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來了?”
正準備叫下一個病人的時候,竇璧出現(xiàn)在了我身后。
“剛手術完,正好是你看夜急,就過來看看急診病人怎么處理的?!备]璧沖我回道。
現(xiàn)在他是我下面的住院醫(yī)師,平時自己忙完自己的病人就喜歡看別人手術,或者是幫忙上臺學習。他知道我看夜急,他過來學習,我肯定是會教他一點東西。
平時我就和他說過,看一千臺手術不如自己上臺一次,看千遍書不如看病人一次。醫(yī)學是一門實踐學科,光看書,擺/弄幾只老鼠是永遠看不來病的。
當然,對于好學的人,我也會多教一點。
“嗯,一會有空的時候,我在和你說點看急診的注意事項,畢竟你以后也要來急診輪轉的?!?/p>
“勒東回去了吧?”我沖竇璧詢問道。畢竟勒東是被我叫過來加班開刀的,內心還是有一點點歉意的。
“嗯,哦,他出去幫忙買飯了,說一會送過來給我們吃。”他好像剛想起來似得沖我回道。
頓時,我的內心又是一陣感動,好基友就是好基友,居然還知道我還沒有吃飯,而此時的我才感覺到了一陣餓意。
我正在給一個臉部撞傷的病人看病的時候,突然一個男子抱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就沖了進來。
“醫(yī)生!醫(yī)生!快幫我看看,快幫我看看,我小孩臉上受傷了!”這個光頭男子急匆匆的闖了進來,擋在我的前面,完全不顧前面正在看病病患的情況。
我轉頭看了一下他懷抱中的小孩,在其右臉上有一道比較鋒利整齊的傷口,大概在2厘米左右,血跡斑斑,但是已經沒有活動性出/血,并沒有到非立馬處理不可的程度。
而且前面看病的患者,也是臉部外傷,只不過家屬正用紗布壓著,顯得沒有這么恐怖?
不用說,這個光頭男是在插隊。雖然比較反感這樣的事情,但也要看后面家屬答不答應。
于是我沖他說:“那你要問前面排隊的家屬,畢竟來看急診的誰不急?”
“就是,我家小孩也是外傷需要縫針的,”前面那個家屬不滿地說。
可是這個光頭男回頭惡狠狠的看了前面那個家屬一眼!
前面那個家屬就膽怯怯的說道,“你們先看吧,你們先看吧!”
他還抱著自己的小孩站了起來,把位置都讓了出來。
“醫(yī)生,你看下這個傷口怎么處理?”光頭男‘好不羞澀’的就坐了下來,并沖我心急的問道。
“小孩是怎么受傷的?被什么東西傷到了?”
于是,為了不讓后面的患者久等,我抓緊時間向這個光頭男詢問。畢竟這樣的男人你讓他出去,他肯定會嘰嘰歪歪來這不走,還不如給他早點看完,免得浪費時間。
“問這么多干嘛!”這個光頭男不耐煩地說,“小孩臉上還留著血呢,趕緊給我看?!?/p>
“受傷情況不一樣,處理方法和順序也不一樣?!蔽蚁蜻@個光頭男解釋道,“如果是撞上的,那么就要先看有沒有顱內出/血,如果是其他異物弄傷的,就要考慮是不是有什么異物殘留在傷口里面?!?/p>
“小孩在玩耍的時候撞在桌角弄傷的?!惫忸^男撒謊道。
桌角撞傷的傷口不會這么平整,應該是略成三角形,傷口局部應該也有輕微凹陷。內心雖然知道他在撒謊,但我又不能直接問。他既然說謊了,你直接點破問也是沒用的,反而會加深矛盾。于是,我按在常規(guī)問診繼續(xù)問道,“小孩當時有沒有吐啊,有沒有昏迷呀?”
“問這么多干嘛!嘔吐什么的都沒有,你趕緊給我小孩子處理傷口?!边@個光頭男開始有點煩躁的說道,嘴上還時不時的打著哈欠,感覺煙癮犯了似得。
看見這么整齊干凈的傷口,依據(jù)我的經驗,這估計是一個銳器所傷,而不是所謂的撞到桌角弄傷的。但是家屬不愿意說,我也沒有辦法。
于是,我準備開清創(chuàng)縫合的處方單子,但找不到他的掛號。
“你小孩叫什么名字?掛的是多少號?”
