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當(dāng)了我義女,那就要有身為武當(dāng)派人的覺悟……”宋遠(yuǎn)橋手持樹枝在陸離身邊逡巡著,眼睛如鷹似的盯緊著陸離。
“……”娘,爹爹好可怕!陸離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雙目含淚地蹲著馬步,她的雙肩以及雙手都各持有一碗水,而分開的雙腿中央則點(diǎn)著一支香,只要稍微松懈矮下去,分分鐘都要被燙到小屁屁,自從上次她褲子燒穿個洞被張松溪取笑了整整半個月,現(xiàn)在見到她還條件反射在笑,陸離對此是深惡痛絕,也不該再松懈了,只是……爹爹,你能不要盯著我么!我的褲子!
陸離破了自己的記錄,不到半夜又毀了一條褲子。
夜里,宋遠(yuǎn)橋處理完了事務(wù),看著正在縫補(bǔ)褲子的妻子,便嘆了一口氣,“那跳脫的丫頭就不是練武的料子,空有根骨卻難定下心,難怪她不愿意去峨眉?!痹谖洚?dāng)這里,至少還有他們家人是寵著她,不去管她別的武功如何,若是去了峨眉,那便再也沒有那么好說話的人了。
“夫君你也真是的,小離才多大,現(xiàn)在也才四歲,你對她也太苛求了?!彼蝿⑹舷肫鹚芜h(yuǎn)橋給女兒定下的那些目標(biāo),就搖頭不止,“我四歲的時候也只是個滿山地跑的野丫頭而已?!?/p>
宋遠(yuǎn)橋聞言咳嗽了一聲,他四歲的時候……完全沒有印象??!也是陸離給人的感覺太小大人了,這樣一想,似乎這義女也挺吃苦耐勞的,因為她從來沒有抱怨也不會說做不到,是不是……對她好一些比較好呢。
于是,翌日,當(dāng)陸離非常習(xí)慣地走到那香爐處蹲馬步的時候,卻看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不,是她的義父手里拿著糖葫蘆,有些別扭地笑著走來。
糖葫蘆!陸離的眼睛緊緊盯著那串糖葫蘆,自從上山之后她就再也沒有吃過了,她不是正規(guī)弟子,也沒有得到誰的許可,所以根本就不能下山,再說別的人也不放心她自己下山,所以對這些甜食完全沒有機(jī)會觸碰啊。
“吃吧,今天就不要練了?!彼芜h(yuǎn)橋咳嗽了一聲,避開義女急切的目光,耳根有些紅。
“誒?我能吃苦的!”陸離的手伸到一半,卻又縮了回來,老老實實地蹲起了馬步。
“……吃吧!吃吧!”宋遠(yuǎn)橋粗魯?shù)匕烟呛J塞到了陸離的手里,“今天就休息吧,以后跟前院的弟子一樣,每旬有兩日休息時間,給你制定的目標(biāo)也要適當(dāng)調(diào)整,你都快五歲了,萬一跟你娘說的一樣,我把你累著了讓你不長個了,怎么辦?”想起他那遠(yuǎn)房小舅子萬年小矮子,他整個人都不好了,“雖然女孩子不用太高,但如果跟天山童姥一樣,那完全嫁不出去??!”
“喀崩,天山童姥是誰???”陸離覺得舔著不舒服就改成了咬的。
“你不需要知道啦?!彼芜h(yuǎn)橋揮了揮手,總覺得自己似乎多了些,“我跟你個四歲丫頭說這些做啥啊,真嫁不出去也沒關(guān)系啦,反正我宋遠(yuǎn)橋養(yǎng)你一輩子就好了。”
陸離眨巴了下眼睛,是因為她才四歲,所以說啥都沒關(guān)系嗎?“喀崩,阿爹養(yǎng)我到十三歲就好啦,十三歲之后我讓青書養(yǎng)我?!碧?、咬、吮,糖葫蘆真乃最棒是也。
“……青書還小?!辈恢朗裁磿r候坐在了一旁的宋遠(yuǎn)橋幽幽地看向陸離,眼睛里似乎發(fā)出了譴責(zé)的光線。
“不是說,女大三,抱金磚嘛?!标戨x無所謂地?fù)]了揮手,“我相信青書會樂意的?!?/p>
“所以說這種話,你這個丫頭是從哪里聽來的??!”宋遠(yuǎn)橋揪了一把頭發(fā),突然覺得攤上這么個丫頭對他來說是一種人生大不幸。
宋遠(yuǎn)橋,男,而立之年,師承武當(dāng)張真人,武當(dāng)派下任繼承人,兩個多月前,他撿回了一個丫頭,從此,武當(dāng)派煥然一新……那當(dāng)然是不可能的。
“青書,想吃果子嗎?想要嗎?”陸離手里拿著青色的果子逗弄著小青書。
“啊……啊嗚……”小青書向前一撲,只抓到陸離的衣角,“啊嗚……啊嗚……”
“乖,不哭,想吃果子的話姐姐喂給你吃?!标戨x從身后取出了一個小碗,碗里邊是一小碗的米粥,“小青書乖,不玩果子了啊,該吃飯飯陸離,來,張嘴……”
“啊嗚……”小青書終于抓到了果子,可是嘴里只有幾顆牙的他肯定就咬不開口子,所以他把口水糊了上去就扔在了一邊了?!鞍?!”小青書的手一直抓著陸離的衣角。
“乖,小青書乖,姐姐知道你愛姐姐了,乖啊,姐姐也愛你,來,還差最后一口了,嗯,真乖?!标戨x喂完了小青書,獎勵似的親了親小青書的小嘴兒,“小青書好乖的呢,姐姐好愛你喲。”
“嗚……”吃飽喝足的小青書表示他困了。
“乖寶寶,那就睡吧?!标戨x把小青書抱了起來,邊拍打著他的背部邊看向門外,爹和娘沒有回來,還沒有回來,會不會出了什么事,她把孩子放在了一邊,走到門口,吩咐仆從去打探消息,然后才回到屋里守著小青書,就是這種時候才更不能離開小青書,萬一小青書出了什么事,她一百條命都不夠還的。
