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片刻后,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墨卿風離開時說過的話“盡早送出去,不然有你后悔!”
他仿佛受到極大的鼓舞般,目光變得堅定,慢慢吃力地支撐起自己的左臂,緊咬著牙關(guān),一點點地坐起身。
右手則攥著從被褥底下摸出的玉釵錦袋,他的動作十分輕柔、緩慢,生怕嘲醒佳人入夢,而眉頭卻因為右肩牽扯時刺骨的疼意緊皺在一處。
過了好久,他才坐直上身,微微喘著氣,額角滲出一層汗水。
柳慕凡輕輕地取出錦袋里的蓮花玉釵,放在左手掌心端詳,只見那一朵藕荷色玉蓮水潤晶透、做工精美,幾顆點綴垂落的玉珠兒,也是光澤圓潤。
細想來,這支玉釵禮物還真是送得不太如意。
第一次,在云墨山莊時,原本想作為見面禮送給她,卻被一把竹傘替了去。
第二次,在瀛川公主前來挑釁那日,因為自己的逃避和猜疑,白白辜負了黃老板的好意。
這玉釵仿佛壓得愈久,自己對她的心思就會愈沉。
或許是墨卿風的“強勢要求”,或許是自己終于想通,他決定今晚便將這支玉釵送出去。
無論她喜不喜歡,想不想要,知不知道。
柳慕凡左手舉著蓮花玉釵,也不顧右肩的疼痛,緩緩俯身,一瞬不瞬地盯著墨傾珞的后腦勺研究著,琢磨著該如何為這釵子尋一處好地方插著。
看了半天,他將玉釵插在了她發(fā)髻偏左的位置,在烏黑秀發(fā)的映襯下,那朵玉蓮更加玲瓏剔透了。
柳慕凡情不自禁地撫上墨傾珞的柔發(fā),覺得滑滑的、軟軟的,手指從濃密的發(fā)間輕輕劃過,順勢捋出一縷柔順的發(fā)絲,放在鼻尖嗅著,幽幽的發(fā)香好聞極了。
他將那綹青絲在指尖纏繞了幾圈,又緩緩散開,似是發(fā)現(xiàn)其中樂趣,一個簡單的動作,竟來來回回重復(fù)了好幾次。
嘴角浮著心滿意足的笑,目光滿是蜜意流轉(zhuǎn),很是享受此刻的安謐美好。
清冷的月光順著窗縫傾灑而入,卻無法冷卻男子心中漸漸升起的柔情款款,他等待著明日向她吐露心意的那刻。
夜,微涼而溫柔;月,皎潔而圓滿。
一切都是那么的相得益彰、水到渠成。
次日,院中的晨露在朝陽的映射下漸漸蒸發(fā),屋內(nèi)的人兒也緩緩睜開了睡眼。
“你醒了!”
墨傾珞剛睜眼,便聽到柳慕凡柔聲細語的問候。
她揉揉眼角,有點不好意思自己初醒的窘態(tài)被別人看去,待再抬眼時,卻看到受傷的柳慕凡早已靠在床欄上。
“柳大哥,你怎么坐起來了?你的傷還沒好呢,萬一亂動影響了恢復(fù)怎么辦!”
她扶上他的肩膀,想讓他躺下休息。
柳慕凡才不在乎自己的傷呢,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傾珞,我沒事!你,要不要去梳洗一下?”說話間,眼神似有似無地掠過女子發(fā)間潤澤的玉釵。
可墨傾珞并不在意自己是否梳洗打扮,她的心思都在他的右肩上,二哥的話始終很讓她擔心。
“柳大哥,我先給你把脈,如果無礙,我再去熬藥!”說著,她便將手指附在了他的腕上。
柳慕凡下意識地抽回胳膊,“傾珞,你真的不必擔心我,你還是先回去吧,可以梳洗打扮一番,換一身衣服!”
他似是覺察到這番話說得好像不太合適,摸了摸鼻子,趕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昨晚這樣趴著肯定睡不好,可以回房歇一歇,晚些再過來!”
