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補藥似乎的確比先前的來的奏效,最起碼嵇玉這個身子是不吐血了。
只不過嵇清柏每次喝藥時都心情復(fù)雜,至于復(fù)雜在哪兒,他現(xiàn)在也不能說的太明白。
自從檀章不發(fā)病后,這宮里的女人終于逐漸多了起來,大概是看皇帝不再隨便殺人,嵇清柏偶爾還能在金池園遇到各色花花蝴蝶,蝴蝶們有膽子大的,也有膽子小的,嵇清柏混在女人堆里,耗費了不少神力來給美女們算命,硬是沒算出哪條是和皇帝有關(guān)系的。
嵇清柏越算越苦悶,考慮著過陣子等神力再漲一截后要不要請土地月老來做趟法事,硬牽一條紅繩算了……
當然想歸想,嵇清柏是沒膽子這么做的,開玩笑,佛尊又不是不回去了,一旦元神歸位,佛境六統(tǒng),檀章發(fā)現(xiàn)自己敢在下界給他亂點鴛鴦譜,那嵇清柏的一頭鬃毛大概都得被他拔光。
懷著對鬃毛深深的憂愁,嵇清柏在自己的殿里用完了膳,天冷后夜的早,沐浴完嵇清柏便急著上床裹被子里去,以至于皇帝到時都沒下去迎駕。
曾德替皇帝解了披風(fēng),眼角一直瞄著嵇玉,心想這娘娘真是恩寵隆盛,膽子肥的不行。
最要命的是檀章居然也不介意,表情淡淡地揮了揮手讓伺候的人都退下去。
嵇玉因為怕冷,床邊上圍了一圈厚實的帳簾,檀章伸手撩開一邊,探進半個身子時帶進了一方寒氣。
嵇清柏抽了口氣,趕忙拉著他進來:“冷死啦?!?/p>
檀章沒說話,看了他一眼,脫鞋邁上了床。
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的,皇帝晚上也不睡御龍殿了,就跟開了葷的和尚似的,夜夜宿在嵇玉的夢魘閣。
嵇清柏三下五除二就幫著對方把龍袍給剝了,被子一掀,將自己和皇帝裹在一起,檀章冰涼的手在底下突然握住了他的腳,嵇清柏掙扎了一番,沒躲開。
“太冷了。”嵇清柏凍的哆嗦了下,“你先把手松開?!?/p>
檀章并不松手,他笑了下,問:“暖爐呢。”
嵇清柏只好把藏在屁股后面的爐子讓出來。
這暖爐很是奇巧,做的精致不說,保溫效果也非常好,說是南疆那邊的貢品,很難得一只,就被皇帝賞賜給了嵇清柏。
賞的東西還跟他搶,嵇清柏在心里誹謗,肚子里罵著檀章小氣。
皇帝抱著暖爐烘手,熱了后又重新去抓嵇清柏的腳,床就這么點大,嵇清柏當然著他的道。
“心里罵我什么呢?”嵇玉的腳非常小,檀章用掌心就能包住了,他剛烘過手,溫溫?zé)釤岬?,貼著嵇清柏的腳底板,暖得能發(fā)芽。
嵇清柏低眉順眼地道:“沒罵您?!?/p>
檀章肯定是不信的,他看了嵇玉一會兒,腹內(nèi)的燎火漸漸滅了下去。
嵇清柏自然而然地摟住他,騰出一只手梳過皇帝的鬢,指尖綿軟,力道適中,一點一點地按著。
檀章閉上了眼,緩了許久,才慢慢道:“再過一個月有冬場圍獵?!?/p>
嵇清柏眨了眨眼,趕忙說:“我和你一起去。”
檀章吸了口氣,他斜過眼,目光落在嵇玉的臉上,巡了一圈,嗤笑道:“你現(xiàn)在真是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p>
嵇清柏窘了窘,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起身,跪在一旁,額頭磕在床板上,裝模作樣地乖順道:“臣妾愿隨侍陛下左右,望陛下恩準。”
皇帝并沒有馬上答應(yīng)他,只是伸出手,又跟擼貓似的,摩挲著嵇清柏的后頸,半晌,才好似終于是摸趁手了,愉悅又冷淡地說道:“朕準了?!?/p>
自從景豐帝登基以來,聲色狗馬的娛樂活動銳減,倒是圍獵一年比一年搞的還紅火。
冬場獵的以熊鹿狼狐為主,天越冷,狼皮狐皮越好,熊瞎子也是吃的滾圓的時候,運氣好還能捉到小熊。
皇家天儀浩蕩,帳營占了小半個山頭,嵇清柏在九重天上時就覺得玩兒還是凡人會玩兒,不論是蠅營狗茍,還是富貴潑天,都是**肆橫的眾生相,像他這種神仙反倒是清湯寡水莫得閑趣。
大冷天的,雖然沒下雪,但灰云滾滾,壓著林風(fēng)呼嘯而來,嵇清柏被風(fēng)聲吵得耳朵痛,曾德等在他的帳外頭,準備帶人去御帳里。
嵇清柏裹成了一個球,出來時連彎腰都嫌麻煩。
丫鬟扶著他,低聲對曾德道:“娘娘剛吃了藥,得睡會兒?!?/p>
曾德賠著一張笑臉,頗諂媚:“陛下的帳子暖和的很,您在那兒睡的更好,陸太醫(yī)也在呢,正好幫您把個脈?!?/p>
嵇清柏正跟著他往御帳走,聽到這話有些莫名其妙:“把脈干什么?”
