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雪眼神極具溫柔，她嬌嗔著問閻寒：“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
閻寒的笑意仿佛馬上要從眼眸中溢出來，他將手掌覆在虞雪臉上，拇指的指腹與她的肌膚相觸，他能感覺到她臉在發(fā)燙。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不在，你會不會一樣過得很好?，F(xiàn)在看來，一切都還不錯，我也可以放心了?！?/p>
虞雪搖頭：“現(xiàn)在的我，再也不能離開你了?！?/p>
“真的？”
“真的?！?/p>
閻寒捏了捏她的臉，在她額頭上輕輕刮了一下。她這個樣子，與其說她在闡述一個事實，還不如說是在撒嬌，是小女孩在深愛的人面前該有的樣子，也是以前的她在他面前不曾有過的一面。
閻寒很喜歡這樣的虞雪，他喜歡這種被她需要的感覺。
他說：“好，那我以后都不離開你?！?/p>
“我信?！庇菅┪⑿?，眼中像是有銀河，星光璀璨。她又強調(diào)了一遍：“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信?！?/p>
賀宜杉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快步走下樓梯，將虞雪拉到一邊，假裝生氣，問她：“差不多得了啊，別不把我們當(dāng)人看，堂而皇之撒狗糧呢？你們倆到底什么情況？”
“久別重逢的情況啊?！?/p>
賀宜杉對虞雪這個答案很不滿意：“你少蒙我！肯定沒這么簡單！”
“那你覺得有多復(fù)雜？”
“我……”賀宜杉說不出來。
叢筱月上來打圓場，她拉著賀宜杉：“你就別刨根問底了，回去再說?！?/p>
“可是這情況不對啊，你就不好奇？”
“肖一凡肯定等急了，服務(wù)員肯定在上菜了，我們先吃飯?！?/p>
“你肯定知道什么？”賀宜杉越想越不對，“怪不得下午你欲言又止的，你們都知道，就瞞著我是不是？”
“天地良心，我和你一樣！我也是才知道的?！?/p>
“那你為什么這么淡定？”
“因為我是作家??！這種狗血橋段我在書里都寫爛了，我能猜不到？我有什么好驚訝的！”
“……”
幾個人慢慢走遠。
虞雪和閻寒看了彼此一眼，相視而笑。閻寒伸手擁著她，和過去那幾十個日日夜夜一樣，她覺得幸福而滿足。
飯桌上，賀宜杉心不在焉，毫無食欲，就連她平日里最喜歡的烤魚都沒吃幾口。她心里明白得很，肖一凡組這個飯局目的并不在于吃。一頓飯下來，她大概弄清了幾個事實。第一，給肖一凡畫廊注資的人是閻寒。第二，虞雪早就知道閻寒給肖一凡注資的事。第三，虞雪今晚答應(yīng)赴宴，就是沖著閻寒來的。
“怪不得答應(yīng)得這么爽快，下午說一起逛街還鴿子我呢，真是重色輕友！”賀宜杉腹誹。
虞雪回到杭州這段時間，一直深居簡出，中途還隨父母去加州陪爺爺奶奶住了大半個月，賀宜杉和她獨處的時間并不多。考慮到她剛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賀宜杉不敢追問太詳細。虞雪呢，對失蹤期間發(fā)生的事也一直只字不提！
照眼下的情況來看，賀宜杉猜測，這事十有八九和閻寒有關(guān)。
她給叢筱月發(fā)了條微信：“他們倆肯定不是今晚剛重逢這么簡單?！?/p>
叢筱月忙著吃，沒看手機。賀宜杉朝她擠眼睛，她低頭一看，很內(nèi)涵地看了賀宜杉一眼，然后開始回消息。
手機振動，賀宜杉太著急看了，一時沒拿穩(wěn)掉在了地上，她馬上彎腰去撿。撿完一抬頭，她不經(jīng)意發(fā)現(xiàn)了虞雪和閻寒在桌下緊握在一起的手。
賀宜杉先是驚訝，幾秒鐘后她迅速回神，打開相機功能拍了一張照發(fā)給叢筱月，順便附上一段文字：“當(dāng)年虞雪有多排斥閻寒，你是看在眼里的。但是現(xiàn)在，你看！”
叢筱月回了一個微笑的表情，好似她早已洞悉一切卻又不愿意多說，弄得賀宜杉更加好奇?？沙速R宜杉之外，沒有人覺得今晚發(fā)生的一切有什么不對。賀宜杉心想，確實，虞雪和閻寒看著就很般配。若非她知道曾經(jīng)的虞雪有多愛高繼明，也不會對此抱有疑問。
飯局散場后，虞雪主動對賀宜杉和叢筱月承認：“你們總問我雪崩之后發(fā)生了什么，我一直沒告訴你們，那段時間我和閻寒在一起。”
“早就猜到了。”叢筱月說。
“你怎么猜到的？別再用‘你是作家’這個理由來搪塞我?！辟R宜杉很懷疑，“我不信你有這么聰明，我怎么就猜不到？”
“那是因為你不夠聰明！戀愛中的女人，一顰一笑，一嗔一怒，都是看得出來的?！?/p>
