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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葬禮的那一天應該是時竟汐經(jīng)歷過的十分痛苦的一天。她抱著爸爸的遺像, 媽媽在身旁泣不成聲,到了靈堂, 還沒來得及安頓好,就在外面吹吹打打的嗩吶聲中, 四個叔叔兇神惡煞地沖進來, 說時竟汐的爸爸以前欠了他們一人二十多萬。
時竟汐媽媽是一個軟弱的女人,正遭受喪夫之痛的她完全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變故,平時還會互相幫襯一起吃飯的大伯們忽然變了一副嘴臉,信誓旦旦言之鑿鑿要求她們立刻還錢。
這四個大伯沒一個有出息的,總共家中也就幾個平房, 一年也賺不了幾萬塊錢,家里空調都沒裝幾個, 哪有什么二十多萬來借給丈夫?而自己的丈夫的秉性她也了解, 平時單位里就算發(fā)了三百五百塊錢的補貼他都會拿回家里來, 單位有飯吃便從來不下館子, 賺的那點子錢全交在自己手上,就是這樣一個舍不得給自己花錢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經(jīng)過自己同意就去借別人將近百萬的巨款?
時竟汐媽媽一清二楚, 這幾個人就是沖著這巨額賠償金來的, 看自己家里沒了男人, 便胡編亂造借口想要霸占賠償金。她雖然軟弱,但是也不能把丈夫用命換來的錢就這么不明不白地給了旁人, 而自己的女兒才上小學, 以后上學, 嫁人甚至日常生活哪一樣不要花錢?她咬死了沒有,結果家里被幾個大伯帶人摔得稀巴爛,然后對她拳打腳踢。
時竟汐媽媽一個人如何能敵得過這幾個村里干農(nóng)活的粗漢子?被摔來打去,弄得是鼻青眼腫頭破血流。時竟汐那時還小,并非是大伯們的攻擊對象,但是她又無法看自己媽媽被打,沖上去對了大伯掐著媽媽的手臂就是一口,咬得她感覺雙腮劇痛。大伯拽著她的辮子往上提,那一刻她幾乎頭皮都要被撕下來。她尖叫著掙扎,只換回無情的巴掌。
之后的日子她們母女二人過得更是艱難,深深地記得她們后來那一天連吃飯的碗都沒有,還是熱心的鄰居送來了一些飯菜和鍋碗。夜里睡覺的時候甚至有人拿磚頭砸碎她家的玻璃,修補好了之后又碎,周而復始。而時竟汐的幾位嬸娘也加入進來,每日來她家門口掐腰大罵,什么粗話謊話都敢往外說。
時竟汐媽媽不相信這幾家人能夠這樣作惡下去,去找公公婆婆給自己做主,公公只說欠債還錢,讓兒媳快快把錢給其他幾個兒子,其他并不譴責幾位兒子的惡行。而婆婆更是毫不掩飾,竟然一點情面都不留地指責兒媳:“你手上那筆錢是我兒用命換來的,你一個外人拿著也不嫌燙手!你嫁進來這么久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時竟汐以后又要嫁人,壓根不能傳宗接代,我家小五就在你這里絕了種了,怎么好意思霸占著這筆錢?他們老時家是絕對不會把這錢給你們倆外人的!”
農(nóng)村落后的宗族思想簡直可以吃人,那些人的所作所為就像毒瘤一樣,讓時竟汐母女倆時時刻刻都遭受著身心的痛苦。
時竟汐媽媽去找村干部,可村干部只是嫌麻煩不愿意插手別人家家事。而且農(nóng)村里一個村莊這么多年發(fā)展下來,前院后院總是沾親帶故的,迫于人情,也無什么交情,便無人出頭,任憑那群窮兇極惡的人欺負她們家這孤女寡母。
時竟汐媽媽那時候身子就已經(jīng)有些不好了,生病需要錢,而這家人怕她看醫(yī)生把錢用光,總是干涉。后來不甘受辱的時竟汐媽媽帶病上訪,經(jīng)過上中下的各級阻攔,那時候的她們已經(jīng)傷痕累累。
就在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全國人民舉家歡慶,時竟汐被媽媽放在鄰居家里,而她媽媽遇上了當時正在省□□辦巡查值班的狄明坤狄書記。
時竟汐第一次見到狄明坤就是在那個大年三十的晚上,那一天她坐上一個陌生叔叔的小轎車,帶她到一家掛著紅燈籠的餐館。時竟汐媽媽滿臉的憔悴,坐在餐廳里有些手足無措。時竟汐依偎在媽媽身旁,打量著狄明坤,只覺得這個叔叔身上有一種和平??吹降娜瞬灰粯拥臍赓|。像是從電視里面走出來的,他說話不像別人那樣大聲,而是和煦卻有力量的,每一句話都能安撫到時竟汐母女。
了解情況后的狄明坤立刻指示下屬迅速徹查此事,對農(nóng)村糾結的惡勢力要進行鏟除。狄明坤那時也是剛調任來此地,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必須要把這事情解決,樹立威信。后來通過多方協(xié)調,也在狄書記的監(jiān)督指示下,原來對于時竟汐家天大的事情,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內,就這么迅速地解決了。
為了不讓宗族勢力再戕害這對母女,狄書記還建議她們在縣城里置辦一套房子,以后在城里找一份工作,同時還承諾給時竟汐調到縣城里比較好的公辦小學上學。
一切都是那么順利,本來應該完美解決的事情就在來年的秋天急轉直下。時竟汐媽媽因為被查出來患有宮頸癌,一開始她還花錢治療,后來發(fā)現(xiàn)那是個無底洞,便停止了用藥。
那時候的時竟汐每日都陷入在被媽媽丟下的恐懼中,在媽媽數(shù)次急救之后,她終于想起了那個大年三十帶她和媽媽吃飯的叔叔,她不知道那叔叔具體是什么人,只知道他身上有無窮的力量,只要有他,就會有巨大的希望。她偷偷找到媽媽手機里的那個號碼,記下來,到學校的小賣部花了五毛錢給那位叔叔打了那個電話。
后來她記得那位叔叔很快幫她媽媽籌集到了善款,還幫她從縣城的醫(yī)院轉到市里的意愿,當時她們用的是最好的藥,住的也是比以前好了許多的病房,可是沒有用,媽媽終究還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化療中瘦下去,原本白白的皮膚變得黑黃黑黃,頭發(fā)也掉光了,她的媽媽,瘦成了一把骨頭。
那時候的媽媽總是在用心疼的眼光看著自己:“媽媽要是走了,你該怎么辦啊?!?/p>
爸爸這邊的兄弟叔伯以及公公婆婆,能得罪的已經(jīng)全部得罪光了。錢也花得所剩無幾,沒有人會再愿意養(yǎng)著自己的女兒。自己娘家那邊只有一個姊妹,遠嫁到了幾百公里之外,妹妹妹夫全是在大城市打工,還是租房子住,經(jīng)濟條件并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