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美是參照出來的結(jié)果，是不可能絕對完整的。在任何一種美麗的背后，都必有差強人意的殘缺。）
杭州很美，美在古色古香，美在豪華大氣，美在古典美和現(xiàn)代美的和諧統(tǒng)一。西湖更美，美在歌臺舞榭，美在帆間柳隔，美在藍的天與碧的水映日照月。
但美是參照出來的結(jié)果，是不可能絕對完整的。在任何一種美麗的背后，都必有差強人意的殘缺。
鹵肉帶可可游了一天的西湖，大餐了幾頓美食后，可可打了個電話回家。她跟家里說自己在浙江打工，要家里別擔心，就掛斷了。因為可可身上沒有了身份證，他們就在公園附近找了間私人旅店住下。他們并沒有登記任何證件。實話說老板當時也是要求他們登記的，可是鹵肉一聽要登記，轉(zhuǎn)身就想走。原本板著臉的老板馬上換了一副面孔，他笑容可掬地說：“忘帶證件就算了，以后再補登。先住下！先住下！”鹵肉只管不登記可以住就行，可可心里卻生了納悶，“老板怎這么肯定我們是忘帶證件了呢？”
鹵肉交了錢，從老板那拿了鑰匙，跟可可一起開了209房的門進去。房子象豆腐格子那么小，只一張床。
“怎么睡啊？”可可心里直犯格登。
鹵肉好象看穿了可可的心思，解釋說：“妹子，沒辦法，錢不多了，省點?！?/p>
“你看這衛(wèi)生間，門都沒有，怎么方便呀？”
“不怕，你洗澡上廁所我就出去。晚上一人睡半邊，你不粘我，我不粘你?！丙u肉態(tài)度很老實的樣子，“哎，妹子！我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哩?！?/p>
“我姓魏，叫可可?！?/p>
“哦！真好聽的名字?！?/p>
“可可，你先洗個澡吧。我在外面等你?！?/p>
“嗯，好吧！”可可答應(yīng)著關(guān)了門。
鹵肉一直站在門口，等聽到了水響，才迅速離開了旅店。他要去做什么？
可可洗完澡穿好衣服開門出來，鹵肉剛好從板梯間上來。
“洗好了？”鹵肉親切地問。
“嗯?！笨煽牲c頭。
“我剛?cè)ベI了包煙來?？煽?，外面夜景很好，我們出去看看吧！”鹵肉滿懷期待的樣子。
“好吧。別轉(zhuǎn)太久了，明天還得帶我去找工作。”可可提醒說。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現(xiàn)在還早。”鹵肉心有成竹地說。
這是一條非常特別的街，街道兩邊是清一色的發(fā)廊。幾乎家家發(fā)廊里面裝的都是發(fā)著微弱紅光的燈，一盞盞就象睜不開眼睛的醉漢，朦朦朧朧的打量著暗廂里的春色。間間發(fā)廊里都東倒西歪地坐著些濃妝艷抹的女子。他們四顧游移的目光雜交著桃紅色的燈光，從各家發(fā)廊里探出來，投射到樹蔭婆娑的街上，彌漫著蕩人心魄的浮想。
走在這樣的街上，鹵肉的血液便不由自主地滾燙。但是可可感到的，卻是渙散意志的異樣。
“可可，洗個頭吧！搞漂亮點，明天見了朋友也有個形象。”不等可可回答，鹵肉徑直走進了一間叫“夜來香”的發(fā)廊。他一屁股跌坐在玻璃鏡前的轉(zhuǎn)椅上，隨手拿了把梳子隨意梳頭。看到鹵肉進來，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風(fēng)塵女子，很自覺地坐到靠里邊的長沙發(fā)上去了。
可可在門口站著猶豫了一下，覺得打扮一下也可以。就抬步往里走，沒想到竟有個彪形大漢突然從里面沖出來，和她扎扎實實地撞了個滿懷?？煽煞路鸸羌芏甲采⒘耍€是忍住胸脯的隱痛，禮貌地說：“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嗎？”彪形大漢操著弊腳的普通話，指著地上一副打爛的眼鏡惡狠狠地說：“這個，兩萬八千塊錢，你怎么搞？”
“可是，可是，我不是故意的??！”看著彪形大漢眉棱上一道，比荷蘭豆還粗的刀疤，可可嚇得臉色蒼白，身體發(fā)軟。老板娘馬上趕過來扶住她說：“姑娘別怕，我?guī)湍阏f說?！?/p>
可可好歹沒癱坐在地上，她沖老板娘感激地點了點頭，滿眼是淚，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昌哥，你這眼鏡是名牌嗎？這么貴？”老板娘嗲聲嗲氣地沖彪形大漢說。
