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安沒有回來。
阿貝看著眼前情緒低落的白發(fā)少年,摸摸他的頭,一如初見的那天。
“師父……”殷凡啞著嗓子問她,“我是不是做錯了?!?/p>
明明知道劇情的,還是沒能阻止,這樣的無力,這樣的悲傷。
“很多時候,你都不會知道明天會發(fā)生什么,你也無力阻止,然而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有人愿意為了不確定的未來奮斗?!卑⒇悓⒛菐缀跄馨炎约浩鲅氖种戈_,帶著疼惜說道,“我相信他會想開的,當他回來的時候一定已經(jīng)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廚師。殷凡,不要把所有的錯都攬在自己身上。”
“師父,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只要一個晚上,明天,明天就好了。”
“傻孩子,不要鉆牛角尖?!?/p>
這天晚上,殷凡做了一個夢,夢里他不停地追逐著追逐著,在馬上就要追到對方的時候,對方腳下的大地突然崩裂,眼前此目的火紅幾乎灼燙殷凡的臉頰,他驚恐地去找尋,卻看到微笑著的紹安的臉,轉(zhuǎn)瞬間被吞吐著的烈焰包裹,化為一具焦炭。
?。?!
殷凡驚喘著坐起身,他抬起手摸摸隱隱發(fā)痛的額角,原來自己是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面前的壁爐里炭火還泛著紅星,難怪自己會做這樣的夢……
看了眼窗外,仍舊是黑沉沉的,殷凡披上外套,向山里走去。
寂靜的山里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但是對于已經(jīng)把后山當后花園的殷凡來說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感覺,當他爬到山頂?shù)臅r候,正好趕上絢爛的日出。他摸索著,找到一塊大石坐了下來,初春嚴寒的天氣使得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把臉埋進厚厚的棉襖,思緒卻隨著北風(fēng)翻飛。殷凡記得,之前總是拉紹安一起來采藥,有機會就會兩個人一起來看日出日落,紹安會一邊擺出嫌棄的表情一邊又妥協(xié)著背起藥簍,每次殷凡都會耍賴不肯背那扎人的竹簍,想到這里,他忍不住露出微笑,但馬上又想到對方此刻應(yīng)該在某處流浪,臉色又黯了下來。
東方的朝陽越升越高,燦爛的金色簡直要把每一處角落都照亮,殷凡直起身,大大地展開雙臂,“紹安!”他大吼一聲,“你他媽的要成為頂級廚師!”,仿佛遠方的友人能夠聽到一般用處全身的力氣,直叫到不住地咳嗽起來,才彎下腰,小聲地祝福,“所以你可要好好的……”
“喂,小子,怎么了?”悅來客棧的掌柜的拉長一張馬臉看向這個突然停下動作的灰發(fā)流浪者,?!摆s緊干活去??!”
“……”流浪者如驚醒一般低下頭,垂下的劉海遮住了他的表情。
再說殷凡這邊,挖到了幾株成色很不錯的黃精,心情比來時要好了很多,想到原著里的紹安活得好好的,還能順便折騰一下小當家,殷凡也就看開了,不管怎么說,就像雛鷹總會有離巢的那一天,雖然這對于少安來說似乎殘酷了點。返回菊下樓的時候,殷凡突然感覺自己踩到了什么軟軟的東西,只來得及叫了一聲就應(yīng)聲倒地,險些沒磕斷高挺的鼻梁。
他揉著自己摔疼的鼻梁,眼里帶著疼痛引起的淚光氣惱地看向絆倒自己的元兇。
嗯,好一雙筆直修長的大長腿!啊~好羨慕啊,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回到現(xiàn)代那180的標準身材呢……
我、我靠!等等!人腿?這才反應(yīng)過來的殷凡顧不上疼痛,連忙爬起來,這家伙,死了嗎?
地上趴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看體態(tài)應(yīng)該還很年輕,臉部被散亂的黑發(fā)遮住看不真切,身上的衣服還算完整,但怎么看也都像是好幾天沒有洗過了。
殷凡有點被嚇到,小心翼翼地搭上對方的頸動脈,規(guī)律的脈搏在他的指尖跳動,脈象雖然有些虛弱,但至少還活著。
“喂!喂!還活著吧!喂!”對方完全沒有要清醒過來的意思,殷凡比較了一下兩個人的體格差距,憂傷地發(fā)現(xiàn)以他13歲小豆芽的身材完全不可能搬運這個目測就超過180的大漢,最后他只好嘆口氣,找出自己婁里唯一一株十年生野山參,用指甲摳下一點點塞進對方嘴里,可惜了一株好參,殷凡心痛地想。
那人低低□了一聲,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個音節(jié)?!昂秒y吃……”
殷凡差點沒氣歪了鼻子,吃了他的參還敢嫌棄!當下再也不客氣,一把掐住對方手腕,就想把人拽起來。
男人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當看到眼前的白發(fā)小個子時才斂去眼中的精光,剛撐起自己的身子,馬上再一次倒地不起?!昂灭I……”
“嗚哇!?。?!”
男人的聲音很特別,帶著一點點鼻音,有種特別的吸引力。然而,殷凡現(xiàn)在完全沒有機會注意到這些,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身上死沉死沉的分量吸引住了,“重死了!快下去?。 ?/p>
為了不讓這個半路上撿到的大型垃圾死在自己手上壞了名聲,殷凡最后還是善良地抓了幾條魚烤魚吃。
“所以你是在趕路的時候嫌棄人家店里的東西不好吃所以硬挺著,最后餓暈在半路上?”殷凡按住自己不斷抽動的青筋,怕它一不小心就崩斷了。這個奇怪的家伙到底是吃什么長大的,突然好想見識一下喂大他的廚師啊……
黑發(fā)男人有點不好意思地騷騷自己的腦袋上微卷的長發(fā),“可是真的很難吃嘛,你看,你做的烤魚我就覺得很美味啊,其實我也不是很挑剔的?!?/p>
這個間接的馬屁拍得殷凡身心舒暢,他輕咳了一聲,說,“好吧,你也吃飽了,沒什么大事我就走了,晚上山里會起霧,你自己早點下山,往前不遠就有驛站了?!?/p>
男人露出一排白牙,揮了揮手上的魚骨頭,“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恩人!”
“我叫殷凡,就這樣,我走了,下次別睡在山里,很危險?!?/p>
男人依舊笑瞇瞇地看著殷凡,說道,“記住我的名字,我叫琉明,以后如果去京城可以來找我,我欠你一條命?!?/p>
殷凡不置可否地擺擺手,拾起自己的藥簍往回走。如果他往回看一眼,就會看到琉明嘴角曖昧不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