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顆小禮花,剩下的煙火很快被晶晶放得七七八八了，她為了方便行動還踢掉了一雙高得很兇狠的高跟鞋,因此不幸磨破了絲襪。偶爾有哪一個看上特別危險的，簡喬會過去幫她,讓她負責(zé)護住簡遲。而我大部分時間都靠在車尾上,他倆認為我極有可能把頭發(fā)點著后把自己放到天上去，所以除了最低智商的連衣服都燒不著的安全煙花,其他一概不讓我過手，我只好百無聊賴地站在一邊聞著空氣里翻天覆地的硝味。
最后，簡喬親手點著了那盒像是某種重型武器配備的巨大彈夾一樣的禮花引線,很快,閃耀的光線拖曳著浮動的塵埃驀然騰空，擦過這個城市上空被重重污染過的大氣層后飛轉(zhuǎn)綻放,一大片的金絲花雨細碎地散落下來，浩瀚的天空頓時被照耀得明亮動人。
我想我應(yīng)該承認，金錢還是可以為人們制造出許多奢華和夢幻的，比如站在我們對面的陸晶晶，她的臉上像是鍍了光一樣興奮，情不自禁地抱起簡遲在原地轉(zhuǎn)了兩個圈……而我在簡喬懷里，他把下巴穩(wěn)穩(wěn)擱在我的肩膀上，用含蓄的體溫溫暖著我，這也讓我產(chǎn)生了一種過于安逸的幻覺。
好像在這個幻覺里，有我，他，孩子，晶晶的角色可能是個保姆還是什么的。
但不是簡遲。
是我的小直。
是我的小直順利生長了，和我們在一起。
如果那一年，我們沒有通力攪出這么大一桶狗血湯，事情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
我想起自己原本應(yīng)該是有一個家的。
可陡然升起的這個念頭，把自己也嚇了一跳，我都不記得上一次期待能有一個家是在什么時候了，我以為早八百年前我就放棄了這種想法，直到今天我還保持著一個習(xí)慣，把旅行箱放在房子里一個相對顯眼的位置上，我總是有一種“我分分鐘可能會用到它”的感覺，揮之不去，于是眼下的這個念頭，在我心里像一朵赤紅的煙花一樣，激動人心，又轉(zhuǎn)瞬即逝，帶出胸口一層柔軟的失落和悲愴。
人們說生活是一個圈，也許大部分人的生活，是他們正處心積慮地把它圍成一個圈，誰也別想出去。
煙花散盡后，晶晶和簡遲的雞血終于用完，再也不能興風(fēng)作浪，雙雙虛脫地躺在汽車后座上直至睡著。
我看了一眼四仰八叉并且嚴重走光的陸晶晶，按耐住立刻把她丟進江里給河伯當(dāng)小老婆或者召喚出一頭神獸活活咬下她腦袋的想法，把她穿著的大衣扒下來往她身上一悶了事。
作為朋友，我不得不感嘆，她還真是一個用生命在把臉當(dāng)甩餅丟的存在。
剩下我和簡喬把現(xiàn)場簡單地清理了一下，這種行為多少讓這場浪漫打了點折扣。按照套路，男女主角不是該在浪漫過后手牽手揚長而去的嗎？盡管那有悖我倆的素質(zhì)，但也注定了其實我倆的性格與浪漫無緣，而我相信自己大概是唯一一個在被浪漫過后還要留下來打掃衛(wèi)生的女主角，這多少讓人有點凄涼。
而當(dāng)時我的腦子肯定是什么也沒過，就直接往外捅詞兒了。
簡喬聽了這個論斷，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拉住剛拍完灰正準備上車的我，熟門熟路地壓在了后備箱上。
我腦子里冒出來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大哥，你這車剛洗的吧？我這身衣服是新買的啊大哥。
但我沒來得及抗議他，就被他全面鎮(zhèn)壓了。
這一切來得太快了，就像是在夢游。
一個長達兩分鐘的深吻之后，簡喬保持著把我倆放倒在后備箱上的姿勢，撐著下巴在我上面，靜靜地注視了我許久，才說：“我記得你小時候很愛放煙花，看來我記錯了?！?/p>
我說不出心里是個什么滋味，想了想，咬住嘴唇，說：“簡喬，你給我個理由?！?/p>
他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問，“你要什么理由？”
我嚴重吞了一口唾沫，才能說出：“給我個我們能在一起的理由?！?/p>
我說：“我想過了，但沒能想出來?！?/p>
他沒有說話。
“而且你的變化太快了，我不太能適應(yīng)。”我撓了撓頭，才想到一個稍微恰當(dāng)一點的比喻，“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上一集還說到我其實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妹，下一集就被你捉去當(dāng)壓寨夫人了，這難度太大了?！?/p>
他聽了使勁往我下巴上捏了捏，“你就是亂七八糟的電視劇看多了。”他把我扶起來，好好地攬在懷里，“颯颯，別想太多。如果你不能適應(yīng)，我會陪你適應(yīng)，我們可以慢慢來?！?/p>
他的語調(diào)溫柔清淺，讓人很容易就陷在里面。
“可是如果等我適應(yīng)了你卻發(fā)現(xiàn)你不能適應(yīng)了呢？”我抬起頭，只能在寥落的夜色中看清楚他側(cè)臉的一個流暢剪影，“如果……還在的話，其實根本就沒我什么事吧?！蔽也桓姨崮莻€人的名字，甚至我就不該提這件事，正在過年，而我們那檔子事的來龍去脈里處處透露出一股不吉利，我很心虛地扯了扯簡喬的衣服，“不說了，回家了回家了?！?/p>
“不會發(fā)生那樣的事?！彼麤]有動，也沒有看我，神色不明地說：“我對不起你?！?/p>
他摸摸我的臉，說：“颯颯，我也不能保證自己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正確的?！?/p>
這倒是真的，我也不能保證，并且我覺得我下的決定好像從來就沒對過，以致于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不會主動下任何決定，然后為這種決定狂熱執(zhí)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已經(jīng)逐漸變?yōu)橐环N本能。
只是面對簡喬，我覺得我把自己掏成水土流失也未必掩得住他……
“那你怎么知道現(xiàn)在的決定就是正確的？”我思索半響，道：“它可能是最最錯誤的那個。”
他這才微笑著低頭打量了我一眼，“至少我可以肯定它是不會后悔的那個?！?/p>
這一眼里，帶著前所未有的真摯誠懇。
是我從來見也沒見過的。
……
作者有話要說：我有點后悔為什么沒把兩章放一起。
接下去情節(jié)開始加快了。喵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