現(xiàn)在的陸離已經(jīng)五歲,離她上山已經(jīng)過了一年。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離被一陣噪雜聲吵醒了,“怎么回事?”她走到門口,問道。
“是……六俠回來了。”仆從激動地回答著。
是爹爹回來了嗎?得知這個消息,陸離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想要奔過去,可是屋子里的小青書……
“他們就在正殿,小姐你就去吧,青書少爺由我看顧就好了?!?/p>
一聽到人還在正殿,陸離便搖了搖頭,那個地方縱然她再受寵愛也不該踏足的,于是她又回了屋子,戳了戳一無所知睡得正熟的宋青書,不覺就生起了悶氣,“你倒好,別的人一身煩惱,而你卻只顧著呼呼大睡,簡直就讓人想揍你啊。”
許是戳得用了力,宋青書在睡夢中哭泣了起來,“啊,你別哭啊,我不說你就是了,乖,別哭。”可是不知道怎地,往常她不需要怎么哄就能哄好的孩子,此刻卻哭個不停。
陸離看著宋青書哭得通紅的小臉,不覺摸到了他的額頭,好燙!糟糕,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青書不會有什么事吧!這樣想著,陸離抱著宋青書就直奔娘親那里。
“現(xiàn)場看過了,除了翠山和天鷹教的妖女以及金毛獅王失蹤了,其他人全部都死了……”房間里傳出了宋遠(yuǎn)橋沉郁的聲音。
可陸離卻完全沒聽到一樣,“爹、娘,青書發(fā)熱了!”她直接闖了進(jìn)去,一臉焦急。
因為這個小意外,所有人都圍在了這里,連張真人都來了,治病這種事雖然不需要張真人出手,但念及當(dāng)年那個來不及施援的女娃兒,張真人還是在旁邊守著。
這個時候,陸離才恍然想起了進(jìn)屋的時候,宋遠(yuǎn)橋說的那句話,五師叔他失蹤了?可是……看了看現(xiàn)在所有人都在擔(dān)憂青書,她便老實地閉了嘴,也許,在這個當(dāng)口,有什么來分一分他們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這一年,仿佛就是個災(zāi)年。先是三師叔俞岱巖被人折斷了雙腿,然后是五師叔張翠山失蹤了,陸離只希望別把她后半輩子混吃等死的希望也給帶走就好了。
陸離是在自己的床上醒過來的,對于自己怎么跑到床上的,陸離表示毫無記憶,但這不妨礙她跑去看小青書,她跑進(jìn)了屋子,用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呼,還好沒事?!拔揖驼f嘛,小青書你怎么可能有事嘛。”說著,陸離憐愛地親了親小青書的額頭。
“小離跟青書感情真好呢?!彼蝿⑹隙酥P子走了進(jìn)來。
“娘!”陸離低聲雀躍地喊著。
宋劉氏摸了摸她的頭,小聲地說道,“你五師叔出了事了,小離,你代娘去看看你爹,好嗎?”
“嗯,我知道了。”陸離說著,有些不舍地看著那個熟睡的孩子,到底是看顧了這么久的孩子,還是不舍的。
“青書沒事的了,師傅出手了的,你就放心吧?!彼蝿⑹峡匆娕畠簩鹤舆@么好,也很是欣慰。
“好的,娘,我去了?!标戨x說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沖了出去。
“這孩子,就是毛毛躁躁的。”宋劉氏笑了笑,摸著兒子的頭發(fā),卻在想著若是兒子能快點(diǎn)長大成||人就好了。
“爹!”陸離是在自己蹲馬步的小庭院里找到宋遠(yuǎn)橋的。
“你來干什么,邊玩兒去?!彼芜h(yuǎn)橋也委實不跟女兒客套。
“爹,你真的拿錯劇本了吧!混蛋!”陸離大吼了一聲,才坐在了他的身邊,“我聽說五師叔失蹤了!你沒派人去找嗎?”
“怎么沒找,就是找過了,哪里都找不到才回來的!”宋遠(yuǎn)橋顫抖著雙唇,隨手把臉埋進(jìn)了手里,肩膀一下又一下地抖動著。
“找不到就繼續(xù)找??!你們找不到,我們總會找到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陸離抿了抿嘴,“爹,你就多相信師叔們多相信我們這些小輩嘛,我可是武當(dāng)派下一任掌門的女兒,未來第三任的掌門夫人??!”
“……混蛋!你不提還好,一提我就……你個不孝女,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青書干了什么,居然敢把青書留的鼻血涂在婚契上,那根本就不可能作數(shù)的!”宋遠(yuǎn)橋在這個女兒的影響下,越來越暴躁。
“哎喲,爹,人到中年這么暴躁可是會禿頭的?!标戨x一臉無所謂地?fù)]了揮手。
“你以為我是因為誰變成這樣啊混蛋!”只剩下宋遠(yuǎn)橋的吼聲在這庭院里回蕩著。
真好,小離一出馬,夫君就精神了呢,剛剛幫兒子換了尿不濕的宋劉氏終于開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