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戴金辰布局全局的時候,千沙這邊也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她提前從劉月波那里得到消息,肖亞僑終于把重新討論“先達”的事情定在了本周四。之前,千沙又拜訪過肖亞僑兩次,其中一次還給他送去了從老家?guī)淼摹八拇ㄅD腸”,肖亞僑拿著臘腸轉(zhuǎn)了兩圈說;“這玩意我也不會做啊?”但他最終還是愉快地收下了千沙的禮物,只不過轉(zhuǎn)眼就把它送給了自己的下屬。
范英明呢?從集團耳目那里傳來的消息讓他惴惴不安,新上任的老板在總部率先發(fā)起了雷厲風(fēng)行的整風(fēng)運動,最初是人力資源部,凡是不稱職、不敬業(yè)、投機鉆營的人員都被清理了。
“那手段,可以說毫不手軟、六親不認!”集團同事這么給他說。“很快就會輪到銷售部了,你可要悠著點,可別讓他抓住了把柄哦!”
總部同事的一番話讓他憂心忡忡,他因此也就絕口不提更換千沙石子的事情,相反對千沙表現(xiàn)得格外客氣。
對于范英明前后不一的表現(xiàn),千沙不明就里,但她也懶得去揣測范英明客氣的背后是否暗藏著什么別的禍心,做好真實的自己,做好份內(nèi)的事情,這是她的原則。
在冠城市人民醫(yī)院開藥事會重新討論“先達”的那一天,千沙顯得異常平靜,倒是范英明表現(xiàn)得格外緊張,三番五次地詢問千沙:“這次的把握有幾成?”
千沙淡淡地一笑:“沒什么把握,該做的我都做了,成與不成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千沙的回答讓范英明摸不著頭腦,但他又無可奈何,可以說,某種意義上來講,現(xiàn)在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千沙手上!如果新老板陸剛真像總部同事說的那樣,要雷厲風(fēng)行地整頓銷售部的話,那全年的銷售業(yè)績肯定是一個重要的參考指標(biāo),距年底不到五個月的時間了,自己的銷售業(yè)績還是一塌糊涂!如果冠城市人民醫(yī)院的“先達”這次能通過藥事會正式采購的話,那自己還有一線生機,否則就真是前途叵測了。范英明是絕頂聰明的人,他的絕頂聰明表現(xiàn)在他能隨時隨地見風(fēng)使舵,不會受到原則和道德的羈絆。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討論的結(jié)果居然是史金壽率先告訴她的,晚上九點多鐘,千沙正在房間里安靜地看書,卻突然接到了史金壽的電話,她有一些訝異,同時也帶有某種程度的預(yù)感,應(yīng)該是“先達”有結(jié)果了,果不其然,史金壽在電話里愉快地告訴她,“先達”已經(jīng)通過藥事會了。這個結(jié)果既在她的意料之中,同時也帶給她很大的振奮,這是一次艱難的成功,盡管這樣的成功在她漫長的生命中也許顯得微不足道,但它的影響卻是巨大的,甚至用“讓她脫胎換骨”來形容這種影響也毫無為過,因為這次的成功讓她找到了自信,也讓她今后再面對同樣的問題時顯得游刃有余。
史金壽給她打電話可不是僅僅告訴她結(jié)果那么單純,而是一直強調(diào)自己如何從專業(yè)的角度成功地說服了肖亞僑才取得了如今的結(jié)果,他這么說的用意無非就是想在千沙這里邀功請賞,千沙對此心知肚明,因此她在嘴上道謝的同時,心里也在暗自盤算該如何對他的“幫忙”有所表示。
第二天她挨個拜訪了劉月波、史金壽和馬麗娟,給她們分別送去了家鄉(xiāng)的特產(chǎn)。
劉月波一見面就向她表示了祝賀。
“真不容易!肖院終于同意了。”劉月波說,白皙的臉上掛著一縷不易察覺的微笑?!翱磥怼D銈儽澈鬀]有少做工作??!”
