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忘記了關(guān)那扇門，剛剛拐入四樓右邊的走廊，甚至已經(jīng)能夠聽見巨犬憤怒的低沉咆哮，而一個明顯渺小了許多的身影一動不動地站在它前面——完整地——抬頭仰望著它。
“快躲開！”哈利大聲喊，“伊凡，你在等什么？”
小人動了動，淺黃色的腦袋轉(zhuǎn)過來，他身后的巨犬三張血盆大口都微微張著，黏糊糊的涎水順著下巴滴在地面上，正在挨近下面渺小的身影。
哈利連呼吸都凝滯住了，一口涼氣吸進(jìn)肺里。
“好的，哈利。”伊凡說。他在最后一刻退到門外，三個腦袋都撲了個空，巨犬憤怒起來，掙扎的身軀帶動鐵鏈碰撞，當(dāng)啷聲響徹走廊。
“你嚇著他們了?！币练灿煤茌p的聲音說。他在三頭巨犬兇惡的眼神中關(guān)上門，咔噠一聲門鎖自動閉合，聲音立刻被隔絕，一時間走廊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哈利終于跑到了伊凡跟前，他驚慌失措地上下打量伊凡，確認(rèn)著男孩是否毫發(fā)無傷?！澳惘偭藛?！”他揪住伊凡的領(lǐng)子，“這種時候有誰會不想著逃跑？”
羅恩也追了過來，努力撕扯著自己胸口的衣服，試圖把氣喘勻：“你——你確實——瘋了，哥們兒，雖然——咱們大家——都——知道你——腦子有點——毛病，但這可——過火了——兄弟?！?/p>
德拉科在走廊拐彎處就停了下來，蒼白的尖下巴隱藏在黑暗中，灰藍(lán)色的眼睛在陰影中顯得有些明暗不定。
“我不知道，”伊凡輕輕說，“但她跟我不一樣?！?/p>
哈利摸不著頭腦：“什么？當(dāng)然不一樣……你說什么？”
羅恩張大嘴巴：“她？”
伊凡從哈利身邊退開兩步，看了看走廊口的的方向：“我得追上德拉科了。晚安，哈利。晚安，羅恩?！?/p>
納威張著嘴，傻乎乎地看著從自己身邊跑過去的伊凡，問哈利：“馬爾福不見了？那決斗怎么辦？”
“納威！”赫敏像一頭發(fā)怒的獅子，亂糟糟的褐色長發(fā)把她襯得相當(dāng)有威懾力，“這時候誰還想著這個！”緊接著她嚴(yán)肅地轉(zhuǎn)向哈利，眼中似有警惕：“我覺得我們好像得好好談?wù)劇恢龟P(guān)于違反校規(guī)，還有你的斯萊特林小朋友?！?/p>
哈利和羅恩對視了一眼，彼此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樂意。
“我覺得，我們可能應(yīng)該回去睡覺了。”哈利說。
“是啊，誰愿意站在這等費爾奇呢？”羅恩翻了翻眼睛。
他們徑直從赫敏身前走了過去，不顧女孩子憤怒到了極點的眼神。
伊凡很快追上了德拉科，然而很難說清鉑金男孩到底突然間被什么惹著了，一路上沒說任何一個字，包括他最常使用的通過鼻腔發(fā)音的語氣助詞。
最糟糕的是伊凡并不覺得這其中有什么不妥。
萬圣節(jié)前夕似乎是僵硬關(guān)系的高發(fā)期，赫敏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開始鼻孔朝天地在哈利和羅恩面前走來走去，發(fā)表意見最常用的是“哼”和冷笑。
“怪不得她一個朋友也沒有。”羅恩煩躁地說，“就是啊，她那么聰明，至少得有三個腦袋才能跟她思維同步呢——要是我的話，就勸她去跟那只臭烘烘的小毛團(tuán)交朋友?！?/p>
哈利繃著臉搗爛鼻涕蟲，盡量讓自己不樂出來，免得被斯內(nèi)普抓住把柄。
幸虧赫敏不在他們身邊，萬事通小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主動坐到?jīng)]有搭檔的伊凡身邊。絲毫沒有危機(jī)意識的男孩對她露出一個肌肉控制無比標(biāo)準(zhǔn)的禮節(jié)性笑容，赫敏稍稍有些不自在地朝他點點頭。
站在講臺上的斯內(nèi)普目光陰冷，也許只有赫敏膽敢這么做而不懼怕斯內(nèi)普刻意的刁難——或者說，這個班上唯二把課本和課本以外知識都原封不動背下來的兩個人都坐在這張桌子前面了。
“我敢打賭她會碰一鼻子灰?！绷_恩對赫敏的行為嗤之以鼻。
“嗯……是啊?！惫行┆q豫，雖然他也覺得伊凡有點奇怪。而且似乎總有些什么不太對勁，比如說……比如說身高？哈利突然間微微怔住，不明白自己以前怎么沒有注意到。從他們認(rèn)識開始，伊凡的個頭似乎就沒有長過，哈利本來還以為他比自己大著幾歲。
哈利朝伊凡的方向看了一眼，斯內(nèi)普已經(jīng)把隨堂內(nèi)容布置了下來，所有人都在嘩啦啦地翻書，教室里充斥著紙張翻動的聲音。
“波特先生，既然你已經(jīng)很清楚本堂課的魔藥配方，能不能麻煩你現(xiàn)在就把坩堝支起來呢？”斯內(nèi)普的鼻子尖上似乎天生長著波特雷達(dá)，在哈利溜號的一瞬間立刻把頭扭了過來，臉上的笑容扭曲著，“我會親自看著你如何配置魔藥?！?/p>
羅恩極其低微地□□了一聲，哈利繃緊面孔，竭力不讓自己露出怯態(tài)。一個念頭充斥著他的大腦，他想要斯內(nèi)普好看，他想找出伊凡的秘密。
哈利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伊凡是他的朋友，他怎么能這么做。
