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絕雖很快解開了嘴上的冰封,但被冰貼唇實在是過于兇殘,他張口呼了好一會兒熱氣才平靜下來。
“滿意了吧,老大,真是睚眥必報。你不是說認(rèn)識一個犬妖嗎?在哪兒?”
向來有一說一的李星垂罕見地沉默了一會兒,眼神閃爍地看向鐘晚,“有一件事,本來不該由我來告知你,可現(xiàn)下事急從權(quán),也等不得了。你以前在盈滿村認(rèn)識的朋友,林元森,他是一只犬妖?!?/p>
鐘晚腦袋一暈,原來自己身邊就沒一個正常人,“那安王呢?綺羅公主呢?你別告訴我整個陳朝都是由妖來統(tǒng)治的?!?/p>
李星垂無語,“妖獸很少,不會滿大街跑的?!钡⒖天`光一閃,連忙補充道:“可見林元森當(dāng)初到盈滿村來接近你根本是別有居心!”
鐘晚:“……”你好像也并沒有什么資格指責(zé)別人。
見上眼藥對鐘晚沒作用,李星垂也不氣餒,接著道:“不過如今卻有些難辦,因著刺殺的事,林元森同別的舉子一起,正被禁軍徹查,沒辦法自如行動。”
鐘晚依舊不為所動,“他不是犬妖么,應(yīng)該和你一樣,使點法術(shù)就能來去自如吧?!?/p>
李星垂沉吟一會兒,道:“他這次可不一定能瞞天過海,禁軍中很可能也有妖獸在?!?/p>
“你不是很厲害么?連你都沒辦法把他帶出來?”貓是要順著毛摸的,李星垂尤其如此。
果不其然,一聽這話,李星垂就輕蔑而高傲地哼了一聲,道:“那是自然?!?/p>
李凌絕哈哈兩聲,直言不諱道:“鐘晚,其實星垂就是想讓你夸夸他。你再多說兩句好話,他保證毫發(fā)無傷地把你的朋友帶出來?!?/p>
李星垂臉一黑,直接抓住李凌絕的手臂,把他拖出了屋子。
禁軍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在明,負(fù)責(zé)護(hù)衛(wèi)皇城的安全,一部分則專門在暗中行動,刺探情報拷問疑犯,喚作驚羽衛(wèi)。據(jù)說,安王府上的秦風(fēng)就是從驚羽衛(wèi)出來,被劃去保護(hù)小王爺安全的。李星垂雖未接觸過這部分勢力,卻早就留了心眼,派妖獸去監(jiān)視驚羽衛(wèi)的駐點。
這些地方猶如鐵桶般難以侵入,貓咪是進(jìn)不去的。不過,李星垂在妖境橫行這么些年,自然不會只和李凌絕這樣的貓妖交好。在陳朝境內(nèi),有充沛靈氣的大妖境只有四個,分別為貓妖、狐妖、犬妖和虎妖占據(jù),也正是因為如此,原本便妖力強盛的四個妖族由此更為繁盛。但不可避免的,一些本身在生活在妖境之內(nèi)的小妖,和一些在俗世修煉得道的其他妖獸,會自然地到四大妖境尋求庇佑。
作為一只從小就立志橫掃四大妖境的九尾貓妖,李星垂在貓妖境內(nèi)騷擾過不少飛禽走獸,其中一只名為驚鴻的雌雁先于他離開妖境,說是要到俗世尋命定的夫君。不過直到李星垂到京都來和她接上頭,她也仍舊是孤零零一個。
驚鴻靈力頗強,能驅(qū)使百鳥,探聽消息極為方便。在前往驚羽衛(wèi)的駐點以前,驚鴻派小麻雀傳來審問的進(jìn)展,說當(dāng)日的刺客是北狄派過來的,在中原潛伏已久。如今西北大軍正陷入膠著的攻防戰(zhàn)中,北狄人斷定,正是該用暗樁直搗中樞的時候。
李星垂熟讀史書,知道歷來的皇帝都對這種事頗為敏感,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若是沒有意外,恐怕今年的舉子都會交代在這里,最輕也是一個永不錄用的下場。
一白一黃兩只小貓到達(dá)守衛(wèi)森嚴(yán)的驚羽衛(wèi)營前,并未貿(mào)然隱身進(jìn)去。歷來的陳朝皇帝都會籠絡(luò)一些妖獸為之賣命,雖說妖在很多地方都強過凡人,可有一點卻是最禁不起誘惑的。
妖的世界很單純,強者勝弱者拜服,權(quán)力地位都是靠實力獲得的。且強者多半追求更強,于統(tǒng)治御人一道并無興趣。但在俗世則不同,些微的力量就能令凡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假若入朝為官,更是能如魚得水,享受到在妖境難以獲得的快意。不少來到俗世的人為此種快意所迷,甘心留在此地,成為統(tǒng)治者中的一員。
為求謹(jǐn)慎,李星垂緩緩地釋放起妖力來。圍繞著驚羽衛(wèi)營的四周,寒冷的氣息逐漸鋪陳開來。守在門口的衛(wèi)兵打了個寒噤,嘟噥道:“這倒春寒可真厲害,冷死人了。”
“沒有反應(yīng)。”李星垂朝李凌絕點點頭,“進(jìn)去吧?!?/p>
