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入贅不是什么光鮮事,而且這個時代還提倡‘婚不舉樂’——其實主要還是‘樂’,那是貴族老爺們才能享用的東西,所以接下來的整個婚禮的過程,就一切都顯得十分低調(diào)。
迎婚的隊伍中……
姑且還是用‘迎婚’這么一個詞吧。護送的人也不多,前面孟鄭的馬車,算上車夫,也就八個人,其余七個都是婢女,至于秦心這邊,四個孔武有力的大漢防著秦心半途跳車逃跑,加上鄭榮,然后還有一個車夫,也是只有六個人而已。
不多久……在澄明的夜色掩護下,兩輛馬車就來到了宗廟門口。
下馬車時,秦心又看了看對方穿上了婚服的背影。期間,秦心當(dāng)然也有留意到那些婢女時不時便幫著她們孟鄭偷看自己,偷看完,然后又湊到自己家孟鄭耳邊竊竊私語卻硬裝著沒有竊竊私語的樣子。
這一切,秦心都看在眼里,也覺得有點哭笑不得。“或許古往今來,這種事情無論如何,都是不可免俗的。
在宗廟的門口,家邑鄭慶看到馬車到了,也是匆匆跑進宗廟里去告知鄭河,之后,便是一對新人越過門庭,一同走進朝寢。在進去的時候,其實本應(yīng)是并排而進的。但也不知道是前面的人也害羞,所以腳步有點走快了,還是后面的秦心,已經(jīng)決定好暫時不想見,所以刻意放緩速度。兩人在進去的過程中,永遠是保持著一前一后,愣是能夠保持著一個相對固定的前后距離——大概五步左右。而且,前面的人沒有看后面。后面的人,也不再主動去看前面,兩人便形同陌路。雖然,這在鄭河以及一干妻妾的乍一看之下,多少覺得有點別扭,感覺這更有點像是夫妻不和的征兆。不過,鄭河現(xiàn)在也只以為,這是秦心的牛脾氣又犯了。心中便暗暗地腹誹著:
“你小子,我女兒天子王侯都不給,就給你了,你還一臉不愿意,是不是想氣死我。不過你今天結(jié)也得結(jié),不結(jié)也得結(jié)?!?/p>
然后,一對新人便于鄭河以及莊糜的面前,簡單而濃重地舉行了婚禮。在到了夫妻對拜的時候,秦心才第一次正面看到了對方的容顏,然后迅速地撇過了頭。因為秦心的為人怎么說呢,嘴里可以吹得天花亂墜,也就是吹牛行,可真要到了實戰(zhàn),卻不一定。畢竟作為一個純情的小男生,他曾經(jīng)也是連女神都不敢多直視多幾眼的慫貨存在。而至于大家最關(guān)心的對方的容顏的問題……
這一點倒是可以放心,因為如果是看到丑女的話,秦心是不至于害羞地撇過頭,又或者說是要把眼睛轉(zhuǎn)到一邊裝作看地面??梢钥吹贸鰜?,秦心第一眼看對方的印象還是蠻不錯,不過這就反而讓秦心有點自卑了。畢竟無論怎么說,如果對方條件好的話,那追求肯定也更高。他現(xiàn)在是對對方有了一絲絲的好感,但這卻并不代表對方也會對他有了好感。當(dāng)然!在這個過程中,秦心其實已經(jīng)極盡自己全力地讓自己顯得更帥。比如說常言道“站如松、坐如鐘”,現(xiàn)在秦心是連跪,都跪得像松跟鐘。而在秦心撇過了頭正好沒看到的地方……
原本鄭河還有點擔(dān)心自己家孟鄭會不會對秦心這小子不喜歡,畢竟如果是不喜歡的話,那鄭河就有點愧對自己女兒了。