他努力撇清腦海中的念頭，以至于手腕不自覺地抖了一下，黏糊糊蝸牛的觸角灑了一些在桌面上。
“那么，下課后留下來把教室清理干凈，波特?！彼箖?nèi)普語調(diào)柔滑，“希望這能夠給某些人警示，不要認(rèn)為魔藥材料可以隨便浪費?！?/p>
“是的，先生。”哈利從牙齒縫里說，某個念頭又不自覺地蹦出來了。
伊凡突然間有些擔(dān)憂地朝著這邊望了一眼，似乎在專心配置魔藥的赫敏微微皺起眉頭，但眼神依舊專注地望著坩堝，仿佛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哈利肚子里的腸子快要打結(jié)了。
這節(jié)課對于哈利來說極其艱難，在總算熬過了一個頭昏腦脹的上午之后，正在努力控制著自己大腦的救世主男孩發(fā)現(xiàn)伊凡和赫敏在第一時間消失了。
“她把伊凡綁架了？”羅恩猜測。
哈利頭痛得厲害，甚至不愿意回答這句極其不靠譜的話。
“斯內(nèi)普教授。”伊凡站在一個隱蔽的拐角外，他們頭頂?shù)拇皯艉芨撸B陽光都漏不到這里來。他總是知道在什么地方能夠遇到斯內(nèi)普，盡管他一直順從著魔藥教授的話，始終克制自己不去這么做。
斯內(nèi)普突然涌上一股奇怪的想法，他似乎覺得“教授”這個稱呼好像沒有另外一個……稱呼好聽。
他立刻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被什么有毒蒸汽熏壞了。
“很高興你理解了我的暗示，不過……”斯內(nèi)普冷冰冰地說，“下回記得割掉長得要命的尾巴。”
在這句話被說出來的同時，赫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間凝住了，她脊背發(fā)涼地后退，盡量放輕腳步，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下一秒她撞上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另一只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避免了她險些滑出口中的尖叫。
赫敏身后的德拉科臉紅得像羅恩的頭發(fā)，眼神兇惡得仿佛三頭巨犬?！皠e說話。”他用唇語說。男孩只身一人，兩個跟班不知道被甩在哪兒。
斯內(nèi)普似乎并不想把它們都揪出來，兩個人悄悄退到幾條走廊之外才敢放聲說話?！耙欢ㄓ惺裁疵孛??！焙彰艋鸺被鹆堑貨_口而出，瞪著德拉科，“你也這么覺得吧，馬爾福？”
鉑金男孩恢復(fù)了高傲的姿態(tài)，不屑地抱起胳膊：“你以為我會跟一個臭烘烘的格蘭芬多談?wù)撨@些？”
赫敏立刻扭頭把書包甩到肩上：“隨你，反正我也不需要跟別人分享《跟蹤術(shù)》《偽裝術(shù)》和《如何辨別他人的秘密》?！?/p>
德拉科皺起眉毛。
“他們走了，爸爸?！币练哺吲d地仰起臉，呆在斯內(nèi)普身邊讓他覺得安心。
斯內(nèi)普臉色難看——他是不是該表揚一下人工男孩很懂得如何分辨場合？改口改得真夠快的。
“爸爸，”伊凡毫不猶豫地整個人糊上了帶著魔藥氣味的長袍，“我能去你那里嗎？你是為了這個叫我來的嗎？”
斯內(nèi)普面無表情地把男孩摳了下去：“你想多了，我只是突然想瞧瞧這一屆的學(xué)生里有多少人樂于疑神疑鬼。”
鄧布利多多此一舉的行為調(diào)動了學(xué)校里不少人的冒險因子，教師們礙于身份只能壓抑住好奇，而學(xué)生們卻不管這么多。
斯內(nèi)普還記得讓伊凡入學(xué)這件事不合規(guī)矩，否則他絕不可能同意鄧布利多給伊凡添上“斯內(nèi)普”這個姓氏。
當(dāng)然他明白老巫師的心懷不軌，無非是打著讓“私生子”這種流言蔓延出去的主意——可惜鄧布利多低估了魔藥教授在人們心目中的恐怖程度。
像斯內(nèi)普這種人，一定跟正常人產(chǎn)生了生殖隔離——這是人們普遍的想法。當(dāng)然沒人膽敢把這件事說出口，否則即便是每天帶著一打解藥，也無法完全避免猝死的可能性。
在這種氣氛之下，包括哈利都暫時忘了古靈閣的小包和三頭犬腳下的活板門。
更重要的是，萬圣節(jié)快要來了。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晚宴的救贖——在學(xué)期正中間的當(dāng)口，也只有這件事值得產(chǎn)生期待。
伊凡甚至對哈利和羅恩建議過給四樓走廊里的女士帶些餐點過去，畢竟是盛大的節(jié)日，他記得那里空蕩蕩的，凄涼至極。
“女士？哪有什么女士？”羅恩摸不著頭腦，緊接著他跟哈利對視了一眼，同時抽了一口涼氣，“我的老天，你把自己送過去就行了——那位年輕的淑女肯定樂意接受這樣的美味?！?/p>
伊凡眼神中露出不解。
“我知道你是想幫忙查出那個小包的用途?！惫膭畹卣f，“不過……我們還是先過節(jié)吧?！?/p>
伊凡沒有糾正哈利的想法，但是他暗自下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