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伊凡答應(yīng)了這個哈利的要求, 三人組的行程開始變得規(guī)律起來，以便伊凡加入。
實際上也沒有多么復(fù)雜, 因為他們每天不過是在圖書館查找尼克·勒梅這個名字，順便惡意揣測斯內(nèi)普私人生活的糟糕程度。
聚眾詆毀大家都討厭的老師, 是學(xué)生們最喜愛的消遣。
然而現(xiàn)在這個消遣被剝奪了。從一雙平靜的淺藍瞳孔在背后默默注視他們的那一天起，羅恩的表情越來越像得了便秘。
哈利也忍得相當(dāng)辛苦，但是哈利在過去的十一年里少有時間能夠如愿以償，因此拋棄點什么并不算特別艱難。
而赫敏越來越嚴(yán)肅，幾乎是一言不發(fā)地飛快翻動每一本書籍。每當(dāng)哈利提醒她形勢還不算特別嚴(yán)重的時候，赫敏就會變得暴躁易怒。
“你在想什么呀，哈利, 你知不知道我們快要考試了？”
哈利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這跟尼可·勒梅有什么關(guān)系, 況且他們離考試還有將近四個月，怎么也沒法稱之為“快考試了”。羅恩聽到赫敏的話嚇了一跳，趕緊滿臉惶恐地去查日歷。他眼睛盯在上面看了幾分鐘之后，才松了一口氣。
事后羅恩悄悄對哈利抱怨：“我還以為我不小心撕掉了兩個月份呢?！?/p>
兩個格蘭芬多男孩都對赫敏的緊張兮兮不以為然, 小女巫惱怒非常。直到她意識到旁邊還有另外一個人。
“伊凡, 你制訂復(fù)習(xí)計劃了嗎？要知道我們可快要考試了?！焙彰魢?yán)肅地轉(zhuǎn)向安靜注視他們的男孩。
伊凡沒有立刻回答?！翱煲边@種定性詞匯在他心中概念不深，畢竟男孩習(xí)慣了定量分析。
最終思維的天平斜向了赫敏，至少從以往的習(xí)慣來看，伊凡認(rèn)為哈利和羅恩也傾向于在某些事情上依賴赫敏。因此伊凡認(rèn)定了赫敏話語中的正確性。
男孩認(rèn)真地點點頭：“謝謝你，赫敏。我會準(zhǔn)備制訂計劃的?！?/p>
哈利和羅恩一起絕望地捂著眼睛。
就在伊凡成天混跡于圖書館的日子里，有一個整天無所事事四處找茬的年輕人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寂寥了。
德拉科終于找到機會在一條無人的走廊堵到了伊凡。
男孩揚著下巴，蒼白的尖臉一如既往地神色倨傲：“看上去你們的關(guān)系倒是更進一層了？純血叛徒和泥巴種的氣味兒特別能吸引你？”
伊凡眨了眨眼睛, 他還記得扎比尼是怎么給他解釋“泥巴種”這個詞的含義的，但是他不太能明白德拉科為什么要侮辱赫敏。
他們不是好朋友嗎？
伊凡的大腦無法做出準(zhǔn)確判斷，他一直看著德拉科不說話。
德拉科被這種眼神——他自以為的眼神——看得惱火了起來，盡管此刻伊凡的眼中實際上不含任何情感。
“這么快就徹底倒向格蘭芬多那邊了？”德拉科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還是說低劣的血統(tǒng)讓你更有歸屬感？你一定很羨慕他們吧？就是被分院帽扔到格蘭芬多也比被當(dāng)成一塊石頭強。”
伊凡在德拉科的話中后退了一步，睜大眼睛看著他，微卷的睫毛有些顫動。
德拉科明白自己的話說得很重，他產(chǎn)生了一股報復(fù)的快感。
“我是……男孩?！币练灿眉?xì)微的聲音說，“我不是石頭?！?/p>
德拉科突然有些氣急敗壞，為什么他的室友從來都意識不到真正的重點在哪里？虧他還為自己的一擊必殺得意洋洋。
鉑金男孩惱怒得不想繼續(xù)聽這個男孩說話，他目不斜視地走向伊凡身后，從他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甚至還故意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伊凡一直呆愣地看著德拉科，后者在自家室友的目光注視下甚至第一次生出了輕微的愧疚感。
只不過德拉科很少能意識到這是內(nèi)疚感，他只知道自己很不愉快。
伊凡獨自在走廊對自己輕聲說：“我是男孩?！?/p>
