校。
查理諾·科林徑直走到吧臺邊,找了個靠近盧克納爾的位子坐下,拿來一個空杯子,又隨手抓起酒瓶給自己倒上,猛灌兩口,然后也不管喝不喝時宜,就報告起輪機艙的情況:
“主反應堆保住了,但兩個副反應堆必須整個換掉……”
經(jīng)查理諾·科林這么一打攪,盧克納爾也恢復了過來。
他靜靜地看了自己的輪機長一眼,便進一步詢問道:
“推進器呢?”
“屁股上的那個大的問題不大,但艦舯和艦艏的姿態(tài)調整發(fā)動機都有不同程度的損毀,過兩天港口的工程組會過來幫助更換……現(xiàn)在我們那里狀態(tài)最好的反而是躍遷核心了?!?/p>
盧克納爾點頭表示了解。
隨后,他站起身,舉起酒杯,望向舷窗外忙碌的軍港:
“敬死去的戰(zhàn)友!”
又轉向自己的兩位屬下:
“敬下一位死者!”
“敬下一位死者!”
查理諾·科林和道格拉斯·塞克同樣舉杯,然后三人一飲而盡。
盧克納爾放下酒杯,甩了甩仍然有點顫抖的雙手。
他知道,自己還有事要做。
盧克納爾轉身離開酒館。
剛走幾步,又轉過身來,沖著另外兩人笑笑:
“喝完酒,好好休息。馬上又回有事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