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盛江北握著她的手,掌心的手溫軟,如同上好的羊脂膏一般滑膩,手感棉柔,和它的主人一樣,五根手指纖細,仿佛輕輕一捏便會碎。盛江北很少這樣握著姑娘的手,當時完全是下意識的伸出手扶她,她未曾猶豫的搭上來,讓他有一種愉悅感和自豪感。
此時,乍然聽到她問出這樣的問題,他瞳孔有瞬間的收縮,手里的力量加重,箍住了她,她被勒的疼了,不聲不響,只是抿唇看他。
除了當事人——他,二哥和蕭思柔,太久沒人提起這件事,忽然從她口中聽到這樣的問題,他沉默片刻,考慮措辭,她還太小,大概還沒有經(jīng)歷過成人間的感情,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影響她的感情觀。
盛江北是一個商人,商人打太極,轉(zhuǎn)圈的功夫他只深不淺,在很早時他就已經(jīng)學(xué)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删褪沁@樣的自己面對在墻頭已經(jīng)蹲下的小姑娘時似乎沒辦法撒謊,無法用語言修飾那段往事。
她的表情太認真,眼睛太清澈,一臉的求知欲,這讓盛江北一陣挫敗。
他輕咳一聲,表情尷尬,有些難以啟齒:“是……我們……曾經(jīng)交往過,但時間很短?!?/p>
“哦!”蘇安安說完從墻頭上跳下來,白色的衣服在空中劃過一道痕,最后輕輕地落在地上,地面是一層泥土,發(fā)出噗的一聲。
她就這樣什么也沒繼續(xù)問,直接跳了下來。
盛江北眼角跳了一下,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她倘若再這么問下去,自己大概還會繼續(xù)說吧。盛江北心里悶笑,他居然有這么一天,被一個小姑娘弄的七上八下。
他兀自想著,蘇安安小心翼翼看著被他握著的手,心跳撲通撲通,嘿嘿,剛剛還在糾結(jié),忽然就變得好開心,就是他手好涼??!
他一個眼神忽然飚過來,蘇安安嚇了一跳,手飛快地從他掌心抽出,快走了兩步。
他盯著自己空落落地手掌發(fā)了會兒楞,越發(fā)覺得小姑娘厲害了,她這樣突然抽回手,弄得他心里也癢癢的。
盛江北主動問她:“這件事你從何得知?”
蘇安安回頭看他,眨眨眼:“蕭小姐告訴我的,你們曾經(jīng)是一對戀人,后來她嫁給你二哥了。”她盡力讓自己表現(xiàn)的很八卦,這樣來掩飾自己真實的求知目的,她眼神飄忽了一會兒,才在定在他的鎖骨處:“你們?yōu)槭裁捶质郑俊?/p>
為什么?盛江北淡淡的眼神望著遠處一片燈火,隱隱約約回憶起那段過往。
兩人邊走邊說,盛江北聲音低沉緩慢,似乎在講一個故事,一個書里的,不是他的故事。
“二十五歲那年招聘助理,剛巧遇到她,后來她做我助理三年,據(jù)她說喜歡了我三年,大概習(xí)慣她的存在,某天她忽然說喜歡我,想做我女朋友,順理成章我們就在一起,交往一個月,我們還停留在牽手?!闭f至此處,他頓了頓,停下來特意看了她一眼,蘇安安聽的聚精會神,未曾注意他的動作。
他只好繼續(xù):“偶然一次,她見過盛淮南,他們一見鐘情,她向我提出分手,我就同意了,后來就這樣了,他們結(jié)婚了?!?/p>
蘇安安聽完忍不住問:“你就不挽留嗎?”