他想著,只要她回了房間,照了鏡子,就一定會發(fā)現(xiàn)頭上的玉釵,這樣他的心意便不言而喻了。
墨傾珞見他如此執(zhí)著,思忖片刻,便站起身朝房間內(nèi)的鏡臺走去,既然他的好意不好回絕,那就象征性地梳一下頭發(fā)好了。
可能是醫(yī)者的本能,在病人面前,萬事都比不上照顧病人重要,之前無論是照顧霸道的慕容璟,還是兩位至親的哥哥,她很容易不知不覺地忽略自己。
柳慕凡眼看著墨傾珞在銅鏡前坐下,莫名地緊張起來,他既希望她看到那支玉釵,又有點害怕被她發(fā)現(xiàn)。
墨傾珞不曉得柳慕凡此刻矛盾的心情,她自顧自地用手捋順著頭發(fā),一下一下地,恬靜的身影逆著晨光,在薄薄的光影里,布上一層溫馨的顏色。
就在墨傾珞往來動作間,她的眸子被發(fā)上的一支玉釵深深吸引了,蓮花形狀,玉潤晶瑩,還有幾顆玉珠兒垂落搖擺。
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抬手摸了摸那玉質(zhì)發(fā)釵,冰涼的觸感讓她指尖微縮,可心頭卻是緊跟著一暖。
她幾乎立刻猜到了。
這釵子一定是柳慕凡想送給自己的,怪不得方才他的言語有些突兀,原是想讓自己看到這個禮物。
不覺間,她笑了,笑得很淺,卻是印進了他的心里。
這笑容仿佛最大的鼓勵,柳慕凡定定地望著她,悠悠開口說道:“傾珞,這支玉蓮發(fā)釵我早該送給你!黃老板之前說的沒錯,它是我為心上人挑選的禮物,所戴之人,便是我心中所念之人。你,可愿收下它?”
柳慕凡掌心發(fā)燙,心“撲通!撲通!”直跳,一動不動地,緊張地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墨傾珞幾步走近他跟前,微微俯身,雙手拄著膝蓋,眼睛俏皮地眨巴著,直視著眼前的男子,似打趣似質(zhì)問道:“你不是說釵子丟了嗎,怎么這么快就找到了?還是說,你之前在撒謊,不想將釵子送我?”
柳慕凡被墨傾珞看得有些發(fā)毛,好不容易說出自己的心意,卻沒得到心悅之人的正面回應(yīng),還滿是調(diào)侃,他緊抿著嘴唇,面露難色,支支吾吾說了半天。
“我那時是有些害怕,怕你拒絕我……我的確說謊了,你別生氣……這釵子一直放在我的衣袖里,每日都帶著……我第一眼看到這玉釵時,便想到了你……那日在湖心亭,我以為要失去你了……”
墨傾珞聽著他一本正經(jīng)、滔滔不絕地解釋了許久,前言不搭后語地,覺得自己又在欺負人家了,再看他略顯尷尬而焦急的神情,心里多了幾分愉悅。
想著這柳慕凡的口才和應(yīng)變能力,當真比不上自己二哥墨卿風,以后還需好好培養(yǎng)才是。
心中如是念著,她突然伸出右手,食指輕點上他的薄唇,蜻蜓點水般一閃而過。
“停!你好啰嗦啊,反正我已經(jīng)是玉釵的主人了,你賴不掉的!聽清楚了嗎?”
雖然自己曾因他的猶豫和逃避,不安過、焦慮過,甚至決定封藏起那份真心。
可他今日的勇敢與坦誠,輕而易舉地攻破了她的心防,一擊即中,一潰而散。
猝不及防的曖昧動作讓柳慕凡心頭一顫,唇邊仿佛還留著佳人指尖的余溫。
這是墨傾珞第一次在清醒的情況下,對他做出如此親昵的動作,叫他瞬間失了心神。
墨傾珞看他愣愣地沒有反應(yīng),手掌從他面前劃過,“喂,聽清楚了嗎?”
這次柳慕凡回過神來,一個勁兒點頭,“嗯嗯,賴不掉,一定賴不掉!你放心,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墨傾珞眸光一頓,細細品味著這四個字的含義,不知不覺間,臉慢慢地紅了,女兒的嬌羞與甜蜜盡顯眼底。
兩顆相互吸引的心終于走在一起,不再隔閡,就像兩朵并蒂而開的水蓮,相依相偎,相伴相生。
出淤泥而纖塵不染,遇風雨而芳澤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