“鳳姐，我?guī)讜r說過假話？上個禮拜才買的，二萬八一分不少。不信你自己看?！卑堂娌f完掏出一張發(fā)票給老板娘看。
老板娘打開發(fā)票，白日撞鬼似的驚叫了一聲：“哎呀！這間商場我知道，專賣進口名牌產(chǎn)品。一條裙子都要萬多元?！崩习迥镎f完便將手里的發(fā)票攤在可可面前，指著上面的金額說：“姑娘，真要這么貴。你撞爛了人家的東西，是要負責的。你這里有親戚嗎？”
“我，”可可怯怯地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鹵肉，不知如何回答老板娘的話。
“姑娘，昌哥在這里是響當當?shù)娜宋?，我們?nèi)遣黄?，這錢你多少得賠。事情發(fā)生在我店里，我最多幫你說個情，賠少點?！崩习迥镎f這話時，表現(xiàn)得很仗義，又很無奈。
“我沒錢，我家里也沒錢?！笨煽深^勾得很低，就象一只迷途的小羔羊遭遇到餓狼，感到無比的傷心和絕望。
“沒錢是吧？”疤面昌打了一聲呼哨，就有三個如狼似虎的惡少，鬼魅般從黑暗中冒出來。疤面昌用比地獄里發(fā)出的聲音還陰森的口氣，朝他們命令道：“把這個賤貨裝進麻袋里拉回去喂狼狗?！?/p>
幾個惡少應(yīng)聲朝可可逼去，鼻孔里還發(fā)出哼哼的陰笑聲。
“你們不許動她，我是她男朋友。”在幾個惡少伸手要抓可可的關(guān)鍵時刻，鹵肉突然挺身而出，擋在了可可的身前?？煽擅腿婚g感到有了依靠。她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覺得此時的鹵肉，仿佛就是自己的老公。
“你是她男朋友，好?。∵@錢你賠。”疤面昌陰陽怪氣地說：“這個傻瓜，出風(fēng)頭，我正愁找不到賠錢的主哩！”
“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鹵肉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來。
“沒錢逞英雄，老子今天要你變狗熊。”疤面昌揚手朝店內(nèi)指了指，命令幾個惡少，“把這屌毛拉進房里去，狠狠打?！?/p>
幾個惡少一涌而上，把鹵肉架進房間去了。隨著一聲門響，馬上傳出了砰砰碰碰的踢打聲和鹵肉凄慘的哀叫聲。
“昌哥，這樣不好吧，會打死人的?！兵P姐驚恐地說：“要不，你收少點，我先賠給你。我留姑娘在這打工，慢慢賺錢還我?！?/p>
“好吧，鳳姐?？丛谀愕拿孀由?，兩萬五。”疤面昌語氣稍有緩和。
“姑娘，我?guī)湍阗r上。你在我這打工，賺錢還我好么？”鳳姐瞟了一眼房間，態(tài)度十分親切地對可可說：“我怕鬧出人命。”
房間里打罵聲，慘叫聲響成一片，可可聽得心驚肉跳，央求說：“你們別打他了，我在你這里打工，我賺錢還你?！?/p>
“你什么事都肯做么？”鳳姐認真地問。
“什么都可以做?！笨煽刹患偎妓鞯鼗卮稹?/p>
“那好，就這樣吧。”鳳姐朝疤面昌示意。
疤面昌又打了一聲呼哨，房間里立即靜了下來。鳳姐上了一趟樓，拿了一個裝得滿滿的大信封下來。她把信封給了疤面昌，然后又從手提包里拿出五千元數(shù)給他說：“信封里兩萬，這里五千，總共兩萬五。你再幫個忙，把那個年青人帶去醫(yī)院看看，回頭找我要錢。”
“鳳姐真是好心，換了我，懶理得他?！卑堂娌b作不屑一顧的樣子進了房。鹵肉很快被抬了出來?？粗u肉滿臉是血，而且一身的腳印，可可心痛如絞，哽咽著說：“鹵肉哥，你沒事吧，是我連累了你??！”
“可可，我，沒事。你在這，等我。”鹵肉有氣無力地說。
鹵肉被抬出去，一班人消失在夜色中?？煽上敫鋈タ?，被鳳姐拉住了。
鹵肉被抬出去以后，轉(zhuǎn)個彎就下了地，他用袖子擦干了臉上的紅墨水，得意地說：“昌哥你真高明，剛才要是不趁她洗澡的機會來找你問計，還真不知如何下手。”
“這個，小兒科?！卑堂娌曾Q得意，隨手扔了那個裝著廢紙的厚信封，奸笑道：“兩萬個屁?！?/p>
“只可惜浪費我一件李寧牌衣服?！丙u肉懊喪地說。
“小樣！”疤面昌笑罵了一句?！白撸染迫??！?/p>
當下，幾個不良分子即以良民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步行街的大排檔內(nèi)。
鹵肉吃完宵夜，告辭疤面昌回到旅店，立即拔通了鳳姐的電話。
“喂！哪位？”鳳姐嬌滴滴的聲音。