“哪里,還是您這邊幫了我們大忙!”千沙謙虛地說。
劉月波心里很清楚,自己在中間所起的作用不過是肖亞僑借坡下驢臺階而已,事實上開會前,她已經(jīng)預(yù)感到了肖亞僑心中已經(jīng)打定了主要,不過開會時,他還是煞有介事地從臨床和藥學(xué)兩個方面征求了史金壽和她的意見,并在她們意見的驅(qū)動下順勢在同意采購的討論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大名,即便如此,但千沙的這番話還是讓她很受用。
“哪里哪里!我只不過是從專業(yè)的角度給你們的產(chǎn)品說了幾句好話而已,還是你們的產(chǎn)品過硬,對了,還有你給我提供的那些資料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眲⒃虏樕系男θ葑兊谜鎸嵍鴾嘏?/p>
“無論怎么樣,我還是要好好感謝您,您看您這前前后后幫了我多大的忙??!”千沙真誠地說,然后遞給她一袋“四川臘腸”?!斑@個臘腸是我媽媽自己做的,上次回老家?guī)Я艘稽c過來,您嘗嘗,如果合您胃口的話,下次多給您帶點?!?/p>
從劉月波那里出來,千沙又馬不停蹄地拜訪了史金壽。
史金壽的態(tài)度前所未有的熱情,居然破天荒地給她倒了一杯靈芝茶。
千沙一邊向他道謝,一邊接過茶水。
“你當(dāng)然應(yīng)該要感謝我??!如果不是我從專業(yè)的角度跟肖院據(jù)理而爭,恐怕你這次又得黃了,你說,你打算怎么感謝我?”史金壽似笑非笑地說。
千沙判斷不出他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但無論如何她都要順著他的意思去說;“是啊,還真得好好謝謝您,我從老家?guī)Я诵┩撂禺a(chǎn),看合不合您的胃口?!闭f著,便把臘腸遞給他。
史金壽愣了一下,并沒有接過來,而是說:“你看你,我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當(dāng)真了!”
千沙略微有一些尷尬:“要的,要的,以后還需要您多多關(guān)照呢!”她一邊說,一邊把臘腸放在史金壽辦公桌上。
“好吧,就謝謝你這番好意了,我這里有一箱荔枝,等下你拿回去?!笔方饓郯雅D腸放在辦公桌底下,又從同樣的地方拽出一箱包裝精美的荔枝遞給千沙。
“您不要這么客氣好嗎?您幫了我的忙,我送點土特產(chǎn)是應(yīng)該的,您要送我荔枝,這讓我怎么好意思要呢!”千沙紅著臉說。
“沒事,禮尚往來嘛!趕緊地,拿著!”
千沙無奈,只得把荔枝接了過來,放在自己腳下。
她們閑聊了一會兒,史金壽突然從辦公桌抽屜里摸出一張發(fā)票來說:“對了,千沙,幫我一個忙,你看你們公司能不能把我這張票給報了?”
千沙接過發(fā)票一看,那是一張餐飲發(fā)票,金額是一千八百塊,她猶豫了一下,為難地說:“不好意思,主任!我們公司沒有這樣的政策哦!”
史金壽聽完,馬上又把發(fā)票從千沙手中抽了回去說:“沒事!不為難你!”
千沙實在是感到過意不去,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主任……要不……我私人結(jié)給您吧?就當(dāng)請您吃飯了?!?/p>
“那哪行呢!怎么能讓你私人掏呢!我有辦法?!?/p>
史金壽說完,便沉下頭去工作了,千沙不得已只得告辭出來。
對于這段小插曲,千沙心中一直耿耿于懷,總覺得哪里不對,但又想不出會有什么問題。
中午回到辦事處,同事們都圍過來向她表示祝賀,連平時一向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千惠也不例外,郝建強更是夸張,在她進門的那一瞬間,他突然從門后竄出來,雙腿扎了一個馬步,雙手高舉做出一個歡迎的手勢:“有請我們未來的銷售明星閃亮登場!”
這個舉動把千沙嚇了一跳,她退了兩步說:“干嘛呀!你這是?”
沈嘉偉在一旁湊合著說:“歡迎大明星啊?”