“就算你說得是對的。為什么你會認為那個人是閻寒？閻寒那個白眼狼，一去美國就杳無音信了！”
“你說呢？”叢筱月賣了個關(guān)子，她靠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這么明顯的事，聰明人都看得出來啊?！?/p>
賀宜杉語塞，愣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什么叫聰明人都看得出來？你的意思是我很笨咯？”
虞雪笑出聲來。賀宜杉氣呼呼拍了她一下，她忍住笑，低頭回復(fù)閻寒的消息。閻寒明天一早有個很重要的會，晚飯后他就開車回上海了。他說，處理完事情就來杭州看她，陪她一起種玫瑰花樹，陪她去夕照山看日出。
這樣的他是真的很好啊。她有多惋惜，她竟然遲了三年才明白。
回完消息，虞雪靠在叢筱月身上，望著天空。
月夜的西湖很美，她們很久沒有像這樣，在三潭印月來一場閨蜜間的閑聊了。上一次是在三年前，那時候童鳶也在。
叢筱月用余光瞥了一眼虞雪的側(cè)臉。虞雪很安靜，眼角還帶著笑。她不禁莞爾，她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這樣的虞雪了。她差點想回答賀宜杉的問題，為什么是閻寒？因為虞雪心里一直都有閻寒。
對高繼明那段無疾而終的暗戀令虞雪一度迷失自我，她以為高繼明是她此生的唯一，她潛意識排斥除了高繼明以外的任何感情，所以她不敢承認也不想承認，她心里早就有了閻寒的影子。
可是在叢筱月看來，愛情有時候比人的潛意識要強大得多。她沒有忽悠賀宜杉，她確實早就猜到了，早在去年夏天，虞雪收到那張寫滿德語的明信片的時候。明信片寄出的地方是冰島，是一位素不相識的比利時老太太寫給虞雪的。那之后的幾天，虞雪一直心事重重，有時候還會對著鏡子傻笑。
見了虞雪的種種癥狀，叢筱月靈感突發(fā)，在她的書里寫了這么一段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古人誠不欺人。愛情的奇妙之處就在于，有時候你根本就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它就悄悄在你心底扎根了。等到你發(fā)現(xiàn)的時候，它已經(jīng)長出芽，開了花?！?/p>
“暮月姐，你話還沒說完呢，為什么是閻寒？”賀宜杉扯了扯叢筱月的衣袖。
叢筱月避重就輕，開始賣關(guān)子：“你仔細想想，虞雪回杭州之后，老爺子給她安排了幾次聚會？她又去見了誰？”
“老爺子安排了幾次聚會我不清楚，但她去見的人只有一個。齊繁星的堂哥，齊翰彬，哈哈哈哈哈。”
虞雪一陣哆嗦，這又關(guān)齊翰彬什么事？她這位表姐也是能搞事情……
“對啊，齊翰彬！那是什么樣的人物啊，叱咤風(fēng)云，笑傲商場，成熟穩(wěn)重，隱忍霸氣……”叢筱月用了一連串四個字的詞語來形容齊翰彬，最后總結(jié)了一句：“我想，應(yīng)該沒有女人會不愛齊翰彬吧？除非——”
話說到這個份上，賀宜杉頓時明白叢筱月的意思了。面對齊翰彬這樣的人，虞雪都能泰然自若，說明她心里已經(jīng)有一個更愛她的人了。這樣的人，這么多年來，除了她愛而不得的高繼明，也就只有愛她愛得不顧一切的閻寒了。
賀宜杉感慨：“也對。當(dāng)你曾經(jīng)遇到真真切切的被愛，那么，后來遇到的一些，也就都不算愛了。”
做了許久的旁觀者，虞雪終于忍不住開口打斷二人：“你們倆就別亂開腦洞了，關(guān)齊翰彬什么事？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我們純粹是朋友之間的往來?！?/p>
“我們對你和齊翰彬的關(guān)系并不感興趣，我們感興趣的是你和閻寒的關(guān)系。你還是說說你和閻寒吧。他什么時候從美國回來的？你們在哪里遇見的？雪崩之后你去了哪里？你怎么突然跟他在一起了？”
“你一下子問我這么多問題，我從哪兒說起？”
“那就從雪崩說起吧?！?/p>
“雪崩……”虞雪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雪崩發(fā)生的那一天。
一望無際的冰川，從領(lǐng)口灌入的風(fēng)雪，刺骨的寒冷，遠處的巨響，瀕死的恐懼，還有忽然出現(xiàn)的腳步聲。她睜開眼睛，他走到她身邊，喊出了她的名字。
虞雪的眼神變得深邃而悠遠。她說：“雪崩那天，是他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