鄭家家訓(xùn)除了女人不得出去拋頭露面外,其實還有一條,那就是對女人,永遠不要太自視甚高,甚至還有必須尊重女性的訓(xùn)條。說實話,這在主流思想下,絕對是有點格格不入的。一開始,鄭河也很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這一條,但聽完了他已經(jīng)去世的父親曾對他說的話后,鄭河也就明白了。畢竟當(dāng)年鄭家就是依靠女人才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而現(xiàn)如今,看到兩人在對視了一眼后,立即便不約而同地同時撇過頭,鄭河也就放心了。因為這種迅速地撇過頭,如果是過來人的話,其實一眼就能夠看出來。絕對不是不喜歡的那種撇過頭,反倒更像是戀愛期的年輕男女的那種生澀的害羞的相互喜歡。這大概,也有婢女以及鄭河之前把秦心夸得長得還不錯的功勞在里面。當(dāng)然!也得秦心的確是長得有讓女人一見傾心的吸引力才行。
比如說鄭河的幾位妻妾,在乍一看到秦心的時候,也當(dāng)即就覺得這女婿長得有點驚為天人。
夫妻對拜完后,也便算是禮成了。除了婚禮過程中鄭河以及莊糜的‘訓(xùn)話’,其他妾氏之后也都稍稍地補充了一下一些長輩們對這對新人的祝福。而從這些人的說話語氣以及內(nèi)容便可以分辨出,在鄭河的幾位妻妾中,老大莊糜是頗有些大氣莊重的類型,老二的鄭袖則是和和藹藹偏和氣和弱氣一點,老三、老四即鄭旦和鄭玉是相對直白奔放、會吱吱喳喳的類型,老五鄭倪則是太過于年輕了,甚至其實還比孟鄭小一歲,看上去這后媽的年紀有點小,而人小說話也通常不太會說,不過最后真摯的祝福還是確確實實地送到了。
長輩的祝福說完后,鄭河再看看外面天色,也已經(jīng)不早了,“既然婚禮完成了,那就回去吧?!编嵑右宦曉捪?,眾人便朝原路返回。而回去的時候……畢竟今天是秦心和孟鄭這一對新人的婚禮,所以,也不再考慮什么長輩要先走、后輩要后走,而是長輩們直接目送秦心和孟鄭兩人一同登上了馬車,而又因為馬車數(shù)量其實是不夠的,所以鄭河跟一眾妻妾也便慢慢原路走回去,當(dāng)散步,而心情好,散步的時候自然也不知覺地心里更輕松。彼時,鄭家之中,庖人們,也已經(jīng)早早便準備好了相較平日里更為豐盛的菜肴,等待著新人以及一眾人的歸來。
……
——回途的馬車上。
一對新人并排地坐在空間狹小的車廂內(nèi)。只不過,車廂內(nèi)的氣氛卻似乎有些過于拘束。秦心拘束是因為孟鄭的確長得漂亮,今年才十八歲,相當(dāng)年輕。氣質(zhì)上,仿佛既有南方女人的清秀和溫婉,又隱有一些北方女人的大氣與端莊。但正正是因為這樣,跟漂亮的女人說話,一向都不是秦心所擅長的。雖然說,對方名義上已經(jīng)是他的妻子了,好像已經(jīng)可以肆無忌憚了,也不用擔(dān)心會被說成是耍流氓,可人人平等、尊重女性的念頭一直潛藏在秦心的心中。雖然他喜歡對方,兩人也成婚了,但這一次畢竟是出于‘父母之命’,如果對方其實并不喜歡他,那秦心就很是尷尬了。顯然現(xiàn)在,秦心拘束的是這個。畢竟……
他還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也會喜歡他。
秦心回憶著孟鄭的面相,正所謂“相由心生”,對方倒不像是那種強勢的女人,反倒是長得八分溫柔甜美,兩分優(yōu)雅冷艷。
而孟鄭這邊拘束的,似乎跟秦心也差不多。只不過,更多的或許卻是年輕女孩對剛剛才只見了一面的俊美夫君的害羞與羞赧。成婚之前,她父親,以及一些婢女,其實就已經(jīng)在她的面前描述過,對方有多好看,有多器宇軒昂。在宗廟朝寢之中,第一眼看到以后,她也見到了,的確如她父以及婢女們所說,總的來說,她還是滿意的。但,終究還是會害羞不是,即使兩人的關(guān)系如今已經(jīng)是確定。
就這樣在狹小的空間之中,秦心坐得相當(dāng)不自在,孟鄭也用手揪著她的衣角顯得很緊張。
也不知道這種尷尬持續(xù)了多久……
“咳!”