曾德埋怨似的瞅了他一眼,似乎嫌棄人不懂事,壓低聲音道:“您和陛下都這么久了……這肚子有沒有動靜的總得關(guān)心下吧?”
“……”嵇清柏一瞬被這句“肚子里有沒有動靜”給震到了,下意識低頭去看了眼自己的小腹。
曾德以為他上心了,還挺得意,安慰道:“娘娘不用擔(dān)心,您雖然年紀不大,但得陛下專寵,一定能誕下龍嗣的?!?/p>
嵇清柏張了張嘴,為了檀章名聲,他也不能主動說他和皇帝啥事沒有,要是不小心傳出去帝王無法人道這話……嵇清柏忍不住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肚子,考慮要不要拿人參拼個娃娃出來,好保住他家佛尊的清譽。
胡思亂想了一路,等到御帳里時,嵇清柏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走的汗都出來了。
檀章今日換了騎獵裝,白色的里衣束著金鱗甲,紅絹披風(fēng)擱在一旁,他梳了冠發(fā),一張臉美得如花似玉。
嵇清柏不清楚自家老板這一世的身手如何,但按以往他發(fā)病時殺人的麻利勁兒,該是不錯的。
陸長生果然也在御帳中,見到嵇清柏時特別弱小無助,檀章倒是沒什么表情,也不理剛進來的嵇玉,低頭綁著一把弓。
曾德將人迎到帳中的羅漢床上,陸長生顯然一副等久了的樣子,立馬掏出帕子墊在小桌上,嵇清柏只能把手放上去。
一時帳中無聲,只有風(fēng)嘯掠過帳頂。
嵇清柏?zé)o聊地抬著頭,雙腿也不老實,踩在羅漢床的腳凳上一晃一晃,陸長生也不知把了多久的脈,臉色嚴峻,額上隱隱憋了一層薄汗。
檀章抬起頭,眼角的紅蓮隱沒在陰影里,平靜道:“怎樣?”
陸長生嚅囁了一會兒,沒敢直接說,斟酌了一會兒,才道:“娘娘體虛久了,補藥什么都得慢慢來,暫時看不到什么效果……”他話沒說完,突然“錚”地一聲!檀章手里的弓弦竟是硬生生被扯斷了一根。
嵇清柏嚇了一跳,陸長生和曾德已經(jīng)跪下了,皇帝沒有動,指尖滴滴答答落下了一串紅血。
“陛下!”曾德膝行向前,顫聲道,“您要保重龍體?。 ?/p>
檀章似是一點痛都不覺得,死死盯著嵇清柏的臉,冷冷道:“滾?!?/p>
除了嵇清柏,另外兩人自然屁滾尿流的滾了。
嵇清柏:“……”
他的目光落到了檀章手上,傷口可能還不淺,血一時半會兒都止不住,現(xiàn)在叫陸長生進來皇帝大概又要生氣,嵇清柏想了想,扯下了一片襯裙裙擺跪在了檀章面前。
嵇玉的脖子非常細,這是檀章摸了幾次后得出的結(jié)論,那是塊他還算喜歡的地方,總覺得能很輕松就弄死對方。
面前的人低著頭,露出姣好的脖頸線條,嵇玉似乎并不喜歡梳頭,皇帝印象里這人的發(fā)髻來回就那么幾個樣式,簡單且無趣。
嵇清柏當然不清楚自己那岌岌可危的脖子,他給檀章處理了傷口,不倫不類的止了血……還是用的法術(shù)。
結(jié)果一抬頭,就看到檀章正看著自己。
嵇清柏畢竟不是女的,沒什么避嫌害羞的自覺,他坦坦蕩蕩地目光相迎,最后倒是檀章先移開了視線。
嵇清柏笑了下,柔聲道:“陛下的弓我來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