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來，丹桂飄香，轉(zhuǎn)眼已是秋天。

    張瑾原本記掛在心，立秋要與靳氏逛逛歙縣大街的美事卻沒能實現(xiàn)。

    靳氏絕不是是食言而肥的性子，然而立秋前一日，禾香連她明日出行的衣裳都挑好了，卻傳來了喜訊——靳氏有了。

    怪道都說秋日是豐收季節(jié)，就連靳氏與張生燕都再結(jié)碩果，實在喜人。

    只是出行的事必是打水漂了，張瑾雖遺憾，卻也十分理解，別說古代這醫(yī)療環(huán)境，就是現(xiàn)代，孕初時也不算穩(wěn)當(dāng)，立秋既是本地不需宵禁的節(jié)日，街上肯定熙熙攘攘，委實不讓人放心。

    但靳氏從未失信于人，于是頗為不安，張生燕慣知妻子性情，為了寬慰她，便道：“卻也不需這樣迂腐，又非不能靈活變通，你既不能帶她出去過節(jié)，必也不放心旁人帶她去，不如就讓我這做爹的帶出去好了。”

    妻女皆有質(zhì)疑：立秋這日他是要去郊野鄉(xiāng)下迎秋的，哪里有功夫帶女兒出門？

    不怕不怕，張生燕自有錦囊妙計。

    他差同春取了一套小童的衣裳鞋帽，到了正日子就讓張瑾穿上，丫鬟們將人梳妝打扮好，走出來的煞是一好看的哥兒。

    帽銜珍珠，紅綢新裳，粉底朝靴……張生燕看得很是喜歡，見女兒不僅生得一張俏臉，且雙目晶彩，一看就是個聰明孩子，不由笑容滿面。

    既收拾成這樣，他便不讓馬氏與丫鬟陪著，自個兒牽著出去了。

    張瑾這樣沒領(lǐng)到靳氏眼前，自然嚇不著靳氏，倒先嚇著了府里的幕僚。這幕僚名孫旗勝，生得牛高馬大，十分結(jié)實，若非穿著身長袍，面有文氣，只怕難以相信是個讀書人。

    他見主人翁對懷里小童這濡慕的樣子，還以為是張生燕從外頭抱來個庶子，待知曉內(nèi)情后，不由哈哈大笑，直說要將自家女兒也彩衣娛親一番。

    張瑾聽得他家有女兒，途中不由問長問短，得知他女兒名叫穗娘，只大她兩歲，也養(yǎng)在上房院里，自此得了個玩伴不提。

    張生燕這一行雖是出公差，但“私差”也順利，帶著“兒子”在回程中好好玩耍了一回——抱著她騎了馬，牽著她游了街，晚上又將她馱在肩上看燈，好不快活。

    張瑾也樂在其中，究竟比作女兒身時痛快，玩樂的同時也不忘觀察外頭的環(huán)境，隱隱想著未雨綢繆，要為自己開點財源。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以為靳氏懷孕，必不能如從前一般手把手教她讀書認(rèn)字，應(yīng)能多出許多時間，不想緊接著就迎來兩位老師，將她想開源的時間占據(jù)殆盡。

    這兩位老師，一位是張生燕聘來的西席吳曦，是給張瑾開蒙，專門讀書識字用的。另一位是倪氏，頗識拳腳功夫，專門教習(xí)張瑾打那套健身拳。

    吳曦出身江南名門，年有六十，雖才名在外，精于六藝，卻屢試不第，常年四處游歷。他至今未娶，及長，方過繼一族中男丁。早年曹二老爺于他有大恩，正好曹二爺?shù)拇巫硬鼙诮限k事，聽聞張生燕在愁外甥女的西席，因此引薦了吳曦。