“什么大明星???你們這有太夸張了吧?”盡管她嘴上這么說著,但她內(nèi)心還是滿心歡喜,有一種自豪的感覺。
倒是范學(xué)軍,顯得畏畏縮縮,又想過來,又不敢過來的樣子,在一旁盯著她,眼中閃爍著一種自慚形穢的光芒。
千沙于心不忍,她看了一眼范學(xué)軍,然后說:“既然大家這么開心,今天晚上我請大家吃飯,每個人都得去!范學(xué)軍,你也得去哈!”
范學(xué)軍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忙不迭地答應(yīng)著:“一定去,一定去。”
“哪能讓你請呢?要請也是我來請??!今天,我請大家去吃‘小四川’!大家說怎么樣?”范英明不知什么時候從他辦公室里出來了,在千沙身后高聲說。
大家一陣歡騰。
郝建強做出一種極度夸張的表情說:“哎呀媽呀!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p>
范英明并沒有理會他,而是徑直走到千沙身邊,在她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你過來一下?!?/p>
范英明坐在老板椅上笑瞇瞇地看著她,白皙而微胖的臉上顯現(xiàn)出難得一見的和顏悅色的表情。
“辛苦了,這段時間!”
“不辛苦,老板!”
“怎么樣?你爺爺?shù)纳眢w還好吧?”
“老毛病,就是吃藥和靜養(yǎng)?!?/p>
“什么病???”
“帕金森!”
“哦!我認識一個這方面的專家,要不把老人家接過來這邊看看?”
千沙吃了一驚,這建議著實有一些不靠譜,不要說自己目前經(jīng)濟條件不允許,承擔(dān)不了來回這么大一筆開銷,即便有這個經(jīng)濟條件,爺爺?shù)牟】沟米∵@來來回回的折騰嗎?況且,她也向馬麗娟了解過,像帕金森這種疾病,根本沒有什么特效藥,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常規(guī)的藥物維持是唯一的手段,在哪里治療有區(qū)別嗎?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也難得他有這一番心意了。
“不用了,老板!我爺爺年紀(jì)大了,經(jīng)受不了這來回的奔波,謝謝您這番好意了?!?/p>
“哦,這樣啊?”范英明頓了一會兒,繼續(xù)說。“那個啥?冠城市人民醫(yī)院這不是馬上要正式采購了嗎,你得抓緊上量??!”
“我明白,老板!”
“怎么啦?看上去你似乎信心不足?。啃枰裁粗С謫??”
“沒有,老板!”千沙想了一下,確實,史金壽報銷發(fā)票的事情還在無形中對她產(chǎn)生著影響?!耙恢С治乙粋€科室會吧?”
“沒問題!只要能上量,什么都好說。”范英明爽快地答應(yīng)下來。
接下來,她們倆又聊了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千沙算了一下,這是進入公司以來,范英明跟她聊得最久的一次,也是對她最尊重的一次,看來,尊嚴是要靠實力來爭取的??!
從范英明辦公室出來,她又去找郝建強,把上午史金壽要她報發(fā)票的事情講了一遍,然后說:“我總覺得,這件事我哪里做得有問題,你覺得呢?”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有些事一旦不做就成災(zāi)啊!”郝建強陰陽怪氣地說。
“什么意思?。磕闶钦f史金壽會壞事?”千沙憂心忡忡地問。
“難說!”
“可是我看他好像也不怎么在意啊?我說我私人結(jié)給他,他也沒同意,還說不能讓我私人掏錢呢!”
“那是你不了解他的為人,他向來是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別看他表面不動聲色,背地里花樣多了去了,你等著瞧吧!”
“那我該怎么說啊?公司本來就不允許這么做嘛!”
“你就不會變通嗎?反正給他報了,怎么走這費用還不容易嗎?”
千沙沉默了,想想還是自己沒有經(jīng)驗,既然都想自己私人貼給他了,還給他明說什么呢?誰在這種情況下被拒絕了都不會好受啊,何況是一個又愛面子又貪小便宜的人?看來,還是要提前想好補救措施了。
“那我該怎么補救???”千沙可憐巴巴地望著郝建強。
“您吶,就自求多福吧!我也沒有什么好辦法了?!?/p>
“你都沒有辦法???那我該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