一聲咳嗽后……‘男的終究還是要主動點。’這句話也不知道是誰說的,不過現(xiàn)在,秦心卻覺得頗有道理。秦心還覺得,無論對方是不是也喜歡他,至少……兩人不應(yīng)該因為可能不喜歡,就相互都不說話?!氨仨氄尹c話題聊聊?!?/p>
然后……
雖然土是土了點。
“你、你的字叫什么?”秦心問。
孟鄭在秦心的認識中,只不過是這個時代古代女性的乳名、小名,孟是表示家中老大的意思,鄭是姓。
“我叫秦心,字……”秦心。說起這個字,秦心就有點傷心,因為他字都還沒有取,秦皓就把他踢出家門了。
其實講道理,怎么也得要到今年三月初,他才算是正式成年。在此之前,他還是十九歲。不過現(xiàn)在……
好吧!他只能說秦皓干得漂亮。‘你果然是我親爹!送個這么漂亮的媳婦。以后,要有你兒子一口飯吃,絕對不會讓您老喝粥?!?/p>
“字……還沒有。要說的話……總之……這里面有點復(fù)雜?!鼻匦牡馈?/p>
話匣子一打開,秦心便也能夠說得流暢起來,不過,恐怕也是有感而發(fā)才能夠達到這種效果,畢竟一旦注意力不再在相處的尷尬中的時候,話還是比較容易說出口的。只是莫名的‘裝可憐’技能,此時此刻也跟著一起發(fā)動了,秦心的話語中,隱隱中便蘊含了一絲絲被人掃地出門的落寞,尤其是最后那句,‘總之……這里面有點復(fù)雜’,幾近是用了嘆氣來說。
秦心說完,等著對方說。
這個時代,“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許嫁,笄而字”。而相信,今天早之前,鄭河也已經(jīng)跟孟鄭說過,孟鄭的‘字’是什么。是的,原本……秦心是這么想的,只不過……
秦心扭過頭去看著對方,對方仿佛也察覺出秦心話語中的落寞和嘆息——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也莫名地多了些同情和可憐。然后……大概便也是歸功于這些同情和可憐,對方終于找到機會鼓起了勇氣稍稍抬起頭與秦心對視,雖然還是很害羞,臉還緋紅著,但還是說了出來,“我、我叫孟鄭……”聲音由強變?nèi)酰剜浾Z害羞地道:“……父還沒給我取字。”說完。果然她還是沒有辦法跟秦心長時間直視,很快便又害羞地低下別過了頭。
而看到對方害羞地低下別過了頭,雙手還死死地拽緊著衣角的反應(yīng),秦心很快就在心里笑開了花。畢竟……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么。
“還是這個時代的女孩子單純?。∶髅魇莻€女神級別的,可卻是這樣可愛羞澀的表現(xiàn)。”
在秦心的印象中,女神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然而現(xiàn)在的孟鄭在他看來……不得不說,只能說秦心更喜歡了。
在明白了對方并不是那種難以接近、喜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類型,反倒更像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溫柔害羞的,很快,秦心也便更大膽,能夠說出來的話題也更多。
‘你平時都喜歡做什么?我的意思是……你平時的興趣愛好都是什么……’
在皎潔的月色以及一路鳥蟲奏鳴的相伴下,本來還十分拘束的車廂內(nèi),慢慢地,便變得不再拘束。原本還極度害羞的人,雖然現(xiàn)在也還是極度害羞著,但至少,兩人的交流并沒有因為害羞就停下來。
……
‘讀冊?!沁呎f道。
然后秦心便要稍稍地愣了一下下,去想這個‘讀冊’究竟是什么意思。在秦心明白過來之前……
‘是不是很怪?’那邊小心地試探著問道。
應(yīng)該是感覺到秦心聽完她說的話后,就愣在了那里,于是才這么問道。
這個時代怎么說呢,女人的興趣,無論是什么都好,至少讀冊,也就是‘讀書’,基本上是與女性少有緣分的,當(dāng)朝統(tǒng)治者也不重視這方面的建設(shè)。對方估計是生怕秦心不喜歡,所以才這么問。
‘才女?’不過正當(dāng)對方有些擔(dān)憂的時候,接下來秦心所說的卻是這兩個字。
‘呃……’然后對方也是一愣。
秦心繼續(xù)道:‘讀冊好啊!那你平時都看什么類型的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