盛江北笑著看她,仿佛在看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在感情世界里,永遠不要挽留,既然她想離開就讓她離開好了。況且,我和思柔更像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不愛別人就不要耽誤她?!?/p>
蘇安安點點頭,側(cè)走在他身邊,晚風卷起的長發(fā)拍打著手臂。
兩人走在羊腸小道,不知不覺并肩走在一起,一個拳頭的距離,蘇安安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平靜緩和,手指偶爾擦過他的手背,總有種觸電的感覺。
呸呸,激動啥,剛剛不是還握過嗎?她讓自己鎮(zhèn)定,鎮(zhèn)定,兩秒后,她偏過頭,咧著嘴角傻樂,哈哈,還是忍不住。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最近一棟教學(xué)樓的頂樓,頂樓黑乎乎的,但今晚月色迷人,淡淡的月色鋪灑在樓頂?shù)乃嗟厣?,沒有燈光也可以看清面前的路。蘇安安以前經(jīng)常會到這邊,熟門熟路地找到有兩張石頭做成凳子的地方。
她用紙巾擦拭兩下,一屁股坐下,忽然被盛江北架著胳膊站起來。只見他低頭認真地將一塊方格手帕鋪在上面,輕聲說:“好了,坐吧?!?/p>
蘇安安摸著鼻尖,不客氣的坐下了。
盛江北在離她半米的石凳上也坐下。兩人在七樓的樓頂仰望遠方的草坪。
蘇安安和他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從安安的專業(yè)聊到那家甜品店好吃,再后來莫名其妙歪到了簡丹身上。
提到這里,盛江北問她:“為何不直接打電話給我?”
蘇安安小聲說:“我怕麻煩你?!?/p>
盛江北笑著看她:“小姑娘想太多了,你什么時候找我都不是麻煩?!?/p>
他們在高中區(qū),樓下一大片草坪,被微黃的燈光染上了一層暖暖的金色,現(xiàn)在是晚自習(xí)時間,空蕩蕩的草坪沒有一個人。
蘇安安晃著腳看下面,被他一句話說得心口直泛粉紅泡泡,心不在焉的看著下面。忽然一對小鴛鴦闖進了她的視線。
“哎,你看那!”蘇安安興奮地指著遠處的那對小情侶給盛江北看。
正值課間,有一兩對情侶出現(xiàn)也屬正常,青春的荷爾蒙也需要一個出口。
盛江北瞄了她一眼,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裝作剛看到一樣,驚訝道:“現(xiàn)在的孩子都這么大膽嗎?”
蘇安安笑說:“這不算大膽了,在我上學(xué)那會兒大家早戀在班級里都不是什么秘密,其實還會有很多方便,比如打掃的時候會刻意把他們分在一組?!?/p>
盛江北轉(zhuǎn)頭看她,夜色中,他面容清雅,笑容帶有溫度,一身休閑裝顯得他年輕了好幾歲,剛剛理過的鬢角干凈清爽,眼眸中帶著細碎的光,他不經(jīng)意地,閑聊一般地問她:“這么熟悉,是不是高中時也和哪個小伙子躲角落里了?”
他話音剛落,那對小情侶已經(jīng)吻在一起,模糊的身影貼在一塊兒了。
他才沒有做過這些呢!蘇安安辯解:“才沒有?!彼跷沁€在呢!悄悄看了一眼他薄薄的嘴唇,然后轉(zhuǎn)頭。
上課鈴聲很快響起,出門放風的學(xué)生都需要回到籠子里,那對小情侶也隨著人流消失。
四周歸于安靜,她雙手撐著石凳,身體后仰,白色娃娃領(lǐng)襯衫貼著女孩子年輕的身體,曲線畢露,尤其是胸前鼓囔囔,盛江北看她時不可避免地瞄了一眼,眼眸翻滾,逐漸幽深晦暗。
他轉(zhuǎn)移注意力,從口袋里摸出一只煙,莞爾,這支煙還是他在家里時剛想抽時,簡丹打來電話,他便再也顧不得了。
此刻,他極度想抽煙。
點燃煙,夾在指間,偶爾吸一口,但更多的是煙自己燃燒掉的,淡淡的煙草味縈繞在鼻尖,安安不覺得多刺鼻難聞,反倒被他抽煙的樣子迷住。
他抽煙時,整張臉的表情放浪不羈,夾煙的動作輕佻又瀟灑,雙腿交疊,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和指間的煙相得益彰,偶爾敲掉燃盡的煙灰,明明很*絲的動作他卻做的分外優(yōu)雅好看。
等煙燃盡,兩人又原路返回,回到酒店。
因為事出突然,盛江北來時沒有帶換洗衣服以及預(yù)定酒店房間。衣服還好,酒店附近就有商場,他隨意挑了兩件,安安一直陪同左右,直到在一家店門口,安安還想進去,卻被盛江北攔住。
她抬頭看她,歪著脖子,困惑狀。盛江北低頭輕笑,指了指店門口的廣告牌,是一家男士內(nèi)衣店。
蘇安安看清上面的字,縮著脖子灰溜溜地坐到旁邊休息的沙發(fā)上,背對著盛江北。
衣服解決了,就剩下住宿了,剛巧在蘇安安隔壁還有一間空房間,盛江北沒有猶豫便定下了。
一切妥當,兩人在過道告別。
蘇安安忍不住問:“你明天什么時候回去?”