“醫(yī)生你幫我先處理啥,我等會再去掛號交費。”
我拿來消毒紗布幫忙把傷口周圍的血跡擦干消毒,并拿無菌紗布蓋在小孩的傷口上。然后沖這個光頭男說道,“趕緊先去掛號,要不然我這里開不出來處方單,也沒辦法為你的孩子清創(chuàng)縫合治療以及打破傷風針?!?/p>
“你們醫(yī)院怎么這樣子,就知道要錢。”他岔憤的說道。
我內心頓時一萬只曹尼馬奔騰而過,這人一看就不是好鳥。小孩受傷的實情不說,頭頂還傻嗶的紋了一個小**樣的淺綠色圖紋。尤其剛才那一似煙癮又不是煙癮的呵欠,讓我不禁懷疑他是一個癮君子,因為在他的身上沒有聞到煙味。
在我剛給前面那個病患開好處方單子,這個光頭男就掛好號回來。現(xiàn)在排隊掛號交費的人并不少,估計他又是插隊弄好的。
我正在給小孩子開處方的時候,一個穿著綠豆花紋睡衣,披頭散發(fā)的婦人闖了進來。
“你把六兒怎么了?”這個婦女一進來就沖光頭男質問道。
“受傷了,不要吵,先讓醫(yī)生把六兒的傷口處理好?!彼荒蜔┑幕氐?。
“這是傷口清創(chuàng)縫合的單子和打破傷風的處方單,”我沖光頭男吩咐道,“交好費,拿好藥拿過來,小孩子先抱到隔壁的清創(chuàng)室把傷口處理了?!?/p>
這個光頭男拿好單子,遞給前面進來的婦人。在他們剛出診室,小孩臉上蓋著的紗布被蹭了下來。
頓時,這個剛才還有所隱忍的婦人看見男孩臉上的傷口,就扯著光頭男歇斯底里的喊道,“你個殺千刀的!你怎么忍心把六兒弄成這個樣子?”
“鬧什么鬧?鬧有用嗎?趕緊先去把費用交了,我先在這邊幫六兒的傷口處理了!”光頭男沖婦人面目猙獰的兇道。
“回去再和你算賬!”婦人也不敢示弱的啜泣道,兩行眼淚卻不禁流了下來。
而前面付好費、拿好藥、站在清創(chuàng)室門口的病患不禁后退,再次為光頭男讓位插隊了。
“這個人一看就不是好人,還插在別人的前面看病。”后面的竇璧見診室沒有他人,于是為前面的病患不平道。
“這樣的人在急診還是很常見的,”我在診室放好提醒后面的病患、醫(yī)生正在清創(chuàng)的提示牌后,轉身沖后面的竇璧說道。
我一邊帶著竇璧去清創(chuàng)室,一邊沖他指點道,“這樣的家屬你和他說講素質排隊是沒用的。現(xiàn)在急診病人比較多,你和他講排隊的事情,他肯定和你墨跡死了,有這個空和他磨嘰,還不如早點幫他看完,讓他早點走人!要不然,前面掛號的病人也急!當然,為了照顧前面的病人,還是有必要讓他這樣的人和前面的病人說下插隊的事情,要不然,前面的病人不會怪插隊的人,反而會怪你這個看病的醫(yī)生!”
我在清創(chuàng)室準備好后,打開房門就看見了抱著孩子的光頭男,前面交好費需要清創(chuàng)的家屬反而遠遠的避開這個光頭男,畢竟頭上紋了一個nei褲樣的紋身的人誰不怕!
“我不要縫針,我不要縫針!”他懷中的男孩見要進來,恐懼的喊道,還死死的抓/住房門。
可是這樣的掙扎在光頭男的手里是徒勞的,光頭男狠狠的一巴掌打在男孩的身上,怒氣沖沖的說道,“怎么這么不聽話,不縫針,你臉上怎么辦?”
光頭男三下五除二就把掙扎的男孩抱到了清創(chuàng)縫合用的手術臺上,而這時,前面去交費的婦人也過來,正好看見了光頭男打男孩的畫面。
她將拿好的藥水放在桌上,沖光頭男罵道,“你個殺千刀的,小孩你也狠心打,六兒是不是你親生的?”
“是不是親生的,我已經抽好血送去做親子鑒定了!”光頭男惱怒的說道,“明天結果就出來了!”
他這一兇,前面的婦人居然一愣。
“你們先出去,我們要給小孩子縫合傷口了!”我沖光頭男夫婦說道。而清創(chuàng)室的工人師傅也過來,將小孩抱住在手術臺上準備好了,雖然男孩有點恐懼的掙扎。畢竟沒有哪個小孩是不怕打針縫針的。
“我們在這里,小孩會聽話的?!边@個批頭散發(fā)、穿著睡衣的婦人沖說道。
“沒用的,你們在這里小孩會動的更加厲害,而且你們看著也難受!”我解釋道。
“小孩不聽話,讓家屬陪在這里勸說一下,會好點的?!睕]有見過‘世面’的竇璧看著掙扎的男孩,于心不忍的沖我說道。
好吧,既然我們自己的醫(yī)生竇璧都說話了,我也不好多說什么。
“小孩按牢了!”我消好毒準備鋪巾的時候,沖他們囑咐道。
“你們不要這么用力!”婦人看見工人師傅和竇璧用力按住小孩的手腳,不滿的說道。
接著這個光頭男見我往傷口撒好麻藥、拿起持針器準備縫針的時候,也不滿的說道,“醫(yī)生,你不給小孩打麻藥,你想痛死他呀!”
“傷口已經撒好麻藥了。打麻藥要用針給傷口兩邊各戳兩針,我縫針也就四針!而且上了麻藥不就是說一點都不痛了!”我沖他解釋道,“是給小孩戳四針麻藥再縫四針痛的時間長,還是傷口撒好麻藥就縫四針痛?”
我內心不禁自問道:我是醫(yī)生,怎么讓小孩縫傷口少受痛苦,是你清楚還是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