只有盔甲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回應(yīng)他，兩側(cè)墻壁上的畫像都靜悄悄的，畫框里空無一人，主人不知去向。
等到他到達圖書館的時候，男孩比以往沉默了許多?？上踔翛]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這一點。羅恩和赫敏又在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拌嘴，而哈利前一天晚上被伍德操練得太晚，此刻沐浴在爭吵聲中酣睡得一臉甜美。
伊凡慢慢地在赫敏拿來的書籍里翻找尼可·勒梅這個名字。他很少有迫切的愿望想要去做什么，然而現(xiàn)在他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一種心愿。他希望有人能對他說一句：伊凡，你是個真正的男孩，真正的人類。
可是哈利不行，羅恩不行，赫敏也不行。扎比尼一定會要求解釋，而德拉科……伊凡的睫毛倒下來遮住淺藍色瞳孔，難過的情緒顯得更加淺淡而不易察覺。
能對他說這句話的人不多，斯內(nèi)普算是一個，他知道真相?？墒羌幢闶且练惨材軌蛎靼?，讓魔藥教授鸚鵡學(xué)舌似的對男孩說出這種話，簡直是天方夜譚。
男孩抬起茫然的瞳孔，也許只有一個人能夠樂意這么辦。
“伊凡？”鄧布利多鏡片后的透徹目光帶著幾分驚訝，“你居然會來這兒……如果你不是走錯路的話，我還真是夠驚訝的?！彼Σ[瞇地把伊凡讓進了辦公室，原本安靜地噴著白色煙霧的銀器們頓時爆發(fā)出一陣喧嘩，丟下手頭的工作邁動小斷腿竭力湊近男孩觀察他。
伊凡向后縮了縮，垂下的指尖已經(jīng)快要碰到一個銀器。
“不、不用在意這些，伊凡?！编嚥祭嗬@過桌子坐在后面，依舊是滿面笑容，“它們不會出事的，我確信。摔到地上可不好受，修復(fù)咒大概更不好受——哦，我不是銀器，我沒試過?！彼柭柤?。
銀器們又尖叫著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伊凡盯著跑動的器皿們，目光像是粘在上面。
鄧布利多搖搖頭，用手撫摸著一個像是茶壺般的銀器口，銀器受用地扭動著身子。
“你跟它們不一樣，伊凡。你是魔法生命，他們是魔法，但不是生命?！辈鑹匕愕你y器不大樂意地用壺蓋咬著鄧布利多的手指，老巫師笑瞇瞇地把瘦長的手收回長袍袖子里。
淺藍的瞳孔微微亮了一些。
男孩小心翼翼地問桌子對面和藹的老巫師：“那魔法生命是人類嗎？”
鄧布利多湛藍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對著伊凡，清晰地說：“是。”
墻上立刻傳來一聲冰冷的譏諷嗤笑。
伊凡的表情還是很惶恐，像是沒法完全相信鄧布利多的話。尤其是當(dāng)他抬頭對上畫框里的發(fā)出嘲笑的山羊胡男巫的時候。
“菲尼亞斯總是對什么事都不大贊同?！编嚥祭鄾]有回頭，和藹地看向伊凡。
畫像里的菲尼亞斯·奈杰勒斯·布萊克像是被揍了一拳，精明的面孔掛上不悅。他立刻反唇相譏：“你說得也有道理，阿不思，我最不贊同的就是讓這個小鬼去斯萊特林?！?/p>
墻上的老校長們神色各異地注視著下面的伊凡，看著他規(guī)規(guī)矩矩地把雙手放在腿上，因為低頭而微微彎曲的脖頸白嫩脆弱，就像個真正單薄的小男孩。
一直在試圖努力咬傷鄧布利多的茶壺模樣銀器停住了，有些感興趣似的側(cè)過身子對著伊凡，可惜沒有人能發(fā)現(xiàn)它是不是在看著他，因為它并沒有面孔。
就在此時，窗外傳來一陣撲棱翅膀的聲音，是一只毛色雜亂的貓頭鷹，腳上拴著一封筆跡工整的信箋。鄧布利多朝伊凡微微點頭，從椅子上站起來去開窗。
在他從貓頭鷹腳上解下信封的當(dāng)口，銀器偷偷摸摸地湊近了伊凡，粗啞的聲音從壺嘴里發(fā)出來：“男孩，你真奇怪，你為什么想當(dāng)人類？”它自豪搖擺著晃了一圈，將自己銀亮的外殼展示給男孩看。
伊凡有些茫然地看著它，長久的沉默之后，男孩輕輕地說：“我的父親就是人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