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3號,開學在即,時間緊迫。蜘蛛尾巷十九號的學前教育課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伊凡坐在床邊,展開手臂,方便斯內普幫他扣上扣子。
“你會在那兒嗎?”伊凡看著斯內普低下去的發(fā)頂,淡藍色的眼眸露出些茫然。
“會?!彼箖绕丈驳鼗卮?,伊凡的眼神陡然亮了起來。
“哈利呢?”
“會?!?/p>
“鄧布利多教授呢?”
“會?!彼箖绕詹粣偟鼐砥鹱齑剑谘劬Σ[縫起來,流露出危險的光。
“盧修斯呢?”伊凡還在不識好歹地繼續(xù)發(fā)問。
斯內普抬頭看了伊凡一眼:“盧修斯是成年人,成年人不去學校?!?/p>
“你也是成年人?!?/p>
“沒錯,但我是學校的教師。你為什么問到盧修斯,你竟然喜歡他?真讓人驚訝?!?/p>
“我不喜歡他?!币练舱f。斯內普做完了自己的工作,伊凡放下手臂,摸上自己的扣子,“但是我只知道五個人?!币练材坎晦D睛地看著斯內普:“蘭斯會去嗎?”
“如果蘭斯去了,包括霍格沃茨歷史悠久的大門都會被他搬走賣掉。”斯內普譏諷地說,“不過一點兒都不需要著急,我想你大概很快就會遇到另外一個馬爾福?!?/p>
伊凡微微側過頭,似是在思索。片刻后他說:“我能認出他來嗎?”
“大概不算難——注意你在火車上第一個見到的給別人找麻煩的家伙就差不多了?!彼箖绕诊@然還是在嘲諷,不過這種復雜的情緒,對著伊凡還不如對著鏡子來表達。
伊凡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在說“我記下了”。斯內普微微一頓,僵硬的手指停在半空,緊接著落在柔軟的金發(fā)上:“去交幾個朋友——至少,別保持在只認識五個人的記錄?!彼m然這么說著,但是表情里卻沒有多少鼓勵的成分,但這對于伊凡而言就足夠了,男孩會記住他說的話,分毫不差地執(zhí)行。
出人意料的是,伊凡發(fā)問了:“這是命令嗎?”
斯內普微微流露出驚訝,他打量了伊凡一會兒,才說:“不,只是一點兒……”他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后抿起薄薄的嘴唇,仿佛是十分不情愿地對著伊凡認真聆聽的表情說:“一點兒父親的建議?!?/p>
伊凡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那么我會考慮它的——我這么說對嗎?”
斯內普面無表情:“不管是誰教你的,我覺得還不錯?!苯酉聛硭慌e魔杖,伊凡的長袍上剛剛扣好的扣子悉數崩開,“現(xiàn)在,按照我剛才做的再來一遍?!闭f著他露出曾在地下教室讓無數人心驚膽戰(zhàn)的冷笑,“最好祈禱你都記住怎么做了?!?/p>
伊凡的記憶力不容置疑,他完美地復制了斯內普的每一個動作細節(jié),分毫不差。
斯內普竭力不去想象當情況發(fā)生變化時,男孩的處置方式會不會讓人大跌眼鏡——換句話說,他不打算愚蠢地找出各種類型的紐扣,來查看男孩的掌握能力了。
不過他絕對不會親自跑到學院宿舍去給什么人系扣子的——于是不難解釋為什么伊凡購置的衣服里多半都是套頭衫。
然而這只是萬千難關中的一道地獄門,眼前還有大片的荊棘之路尚未開墾。
鄧布利多甚至大駕光臨前來觀摩,從一開始就顯得興致盎然,還不時發(fā)出讓斯內普惱火之極的評論。
“早在一年前你就該做這些事情了,”鄧布利多帶著惋惜說,“不覺得現(xiàn)在為時已晚嗎?”
斯內普沉著臉不作聲,鄧布利多笑了笑,摸著伊凡的頭頂:“不管怎么說,學校是個好地方,你總能在那兒快活起來的。”
斯內普的眼神微不可查地變了變,他皮笑肉不笑地瞄了鄧布利多一眼,腔調陰險地輕聲說:“我可不敢肯定。”
鄧布利多皺眉:“別這么說,西弗勒斯,你打算讓伊凡怎么想?”
“不知道,或許是提早認識一下霍格沃茨?”斯內普不以為然,“即使我不提,學校也早晚會教給他的?!?/p>
鄧布利多有些微沉默,他看向斯內普的目光充滿同情,但在與斯內普對視之前就及時地掩蓋住了。
“西弗勒斯……不能因為你在學校受到過傷害,就這么輕易地否認它?!编嚥祭嗟穆曇魳O輕,但斯內普的臉色卻迅速地陰沉下來。鄧布利多沒有停,他看著斯內普:“霍格沃茨是許多人的救贖,他們在這里獲得新生。包括我,包括……”鄧布利多略微停頓,緊接著堅定地說了下去,“包括伏地魔?!边@個名字被吐露出來的時候,斯內普漆黑的眼底有一瞬間的瑟縮,鄧布利多卻好像沒看見,蒼老的面孔上漸漸浮現(xiàn)出一種懷念的神色:“那時候真好啊,如果阿莉安——”他及時地反應過來,把后半句話卡在了喉嚨里。
然而斯內普也沒有注意到這些,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自己的回憶——唯一的相同之處是,那大概都不是什么愉快的記憶。
伊凡聽話地站在兩個大人的旁邊,對突然變得沉重起來的氣氛毫無感覺,只是用一雙淺藍色的眼睛交替看向斯內普和鄧布利多,不明白大人們臉上為什么會爬上痛苦。
他轉過臉,對著顏色有些發(fā)黃的老舊玻璃窗學著斯內普的表情。玻璃里模糊不清的影子也皺著眉看向他。
“你受傷了嗎?”男孩壓低聲音輕輕地問那個影子。
影子微微晃動,茫然不解地看了回來。
男孩的異動讓兩個大人清醒過來,鄧布利多率先掩飾著尷尬,輕微地咳嗽了一聲,湛藍的雙眸盯在伊凡身上:“那么晚安,伊凡,霍格沃茨見。”
“晚安,鄧布利多教授?!币练补郧傻鼗卮?。
在瘦高的老校長消失后,伊凡問了開學以前被允許的最后一個問題:“爸爸,我在學校能跟你一起睡嗎?”