盛江北手里拎著好幾個袋子,站在這家星級不算高的酒店過道里,顯得有些擁擠,他反問她:“那你呢?”
蘇安安:“明天下午送他們登機就可以回去了?!?/p>
盛江北:“那你估計可以多一個勞動力了?!?/p>
蘇安安瞬間明白他的意思,粲然一笑:“那明天可要早點起了,七點集合?!?/p>
盛江北點頭,他平日里也是六點準時起床。
“那……晚安?!?/p>
“嗯,晚安?!?/p>
蘇安安關(guān)上門的剎那就飛快地蹦到床上,像瘋子一樣在床上滾一圈,眼睛里冒著星星。
那一晚,她失眠了。
以至于隔天早上六點鐘時,盛江北神清氣爽地站在門外和她打招呼:“昨晚睡得好嗎?”時她無法昧著良心說自己睡得很好。
她揉著眼睛,忍不住打哈欠,并找了一個靠譜的理由:“我有些認床?!?/p>
盛江北笑著揉了兩把她的劉海:“好了,給你去醒醒覺?!?/p>
他所說的醒覺方法就是跑步,他拎著蘇安安在酒店不遠處的小花園跑步,里面有一少晨練的老人
蘇安安是個懶人,從來不知道晨練為何物,這樣突然跑起來,身體還有些吃不消,跑了兩圈后就自覺停下來,這時盛江北已經(jīng)跑了快三圈了,氣息平穩(wěn)地停在她身邊,問:“怎么樣?醒了嗎?”
蘇安安害怕她一搖頭他繼續(xù)帶著她跑,忙不迭地點頭:“早醒了,早醒了?!?/p>
說完盛江北又重新跑起來,足足跑了半小時他才停下,蘇安安早已震驚,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用毛巾擦擦額頭,坦然說:“和平時比才一半而已。小姑娘體能太差了,要堅持鍛煉”
蘇安安被訓(xùn)得直點頭。
回去時路過一家寵物店,蘇安安習(xí)慣性的朝里面張望,尋找某個熟悉的影子。
一個黃白相間,藍色眼睛的小貓咪吸引住她,她小小的驚呼一聲:“好像?!?/p>
盛江北低頭問她:“什么好像?”
“那只貓好像我小時候在爺爺家養(yǎng)的那只,后來有一天它被人偷走了?!彼幻嬲f一面往寵物店沖。
近看更加像了,一樣的品種,一樣的花紋,一樣耳朵是白色,一樣的藍眼珠子,就連看人的眼神都一眼,一臉可憐兮兮。
自從十歲那年,那只貓離開,她對此一直耿耿于懷,今天她又遇到一只一模一樣的貓。
思安安眼睛已經(jīng)離不開那只貓了,用手去逗籠子里的小貓,盛江北見狀,和旁邊的店主商量價格。
這是一只純種布偶貓,價格昂貴,盛江北沒那么多現(xiàn)金,已經(jīng)摸出卡了。
蘇安安及時攔住,盛江北不解:“不是很喜歡嗎?”
蘇安安點頭又搖頭:“別買了,我媽對貓毛過敏,我不能養(yǎng)它?!?/p>
好可惜,真的好可惜,雖然這樣說了,但蘇安安的眼睛依舊一直盯著那只貓,一瞬不瞬,眼里的不舍,喜愛,濃濃的化不開。
盛江北猶豫了三秒,他將卡遞過去:“我們買了?!?/p>
蘇安安瞪眼看他。
他說:“我來養(yǎng)。”
說完,他遲疑得看了一眼籠子里的生物,頭皮發(fā)麻,立刻撇開眼,他無法看它第二眼,他從小就不喜歡毛茸茸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