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終是不能分身變成兩半,藍雨站在高處瞅著京城皇宮的方向心思沉重。愨鵡琻浪挽起的眉打成結(jié),巴掌大的小臉兒上寫滿了擔憂。
接到消息的郁輕揚自然也放棄了任務(wù),帶領(lǐng)著人馬趕回宮里去?;噬像{崩,舉國哀悼,邊界處的武林大會卻在秘密又緊鑼密鼓的舉行著。皇城里皇上最大,武林里,盟主為尊!朝廷的存亡生死,對于武林人士來說意義不大。
大會的第二天,依然沒有看見老頑童和藍逸的影子,連柳天衡的身影都不知道哪兒去了。形單影只的藍雨白天里坐在大樹的枝椏上無聊的看著下面的比試。平日看慣了郁染墨的身手,再看下面這些人,簡直就像小孩子在過家家,弱智的很。
晚上,喧鬧的一天終于歸于寧靜,她幾個跳躍進入了被世人譽為神秘地帶的楊樹林,其實楊樹林就是一片普通的樹林,只不過以前郁染墨的一萬精兵駐扎在此,所以傳出夜不入林一說?,F(xiàn)在么,除了幾只野獸,也再無那些神秘的氣息。
溪邊捉了幾條肥美的魚兒,林中逮了兩只野雞,生了火,收拾好魚和雞,這就烤起肉來。干柴著起來,發(fā)出啪啪的響聲,紅紅的火光映在藍雨日漸嫵媚的小臉兒上,連附近的野獸看了都靜靜的躲在草叢中不想離去。
肉的美味很快就傳出老遠,眼看食物已熟,她卻一點兒餓意也無。低低的哀嘆了一聲,她正要棄了那美味的食物離去,卻終于聽見了那一聲久違的呼喊。
“哈哈哈,雨丫頭!我老頑童可是好久都沒嘗到你的手藝了!這烤肉的香味勾的我老頑童渾身癢癢!”
說著話,他已經(jīng)來到了近前搶過了藍雨手中的食物。藍雨看著他,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她猛地起身跺著腳用佯裝出來的暴怒來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脆弱情感,大聲的吼道,“你這個老家伙!這么久了才出來?!鼻子被塞住了嗎?還有,怎么搞的?你看你胡子都花白了,行動也緩慢了,哪里還對得起老頑童這個稱號?簡直就是一個普通的種田老爺子!”
嘿嘿——
老頑童什么都不解釋,一手拿著烤魚一手拿著雞,左一口右一口的吃的賊香。面對著藍雨機槍炮彈一樣的斥責,瞇著一雙蒼老了許多的眼睛嘿嘿傻笑。
“你……誒……”
她還想說什么,面前身影一晃,又是一個熟悉的面容出現(xiàn)。他面若冠玉,氣息儒雅,一雙滿含愧疚的雙眸深深的望向她,聲音低低的,眼神閃爍的道,“雨兒,爹爹對你的關(guān)心太少了,爹爹不是個稱職的好爹爹。當然,我也不是個好徒兒,讓師傅他老人家受了傷。他如今功力只有原先的一成,他聞見你做的食物已經(jīng)進了全力的趕來,可還是很慢?!?/p>
“別說了?!彼{雨眼圈兒紅紅,老頑童吃東西的動作也跟著頓了一下,她蹲下去握住老頑童的手腕給他把脈,一張小臉兒蒼白的嚇人。
“雨丫頭,別難過,我老頑童這把老骨頭活著就是為了給我哥哥報仇的,只要是這次除掉了毒帝,我就是死了也無憾了!”
藍雨木訥的瞪著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她以為老頑童會童顏永駐,她以為他會一直都陪在她的身邊,但是他真的傷的好重,她觸及到他心脈的時候真是嚇了一跳。他現(xiàn)在就是用僅存的那點兒內(nèi)力護住了心脈,怪不得,她為他烤制了食物,他要這么久才能出現(xiàn),怪不得,最近赤足幫都鮮有活動,怪不得,這次要他的關(guān)門弟子出面參加武林大會。
“毒已攻心,無藥可醫(yī)?!彼牡吐暷钸?。藍逸眼神一暗,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緘默不語。
老頑童已經(jīng)滿臉皺紋,若是從前,她一定會笑話他一笑的時候能夾死幾只蚊子。但是現(xiàn)在,她看著他那些歲月遺留下來的痕跡,卻感覺滿目瘡痍。
“雨丫頭,我老頑童活該!該死!若不是我的自私,你們一家三口一定過得很美滿!我落得如今這個下場,完全是報應(yīng)!”老人抬頭望著層層密密遮擋在頭頂?shù)闹?,笑的柔和,仿佛看到了那個從小照顧自己,忍讓自己的哥哥。他也正對著他微笑。
“你胡說什么呢!”藍雨看著他,終于忍不住落下了一滴淚珠兒。若說小的時候,她也許真的怪過他,怪他霸占著藍逸,讓他們一家三口天各一方。但是這么多年的相處,她早已拿他當成了親爺爺一樣的看待。雖然他們都嘴硬的很,總是口中說著刺激對方的話,心里卻時時刻刻惦記著彼此。甚至,她對老頑童,比對柳絮的感情要深厚的多。對于柳絮,她更多的則是對她苦等這些年,浪費一生青春的嘆惋和疼惜。她上前一步,撲進了老頑童的懷里緊緊的擁住他。生怕一個抓不穩(wěn),他就會永遠的從自己的面前消失一樣。
“師傅……”藍逸也動容,一雙眼睛紅的像小白兔。
偷偷的抹去那溫情的淚,老頑童嘴角掛著苦笑,輕輕的推開了藍雨俯視著她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兒,第一次表情嚴肅一本正經(jīng)的和她說話。
“雨丫頭。你可知,因為我當初的一意孤行,因為我的報仇心切,我生生拆散了你爹爹和你娘親?雖然現(xiàn)在勝利在望,我用畢生的功力和這殘燭般的身軀破了毒帝的活死人的蠱術(shù),這次武林大會之后,我定要徹底將其除根。可是,我并不快樂,就像你小時候經(jīng)常說的那樣,哦是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了別人的痛苦之上。我的大仇將報,可是你們一家三口,卻再也不能相見?!?/p>
說到這兒,藍逸走遠了幾步,背過身去,雖然天色昏暗,但是她依然能夠看得出他的脊背在瑟瑟發(fā)抖。
聰明如藍雨,她怎能不明白!善良如柳絮,怎么會容忍自己變成威脅她深愛之人的砝碼?
