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別生氣,說說聽到了什么?!辩娡憩F(xiàn)下特別的心平氣和。三黃變成一只妖回來以后,他又在京都住了兩三月,見過的風(fēng)浪也不少,更知道王大娘有什么算計也不過是瞎蹦跶而已,不值得生氣。
李星垂卻是漲紅了臉,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才破罐子破摔似的道:“她說要想法子把我們迷倒,把她女兒送到床上來?!?/p>
王大娘的言語多半有些露骨,乖寶寶李星垂偷聽一通,承受不來也是理所當(dāng)然。鐘晚心下明了,問:“她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我看她看你的眼神跟餓虎撲羊似的。不過,你們真會被人迷倒么?”
李星垂唇邊勾起一抹譏笑,“自然是不能。興許是藥菟化形不久,露了破綻?!?/p>
他話音剛落,就見藥菟從里屋走到門邊來,雙手背在身后,垂眸斂目地沮喪道:“是、是吧,我有時候看見野生的蘿卜,會忍不住撲上去啃,可能會露出尾巴來。”
鐘晚忍俊不禁,善意地朝藥菟笑笑,“不怪你,我還沒謝謝你呢,替我照顧了這么久的田地,還有小花他們?!?/p>
藥菟慌忙擺手,“不謝不謝的,我這都是在報恩,嗯,報星垂哥的恩。”他說著握了握拳,打定主意似的抬起頭直視鐘晚,“我都聽驚鴻姐姐說了,鐘晚哥,你放心,我會安安分分的,好好修煉。”
這都什么跟什么!
鐘晚瞥了眼仍舊一無所知望向隔壁的李星垂,這家伙怕是還不知道小兔妖為他做了好一番內(nèi)心掙扎,若是貿(mào)然跟他提點(diǎn)這些事,他不明白不說,搞不好還會做出奇奇怪怪的事情。鐘晚決定緘口不言,大不了以后李星垂獻(xiàn)愛心的時候提醒他一下。
一大家子人等著吃飯,鐘晚便在驚鴻的陪同下去村口買了些魚和蔬菜。這小鄉(xiāng)村里難得出現(xiàn)如此艷麗的美人,方才下田的沒來鐘晚門前圍觀的莊稼漢,這會兒紛紛假意到村口去買菜賣菜,炙熱的目光直往驚鴻身上瞟。
驚鴻安之若素,頗為愜意地在小攤販間來回挑選,還看上一支雕刻精致的木簪,掏錢買了下來。她打小長在妖境,出來后也有的是手段賺錢,還未到山野小村里住過,新鮮得很。
兩人挑挑選選,不一會兒,往日里給鐘晚安排過相親的許大娘迎上前來,滿目的擔(dān)憂,“阿晚,你可見著晴晴了,她說要去京都,到這會兒都沒傳信回來?!?/p>
鐘晚看了眼驚鴻,后者輕輕搖了搖頭,顯然是還沒有消息。鐘晚只得勸慰,許大娘雖只是趙晴晴的表親,但好歹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多少有些感情。
許大娘不由得抹起眼淚來,“這可憐見的孩子,五六年前就這樣失蹤過一回,好不容易才緩過勁兒來。怎么偏偏又想不開,要出去找人呢?”
“趙姑娘五六年前失蹤過?”鐘晚忽然回想起花燈節(jié)上,許大娘拉著他去相親時的情景。當(dāng)時三黃還在門外瞎鬧,趙晴晴溫和地帶他識別各種樹苗,一心談生意,沒有表露出半點(diǎn)想要相親的意向,十分客氣。一個女子失蹤過一段時日,在這個時代想必總是會受人非議,她不想談感情,也很正常。誰知道,后來她倒是對林元森一頭熱起來,奈何林大哥也是個遲鈍的,說走就走。
鐘晚心里奇怪,總覺得這其中有什么聯(lián)系,又琢磨不出來,只得暫且按捺下去,跟許大娘說,會盡力幫忙找人。
他們提著新鮮的蔬菜走回屋里,還沒到門口,就聽見王伯山的老母親正厲聲訓(xùn)斥著王大娘:“我家伯山這是造的什么孽!娶了你這個不安分的婆娘,整天就想著如何賣女兒。這回伯山要是不休你,我是不依的!”