“鳳姐，我鹵肉??！告訴你，這妞還是個處。我碰都沒碰過?！丙u肉似是有些惋惜。
“知道了，五千塊。老規(guī)矩，四六開?！兵P姐說完掛了電話。
鹵肉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恨聲說：“真他媽窩囊，不就三千塊么？老子要有錢，不如自己干。”但他這話說出來，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墻壁聽得到。等于一句廢話。
可可第二天晚上，就在“夜來香”抱著感恩的態(tài)度，擁著個鑲著大金牙的六旬老翁，以獻身的精神壯烈地做了‘雞’。因為豐滿和狐媚，她的生意好得出奇。老客新客幾乎到“夜來香”排隊。鳳姐當然樂開了懷，鹵肉更是笑歪了嘴。但可可不知道這些，她在咬牙為還那兩萬五千塊努力哩。
半個月后的一個星期天下午，鹵肉來到夜來香找可可出去玩，鳳姐并未干涉。她不干涉的原因是她明白，可可已經(jīng)被她馴化成鴿子了，鴿子是放出去懂得飛回來的。
鹵肉把可可帶去了疤面昌開的賭場。賭場開在一個舊倉庫里，四周有民房擋住，非常隱蔽。而且路口都有專人放風(fēng)?？煽蛇M去的時候看到了十分血惺的一幕。一輛無牌小面包車拉了一個好象是欠了賭債還不起的人回來，綁住手腳擺在賭場里打。五六個人在他身上蓋了兩個麻袋，然后用木棍打，用水管戳。鹵肉也跑上去用腳踩。直到那個人口鼻流血，一動不動，才停了手。疤面昌走過去，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鼻息說：“死不了，把他拖出去，扔到馬路邊上去?！?/p>
幾個人七手八腳將那人裝上小面包，開走了。賭場照舊推筒子，沒有人離開，也沒有人吭聲。看來疤面昌是故意的殺雞給猴看。
可可嚇得全身發(fā)軟。看到可可面無人色，鹵肉知道她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就跟疤面昌說：“昌哥，我女朋友身體不舒服，我陪她逛會街透透氣。”
疤面昌沒吱聲，只稍稍揚了一下手，鹵肉就帶著可可離開了。他帶著可可到杭州城里玩了兩個多小時回到賭場的時候，發(fā)現(xiàn)警察把賭場給一窩端了，來了三部警車，抓了兩車人。鹵肉估計是被打的人報了案，暗自慶幸自己今天中途走開了。他和可可在路邊餐館吃了晚飯，回到發(fā)廊一條街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禍不單行，“夜來香”也被警察給查封了。鹵肉猜想一定是可可來后，“夜來香”生意太好，招來同行妒嫉，被人給暗算了。萬幸的是可可居然又成了漏網(wǎng)之魚?？紤]到自己兩邊都脫不了干系，如果被公安找上就麻煩大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鹵肉簡單收拾了一下，帶著可可連夜坐上了回B市的火車。
鹵肉回到B市后找了間休閑會所。把可可送進去做起了同樣的營生。因為是自己家鄉(xiāng)，可可用了云中燕這個化名。剛開始可可還以為鹵肉是真心對她好。但做了一段時間后，她經(jīng)那些同行的姐妹一點拔，再想起疤面昌跟鹵肉可能早就認識，杭州“夜來香”那件事，只是一場有預(yù)謀的苦肉計?？煽蛇@才意識到自己是被騙了。她當時心頭那個恨啊！恨不得將鹵肉那原本就發(fā)育不全的命跟子給割了。但可可畢竟女流之輩，她沒這個膽?；貞浧鸷贾莅堂娌€場打人那一幕，她心里虛得很。所以她除了反感鹵肉，什么也不敢做。鹵肉也很快敏感到她對他的冷淡，不但盯得她更緊，還威脅她說：“我有你的身份證，如果你不聽話，我就找到你家里去，出你的丑?！?/p>
可可知道跟他玩在一起的全是惡棍，怕把麻煩帶到家里去，就只好忍氣吞聲。直到從應(yīng)英寧手里賺到那筆錢，她才鼓起勇氣要逃離鹵肉的魔掌。還險些沒有逃脫。
“可可，開下門，我給你送被子來了?！绷鸿吹暮奥暟芽煽蓮耐碌幕貞浿欣嘶貋?。
可可開門接下被子，感激地說：“璐姐，你人真好！謝謝你！”
“別客氣，早點睡。明早七點半上班到下午一點半下班，下午五點半至晚上十點半。”
“好的，我知道了，璐姐！”可可目送著梁璐下了樓梯，才關(guān)了門，抱著被子上床睡覺。這一晚，她睡得特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