斯內普鐵青著臉把伊凡扔進樓上的小房間。
九月一號清晨,德思禮家的汽車迎來了一位拖著行李箱的不速之客。
至于主語為什么是汽車,就不得不提到不速之客的唯一目的——蹭車。一來鄧布利多認為,斯內普出現(xiàn)在九又四分之三車站絕對在學生中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二來鄧布利多認為,適當地隱藏伊凡與斯內普的關系,更有助于男孩融入學校生活——實際上就算沒有斯內普這一層的原因,如何讓伊凡融入人類生活也已經是個世界性的難題。
為了避免還有第三點出現(xiàn),斯內普讓鄧布利多立刻閉嘴,并且把伊凡連人帶箱從家里趕了出去——甚至刻意無視了男孩可憐巴巴的眼神,和扒住他長袍絲毫不放松的手指。
把粘性男孩從身上摳下來花了斯內普一點兒時間,然而魔藥教授的鐵石心腸不會為此改變。伊凡被迫離開了狹窄污穢的蜘蛛尾巷,頻頻回頭的眼神活像被遺棄的小狗。
“真是感情深厚?!鄙狭四昙o的老巫師摘下半月型眼鏡,動情地抹了抹眼睛。
這句話聽在斯內普耳中仿佛諷刺一樣,他對鄧布利多怒目而視,然而德高望重的老校長滿臉不明其意的無辜。
當伊凡彬彬有禮地出現(xiàn),帶給德思禮家這個噩耗的時候。弗農那張始終看起來腫脹得過分的臉看起來更加具有張力了。
說實話伊凡實在太囂張了,他竟然在麻瓜的地界就穿上了黑色的校服。達力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一年來的熟識,也許他連臉都沒有看清,僅僅那件大逆不道的長袍就足以讓他尖叫著躲在佩妮身后。
男孩依然禮貌而真誠地看著德思禮一家,等待他們的回復。哈利驚得完全說不出來話,甚至沒法拉著伊凡表達一下他的喜悅。
弗農的臉漲成生豬肝色,男孩的孤身一人和巫師長袍表明了這是一件沒得選的事情。
“我絕不允許——”弗農大口喘著氣,“絕不——”
“不允許穿著奇怪的人上車?!惫杆俚亟涌冢虻滤级Y一家保證,“伊凡是我的朋友——”
“朋友!”佩妮尖叫。
哈利盡力讓自己不去聽:“我保證他不會做出任何……奇怪的事情?!彼∫练诧w快地退進房子,“快把長袍脫掉?!?/p>
“我的房子!”佩妮尖叫,“他進去了,哦天哪弗農,他們進去了!”
“我知道!”弗農滿臉漲得通紅,憤怒地吼道。
在哈利的幫助下,伊凡只用了十幾秒鐘就變了一副樣子,重新站在汽車旁邊。他禮貌地鞠躬:“謝謝你們,德思禮先生,德思禮太太?!?/p>
哈利竭力板著臉,小聲說:“講這個沒用的。”
實際上這并不算公正的評價,至少在確保伊凡態(tài)度良好之后,德思禮一家勉強恢復了一些對待哈利時候的蠻橫行為。
“別試圖干任何能讓我把你們倆扔在高速公路上的事情?!备マr回過頭來威脅著,腫脹通紅的大臉很可怕。
這趟旅程里最受折磨的人是達力,盡管另外兩個男孩加起來都沒有他能夠占得地方多,但是只要他們有任何企圖輕聲交談的行為,甚至是抹一下頭發(fā),都會引起肥胖男孩絕望恐懼的尖叫。
伊凡對這種新奇的高分貝的歡迎方式略感迷惑,哈利也不能向他解釋。說實話,第一次與好友共同進行的旅途竟然是這個樣子,實在讓哈利很是沮喪。
他也不能詢問伊凡任何有關巫師的話題,他有一肚子的話想問,比如為什么伊凡之前瞞著他自己也是巫師的事情,但是他不得不避免任何引爆達力脆弱精神的行為。
“馬上就結束了。”他趁著達力不注意,抽空從牙齒縫里極其輕微地擠出來一句話。
不幸的是達力此時的感官竟然出奇的敏銳,頓時車里充滿了恐懼的尖叫:“爸爸——他們——他們又——”
弗農立刻轉過頭來怒吼:“夠了!停止——否則就滾出去——”
“老天哪弗農,快看著路——”佩妮在前面尖叫起來。
他們的車快要開上山坡了,弗農趕緊猛打方向盤。
出于慣性,達力一頭撞在哈利身上,于是新一輪恐懼的尖叫再度爆發(fā)。
不管怎么說,倫敦國王十字車站,正在不可避免地被逐漸接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