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情緒飽滿,安拾錦一夜無夢。她醒來的時候,對面的簾子已經(jīng)敞開,窗外依然沉浸在一片墨色中,原本在值班室里的兩個人卻都不見了蹤影。
她使用追蹤術(shù)一找,得知陳建興和陸湛寧此刻都在急診科。
雖然已經(jīng)轉(zhuǎn)正,但是由于資歷尚淺,陸湛寧暫時只是給陳建興當個副手,偶爾陳建興想要給他機會鍛煉,也會讓他主刀,但是前提是,那名病患的手術(shù)難度小,不會擔(dān)任何風(fēng)險。盡管如此,對于陸湛寧來說,無論骨頭難不難啃,他的關(guān)注點都不在這上面。
陳建興過去以為他這個徒弟志得意滿,有不斷往上攀登的鴻鵠之志,但是后來才逐漸認識到,如果真的不甘于平庸,以他的自身條件又怎么會安于呆在不算拔尖的C大讀醫(yī)科?其實他什么都不在乎,通過這些年的了解,陳建興早已看得通透,這孩子每一步都邁得腳踏實地,不妄求,不索取,只做自己該做的,喜歡做的。
安拾錦躲在寬敞的角落里看陸湛寧給一個大半夜與人斗毆導(dǎo)致自己頭破血流的年輕人處理傷口。這男人歲數(shù)不大,看起來卻是兇神惡煞的,上唇留著一撮亂七八糟的短髭,嘴里叼著一根煙,斜斜地咬在齒間,燃燒的那頭直指著陸湛寧微低下的臉。
陸湛寧鼻尖微聳,手中動作停下,再次勸阻:“醫(yī)院里禁止吸煙?!?/p>
男人吊著兩只眼睛一副無賴相:“那又怎樣?”
“把煙熄滅?!彼恼Z氣很淡,聽不出任何情緒。但是憑著安拾錦的驚人視力,盡管隔著一大段距離,她也還是能觀察到他輕微的變化。
好朋友生氣了,他的眼睛正在放冷箭。
男人深吸了一口煙,夾著煙頭離開嘴邊,坐著的身體故意往前一伸,對著陸湛寧壞笑著呼出了一團嗆人的煙霧。
“老子偏不?!彼厝?,頤指氣使道:“繼續(xù)啊,老子這傷口還疼著呢!”
安拾錦在角落里看不下去了,她握了握拳頭,這小子皮癢吧,敢在她的眼皮底下欺負人!她蹭蹭兩步跑了上去,對著那家伙翹著的二郎腿嘎嘣踢了一腳,你給我老實點!
“……哪個王八羔子踢老子?”男人齜牙咧嘴地跳了起來,急診室里沒人理他,陳建興走上前低聲問陸湛寧:“應(yīng)付得了嗎?”
“沒事,交給我就好?!彼廊徊粶夭换?。
那男人頭上的傷口還紅彤彤地淌著血,本來就看著邋遢,發(fā)起瘋來更顯得面目可憎了。安拾錦看他那囂張樣,揮了揮拳頭,真想不顧后果地迎面捶上去。
沒人應(yīng)聲,他更加脾氣暴躁,一扭頭就揪上了陸湛寧胸前的衣襟,抬起下巴,圓睜著倆綠豆眼口氣蠻橫:“是不是你啊?你說是不是?”
嘿!安拾錦這下真的生氣了,這家伙屬螺絲釘?shù)那窋Q是吧?當她不存在?。颗丁瓕?,在他們眼里,她的確不存在……
她愣了愣神,再抬起眼來,卻看見先前還受制于人的陸湛寧一下子成了穩(wěn)占上風(fēng)的一方。她只看到他一個利落地錯身,就穩(wěn)穩(wěn)地立在了對方的身后,男人的左手腕被他用小擒拿手的招式輕松地扣在了背部。
不單單是安拾錦驚呆了,就連原本還一副大爺樣的家伙也隨之裝起了孫子:“哎,大夫,咱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嘛!”
“還吸煙嗎?”
“不吸了不吸了!”夾在右手上的煙頭被他手一揮扔在了地上。
陸湛寧松開他,邁出一步,鞋尖敲了敲地面,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你打算把它留我們這兒?”
男人甩了甩臂,活動著手腕,戒備地看著他。陸湛寧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咽了口氣,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將地上的煙頭用腳碾滅了,拾起來后沒找著垃圾桶,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隨手裝進了上衣口袋里。
他做完這番動作后,像是突然有了底氣似的,大聲指著自己的頭說:“還包不包扎???”
陳建興和一旁的小護士悶頭憋著笑,陸湛寧淡定地回他:“繼續(xù)給你消毒,坐好了?!?/p>
接下來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安拾錦沒有再退回到角落里,她就站在陸湛寧旁邊,看他拿碘伏棉球消毒傷口,看他覆蓋無菌紗布粘貼膠布,每個看似簡單但又小心謹慎的步驟,她都看得認真仔細。
她的好朋友會點拳腳功夫,對待不老實的病人,該溫柔的時候還是很溫柔的。
她在這兒大喇喇地觀看著,身旁的陸湛寧卻心緒有些微微不寧。他總覺得旁邊有個人在盯著自己,這種感覺實在太詭異,竟然無休無止地纏繞了他整整一晚。
終于值完了夜班,陸湛寧交完班后已經(jīng)是上午八點多了。安拾錦一路跟著他來到地下停車場,看見他打開其中一輛白色轎車的車門坐進駕駛室,她的下巴啪嗒一下就掉了。在她的記憶里,陸湛寧明明是沒有車的……她是不是應(yīng)該恭喜他,也成功晉升為有車一族啦?
引擎發(fā)動,車子駛出停車區(qū)域往出口的方向行進。安拾錦快速小跑跟上去,車窗閉得死緊,根本找不到豁口鉆入,她著急地直跺腳,難道真要變成鳥人在車頂上空飛旋?
等等,車頂?
想到這里,安拾錦晶燦燦的眸子倏地亮了。她一腳踩上車身,借力橫著跳上了車頂。盤腿坐在正中央,她忍不住拍著手感嘆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了!
與此同時,陸湛寧抬眸掃了眼上方,他剛剛似乎聽到了重物的砸落聲?之前是幻覺,現(xiàn)在又變成了幻聽?他自嘲地傾傾嘴角,將完全不科學(xué)的想法拋之到腦后。
經(jīng)過停車場出口的時候,盡管安拾錦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悲劇地卡在那里,但她還是下意識地身體往后彎了下腰。
直起身重新坐好后,她處在移動的高處,向著晨光,迎著冷風(fēng),默默閉了閉眼。
新的一天從下夜班后重新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情緒始終提不上來,不是很想碼字,再加上寫醫(yī)院里的事本身就卡,所以直到現(xiàn)在才碼出2000字來。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嘆氣,我喜歡的一個作者車禍去世了。又是車禍,我最怕的就是這個詞,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好像從里到外都籠罩著陰霾。大家出門一定要小心謹慎,好好愛自己和家人,生命實在是太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