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老喬和他的消息源密切聯(lián)系著,以確定行刑日的具體時間。我和珠兒對閃刀探子的本事感到有點害怕,除非這探子是隱形的,否則他不可能從戒備森嚴的黑衣大祠中透出消息。然而閃刀商會的探子的確做到了,他的信鷹甚至可以一天三次降落在這處島礁上。
確定了日期沒有變化后,老喬和他的老哥們提前兩天啟程。他們將通過城市下水道潛入中央大伏團,之后再趁著夜色潛入黑衣大祠的神木林。只隔了一天,一只信鷹就帶來了老喬成功潛入的消息,我們將按照原計劃出發(fā)。
我們在清晨啟航。離開中轉站沒多久,我就在稀薄的云層中看到一片陰影。那是一片雄偉的紅色峭壁,它粗暴的填滿視線,將眼前的世界一分為二:藍色的空海和紅色的土地。越靠近它,空海便越狹細,最終消失不見,只剩下粗糙的峭壁映紅了我們的臉龐。熱潮緩緩襲來,我感受到的卻是冷冰冰的恐怖。
前方,就是黑塔人在白島留下的最后一處遺跡,一扇沒有消失的黑門。
黑塔人通過四扇黑門離開了白島,其中有三扇消失在空海中,唯有位于奪冷的黑門完完整整的留在了奪冷島群的深處。黑塔人在島核附近直接打開了黑門,企圖撕毀此地,但最終他們失敗了。
黑門的開啟重創(chuàng)了奪冷島群,迄今,這處恐怖的傷口仍未能全愈。它改變了南方的氣候和環(huán)流——沒有巖石土壤覆蓋的島核使得此地氣流紊亂,一夜間多出了十多個小型環(huán)流,它阻擋了環(huán)島大環(huán)流,讓整個南方變得更加干燥炎熱。
深坑的入口以我無法想象的巨大形態(tài)出現(xiàn)了。描述它很難,又很簡單:它黑漆漆的,邊緣被環(huán)流侵蝕的光滑圓潤,然而僅是這樣的描述,又無法將它帶來的震撼表達清楚。宏偉、龐大、壯美抑或恐怖,每個詞匯都無法描述這道傷口的真實模樣。隨著越發(fā)接近入口,那張深淵之口越來越大,仿佛要將整個身后的空海和光芒一口吞入黑暗,一切景象都如同鯨魚嘴邊的游魚一般渺小而微不足道。
我和珠兒自不必說,早已渾身發(fā)抖,臉色慘白。即使老練如米蘇,也一言不發(fā),壓低眉頭緊盯漆黑。
傳聲箍傳來了老喬的聲音:“小姑娘,又嚇呆了?”
這代表我們和老喬的距離已經進入了傳聲箍的通訊范圍。我抬頭望望黑漆漆的陰影,黑衣大祠就在我們正上方。
“在樹上待的怎樣?”米蘇問。
“快點吧,我們幾個老哥有點尿急呢?!?/p>
“那我們可就開始進入深坑了?!?/p>
“一切順利。”
我們進入了深坑。
這里并沒有奪冷艦隊,奪冷人也并沒有將深坑堵上。他們并非沒有嘗試過,在黑塔戰(zhàn)爭結束后,奪冷人立刻組織人力封堵深坑,但氣流很快便摧毀了簡陋的工程。他們也曾在此駐軍,然而被氣流和島核搞得暈頭轉向的鳥群常常圍攻艦隊,再加上并沒有人敢接近此地,深坑入口處的駐軍便撤走了。
我眼睜睜看著坑洞之外的光明離我們漸漸遠去,黑暗和死寂侵入了身體。偶有的風聲在空曠奇詭的空間中發(fā)酵成了哭號般的凄厲聲響,伴奏的則是沙啞的無名鳥群的鳴叫。翅膀撲棱的群響時時傳來,有時這聲音近在咫尺,有時又遙不可及。
我們沒有開燈,即使降速,發(fā)動機的動靜也仍然格外刺耳。我從未如此缺乏安全感,只覺自己徹底暴露在暗中窺探我們的野獸眼前。
“說起來,潛入洞穴有點看運氣?!泵滋K小聲對我說道,“摸黑航行,興許就撞上了漂浮的碎石?!?/p>
我害怕的幾乎沒有力氣制止她的烏鴉嘴,只能無力的坐在沙發(fā)上,摸摸手里的轉盤槍。只可惜面對撞擊,這把槍也沒什么作用。
“到了!”駕駛員有點興奮的低聲說道。我們齊刷刷望向前方,一片幽幽的金光隱約在黑暗中閃動。
“是鯨群?!敝閮赫f,“這意味著,我們快到那扇黑門了?!?/p>
“不,還差的遠。”米蘇的屬下嘲諷一笑,“那是十五海格之外的光?!?/p>
那片光奪目異常,如同燈塔一般照亮黑夜。但我們都清楚,在鯨群外圈,由十三座盾艦錯落排列的艦隊組成了一面鐵幕,包圍著鯨群。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我十分懷疑盾艦能否頂住島鯨的撞擊,更何況,這群忠誠的鯨群根本不想離開,它們圍繞著黑門已游蕩了上百年。
三艘蒸汽艇組成的小隊降低速度,隱匿在深坑一側。幾束探照燈光幽幽閃過,在鯨群的光芒下顯得并不明顯。
米蘇輕輕呼喚老喬。
“你們到哪了?”
“我們已經到達廣場上空了,這林子可真夠高的?!?/p>
“那么,開始。”
“干干干?!?/p>
米蘇對著傳聲箍下令:“第一組炮擊左翼盾艦,之后……自由發(fā)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