她緊緊的蹙著雙眉,望著面前滿臉懊惱的老頑童,心中此起彼伏的全是痛,柳絮已經(jīng)不在了!那個溫婉開朗的女子,那個深情又剛強的女子。
她心里難過,卻又無從發(fā)泄,她想,現(xiàn)在的藍逸也是一樣的心情吧?面對著面前這個朝夕相處,將疼愛放在內(nèi)心深處的老頑童,他們怨恨不起來!
“西術(shù)國果然和毒帝是有聯(lián)系的嗎?謝家和毒帝也是有合作關(guān)系的對嗎?阻止藍逸比武,讓謝家摘得武林盟主之位,而謝家?guī)椭镜劾米约旱膭萘σ呀?jīng)官府的力量全力對赤足幫進行打壓。謝家?guī)椭镜鄢橙?,毒帝幫助謝家奪得盟主之位,幫助太子順利登上皇位??此坪苷5慕灰祝鋵嵶畲蟮内A家是西術(shù)國的皇室吧?我的娘親,還有謝家,都是西術(shù)國皇室手中一顆悲哀的棋子罷了?!?/p>
天耀國武林動亂,皇宮內(nèi)丞相和太子帶著舊部正等著奪皇位?;噬线@個時候死的正好。就好像他知道天耀國要大亂了,自己應(yīng)付不來,眼睛一閉,倒也自在。
可是這樣的情況,對于西術(shù)國來說,豈不是天大的好機會?柳天衡已經(jīng)回國,其他三國均有質(zhì)子留在天耀國,柳天衡借著重病的借口住在皇宮,已經(jīng)暗地里將這里摸索的清清楚楚。他回國之后大可以借著營救他國質(zhì)子為由對天耀國發(fā)起進攻。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他此言一出,其他三國定紛紛響應(yīng),借著這個機會攻下了天耀國,強大了自己的領(lǐng)土,那么其他三國,還會久遠嗎?
老頑童一聲無言的嘆息,足以說明了她猜測的對了。她攥緊了雙拳,骨骼在咔咔的作響。驚飛了樹枝上棲息的鳥兒。
楊樹林這邊爭奪盟主的比武越發(fā)精彩激烈,最后一天的比試尤為壯觀。地上的人們仰著頭,視線跟著上面打來打去的人們,時而爆發(fā)出一陣陣喝彩聲。
藍雨靜坐在藍逸的身邊,眼睛定格在擂臺對面高坐的謝家主,他一派悠然的笑容,眼睛經(jīng)常瞥向高臺之上那個武林至尊的位置。迷離的眼神中仿佛已經(jīng)看到自己正坐在上面,接受著下面所有人的跪拜。她嘴角一撇,視線又轉(zhuǎn)向別處,警惕的尋找著毒帝可能出現(xiàn)的位置,以及可能釋放的暗器。她手中攥著的煙霧彈和雷子,已經(jīng)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一旦毒帝出現(xiàn),她定要他有來無回!
一旁的藍逸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交到她的手中,她一愣,自然認得信封上那熟悉的小字,還有信紙上透出來的只有她的身上才會有的淡淡茶花香。她顫抖的拿過那封信,如果猜得沒錯,這封信就是柳天衡說的柳絮要他帶給藍逸的信了?
信的內(nèi)容很簡短,只有一句:愿伴君左右,生死不相離,花兒自古淺命,越美越凋零。
她看完后將信還給藍逸,既然西術(shù)國有意利用柳絮,那么這信,柳天衡定是看過了,柳絮寫的雖然隱晦,但是必死之心已經(jīng)躍然紙上。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一雙眼睛狐疑的望著藍逸。他點點頭,她明了。柳絮的意思是讓他們保守她就是命中注定的神女一事。
“下面,由謝家主對楓林山莊莊主楓云,赤足幫新任幫主藍逸對花溪谷谷主花弄!”
一聲豪爽的吶喊,眾人熱烈的掌聲,武林大會總算是接近了尾聲。最后四個人了。幫主之位,即將在他們四人當中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