    倪氏則是孫旗勝的夫人，年近四十，與孫旗勝是一副模樣，俱是高大結(jié)實，原來兩人都是關(guān)外之人。

    張瑾一連得了兩位老師，自然添了兩門功課，一主一次，一文一武。萬事開頭難，等到她逐漸適應(yīng)，并應(yīng)付自如時，已是第二年春天。

    這一日，府衙內(nèi)院的小園子里幾株桃花開得粉粉白白，春風(fēng)宜人，落英繽紛。

    練過拳后，因閑來無事，張瑾跟穗娘帶著幾個秋字小丫鬟在踢蹴鞠，園子里歡笑聲不斷。

    蹴鞠作為閨閣娛樂固然是活潑了些，但念在張瑾如今乃幼童，且倪氏的說法也是強身健體，君不見關(guān)外那小兒小女粗養(yǎng)反而壯實。張生燕也不以為杵，只不能驚到了身懷六甲的靳氏。

    靳氏雖不好此道，但也能聽得進話，自覺所謂粗養(yǎng)大約就和賤名好養(yǎng)差不多意思。大靳氏年幼時身子也弱，靳家也是將她乳名抄了八百遍給眾人喊……因此也無反對。

    一伙人拗踢拐打之間，秋雁發(fā)了一狠勁兒，那蹴鞠便躍至高處，遠(yuǎn)遠(yuǎn)的落在園里的小徑上。她正要去拾，那邊以有個媳婦子揀了送還來。

    這媳婦子是李福家的，一向管著園子，雖是個不入流的管事媳婦，但因她殷勤，所以張瑾跟著倪氏練拳時常見著她。此時見她將那蹴鞠送到了近前來，以為她又是來討賞，正要讓秋桂取碟果子給她，不想這李福家的還有多余的話說。

    “姑娘，太太就要臨盆了，西邊關(guān)的這位且還關(guān)著？”

    張瑾一聽她說這個，不由往西邊望了一眼。

    說來也可笑，張生燕這邊有喜訊，按禮是要稟到府里一聲，不想侯府里關(guān)注十分，不僅送來了補藥，還送來了服侍人。

    不過這人是服侍靳氏還是服侍張生燕的，實在兩說——是個二名叫素橘的丫鬟，長得桃腮杏目，很是好看。

    總之等侯府里的人一走，張生燕就借了個由頭將人鎖起來了，要不是契沒有一道送來，只怕他就能轉(zhuǎn)背將人賣了。

    穗娘瞪大眼睛，插口道：“她手腳不干凈得攆了，不關(guān)著還要放出來？”

    “你小孩子家不懂，那可是侯府里夫人送過來服侍三爺?shù)摹崩罡＜业臎]說完，秋雁就盯住了她，道：“我看媽媽才是不懂，若非念在是二夫人送下的，只怕早攆了。”

    “小丫頭片子。”李福家的臉上訕訕，又堆著笑去勸張瑾：“姑娘該為太太想，這是二夫人送下來服侍老爺?shù)?，如今人還沒近身就關(guān)了半年，等太太產(chǎn)下哥兒，侯府里來人道賀不久全知道了么？到時候要傳太太妒忌呢……”

    李福家的見張瑾沒說話，還以為唬住了她，越發(fā)道：“姑娘不知道，侯府里哪位爺不是通房妾室都齊全的，也只咱們?nèi)隣敗Ｆ渌擦T了，但太太有孕，按規(guī)矩是要排著人伺候的，二夫人都替太太想了，偏此時人鎖了，未免顯得太太不領(lǐng)情，招人話柄了?！?/p>

    張瑾忽問：“有我的時候，老爺身邊誰服侍來著？”

    李福家的的脫口而出道：“原也有的，二夫人讓大太太送了個丫鬟，不過后來被攆出去了，二夫人那會兒已是不高興了。如今送來這個可是二夫人身邊伺候的，若再……”

    張瑾看了她一眼，說：“你怎知道這樣清楚？”

    李福家的以為她被說軟了，想到張瑾在府里受寵程度，不由笑容滿面：“姑娘，我愿就在侯府里服侍的，跟著三爺外放的。”

    張瑾要笑不笑，原以為她是拿人錢財**，不想還有這層。

    看來留著那素橘，倒引出了一些留不得的人，辦一房的事，吃兩房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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