兩只小貓把身形一隱,悄悄潛入營中,循著林元森的妖氣找過去。李星垂不由得有些著急。也不知道林元森是怎么想的,竟然不隱藏氣息,他一個才修煉到五紋的犬妖,無法感應(yīng)到比自己高階的妖獸。是以,李星垂能以貓妖的妖力查探,林元森卻無法做到。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加隱藏地待在驚羽營里,心也太寬了。
此時已是深夜,本該睡下的囚室中卻隱隱透出亮光。李星垂舉了舉爪,示意李凌絕停下,伏在門口偷聽。
“也是你們運氣好,圣上和云將軍宅心仁厚,體諒各位舉子辛苦三年不易,證明清白后便可去軍中報道,等到此事水落石出,再以殿試成績授予各位舉子官職。下面念到名字的出列,林元森……”
李星垂不由得一愣。這和他想象的可太不一樣了,再怎么說,文其琛也是個少年登極后迅速穩(wěn)定朝局,在云重的助力之下掌控兵權(quán)的皇帝,不可能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仁慈??涩F(xiàn)下,他竟然要對這些與北狄刺客有同窗之誼的舉子網(wǎng)開一面。
兩只小貓敏捷地跳上房梁,俯視著從房里走出來的舉子,只見林元森走在最前面,還時不時跟為首的士官說兩句話,臉色不錯,衣裳整潔,看上去沒受什么苦。
李凌絕看自家老大臭著張臉,于是在這群人走掉后,他立馬問:“我還以為你只對鐘晚這樣呢,怎么,沒親自把這犬妖撈出來,你竟然如此不悅。”
李星垂嘖了一聲,“我欠他一個人情,罷了,下次再還?!?/p>
他們直接從房頂溜走,悄悄跟在那隊官兵后面,一路行至駐扎在京西的左驍衛(wèi)營中。來哪里不好,偏偏是齊帆的地盤。李星垂心情不佳,可又必須得把林元森帶出來,所以他選擇粗暴地直接跳到營房里,兩爪子把剛剛躺下的林元森拍起來,讓他跟自己走。
林元森也是個老實巴交的孩子,什么都沒問,化為原形跟他一起跳了出去。李凌絕跟新朋友打了個招呼,熟稔地噓寒問暖起來。李星垂心里記掛著鐘晚的安危,打斷李凌絕套近乎的話,道:“阿晚有危險。”
林元森登時焦急不已,“是什么事,需要我?guī)兔???/p>
貓主子就有些不悅,心里埋怨鐘晚整天勾三搭四沾花惹草的,不過他好歹也懂得該把什么放在第一位,便把和封宇遇上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面前的林元森聽著聽著,面色漸漸沉重起來。
“這樹囚之術(shù),我的確從未遇上過。犬妖境的林氏一脈和封氏一脈雖水火不容,可畢竟是同類,在妖境內(nèi)不會大打出手。我只見過封氏大家長處罰不聽話的子孫時,會把他們關(guān)在桂樹里,卻也從未靠近過?!?/p>
李星垂著急,“不論如何,你且去試試看?!?/p>
等三人趕到李府時,鐘晚正揉著肚子,蔫巴巴地靠在樹干內(nèi)。他覺得有點餓,但又和平時的餓不大一樣,而是渴望能有暖洋洋的光照下來,有淙淙的水流滋潤身體。
“我真的要變成一棵樹了。”鐘晚很傷心,他想過在陌生的世界有千萬種死法,就是沒想到會變成樹死掉。
李星垂跳到樹上,氣急敗壞地道:“你不會變成樹的,我一定會救你。”
林元森不由得流下兩滴冷汗,他伸爪覆在樹干上,仔細(xì)感受其間流動的妖力,果然和自己不甚相同。
“阿晚,你先不要擔(dān)心,容我想想。”
看到一只松毛狗表情嚴(yán)肅地朝自己說話,鐘晚頓生荒誕之感。他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發(fā)生的。
“每一種妖都有自己獨特的妖力,虎妖御風(fēng),貓妖性寒,狐妖可驅(qū)雷電。犬妖一族則分為木系和火系兩種,林氏主火,封氏主木。不過兩族常常通婚,因此我也會一些草本生長之術(shù),只是對樹囚之術(shù)的妖力流動,還不甚了解?!?/p>
鐘晚仔細(xì)咀嚼了一番,正消化這里面的訊息,就聽李星垂煩躁地道:“可是蠢蛋等不了這么久?!彼f著抓了一下樹枝,鐘晚呲了一聲,抱緊膝蓋一縮。
李星垂收回手,緊張地問:“難道你能感覺到疼?”
鐘晚點點頭,正想說自己還有點想被澆水,被日照,誰知李星垂忽的跳下樹去,化形后掏出引火符一捏。李凌絕沖過去想阻止,那張符卻已熊熊燃燒起來。
“星垂,你能不能別這么沖動,想想你爹娘,想想我父上,你難道想就這么答應(yīng)封宇的要求?!”
李星垂瞥了他一眼,語氣涼涼地道:“那是沒本事的人才會想的問題,我沒必要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