看來是王大娘的算計被捅了出來。鐘晚下意識地看向李星垂,李星垂卻搖搖頭否認(rèn)。
陸子謙道:“這跟星垂真沒關(guān)系,是王家大姑娘忽然不見了,留了個口信給她弟弟,說她不愿委身于人,要學(xué)趙家姑娘,自己出去闖一片天地。她爹已經(jīng)出去找人了,剛走沒多久。”
“天都黑了,這山間小路,說不準(zhǔn)還有猛獸出沒,她一個姑娘……不行不行,我們快一起幫著出去找找?!?/p>
驚鴻按住鐘晚的肩安撫他,“別擔(dān)心,我立刻派麻雀烏鴉出去找。”她說著食指抵唇唿哨一聲,引來一群鳥兒落在屋檐上。
鐘晚拉住李星垂的手,道:“我們?nèi)兔Π?,這事畢竟不是王家大姑娘的錯,她一個黃花閨女,若是出事就不好了?!?/p>
李星垂看了一眼自己被握住的手,哼哼了一下,答應(yīng)下來。鐘晚捏了下他的鼻子,失笑道:“你怎么跟小豬一樣,整天就哼哼。”
陸子謙簡直沒眼再看下去,搖搖頭,說他要留在屋內(nèi)照顧李騰揚(yáng)。
藥菟跟著他們一起出發(fā),像一只小尾巴似的,在后面四處張望尋找。鐘晚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更覺他玉雪可愛,放在現(xiàn)代誰不夸一句“萌萌噠”。
鐘晚的頻頻回望讓李星垂不悅地抓緊了他的手,低聲問:“你喜歡藥菟那樣的?”
“他那樣的誰不喜歡。”鐘晚忙著找人,也沒顧得上思考,隨口道:“你還是只貓的時候也這么討人喜歡?!?/p>
李星垂一下就心酸起來,貓貓兔兔的,鐘晚就喜歡這些小東西。罷了,以后睡覺的時候多變成貓就是了。他想到這個,竟然不由自主地覺得臉有些發(fā)燙。
找了好一會兒都沒找著人,他們生怕王家大姑娘出事,越行越快。夜色中鐘晚回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藥菟竟然不見了!
他們停了下來,驚鴻和李星垂四處極目望了望,竟是沒有藥菟的蹤影。
鐘晚著急道:“這林子難道能吃人不成,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
李星垂循著他們來時的腳步慢慢走回去,臉色漸漸冷了下來,“這路上有陷阱。”
“陷阱?”他們一路走過來,是有些坑坑洼洼的,但卻沒見著什么地洞,哪里來的陷阱呢?
李星垂蹲身拿起一棵枯黃的草,道:“驚鴻,你應(yīng)該識得這是什么。”
驚鴻臉色一變,“這是黃蔓草,我只在妖境的璇璣峰上見過,可以麻痹妖獸的五感,對我們倆來說影響不大,可是藥菟就……”
“不,方才他走丟,我們竟然沒有察覺。”李星垂抬手指了指一棵高大的柏樹,“你看這上面,有被樹枝掛住的殘網(wǎng)。想來是藥菟被迷倒以后,很快就被收到網(wǎng)中帶走?!?/p>
鐘晚徹底聽明白了,“這是針對你們的計謀?!彼D時后悔不迭,若是不插手這件事,藥菟現(xiàn)下還好好的。
遇到難題的李星垂反而分外鎮(zhèn)定,他捏了捏鐘晚的手安撫他,向驚鴻道:“把范圍鋪廣一些,找王家姑娘的事也別落下。此事既然和王大娘有關(guān),我自該回去好生問問她,我們兵分兩路,有事報信?!?/p>
鐘晚只情緒低沉了一會兒,很快緩過勁兒來,掛到李星垂背上,道:“快些回去?!?/p>
這還真是意外收獲。李星垂也不說話,很快背著他趕回村子里,直接進(jìn)到王伯山家。王大娘剛被王老太罵完,站在井邊打水,神情自若,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自家女兒的下落。鐘晚看得生氣,上前質(zhì)問她:“王大娘,我只問一句,你的同謀是誰?把藥菟抓去哪兒了?”
王大娘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道:“阿晚,你這是什么意思?”
鐘晚深吸一口氣,抱手退到一旁,“三黃,我知道你有辦法,上吧,不必對她客氣。”
對于沒有絲毫靈力的凡人,李星垂想要窺視她的內(nèi)心實在簡單,他上前,食指抵住王大娘的額頭,在她驚恐萬狀的目光中,閉眼探查進(jìn)她的神識中。
待他抽手時,王大娘身子一軟,臉色發(fā)白地直接暈倒在了地上。李星垂拍了拍手,問:“我順手給她種了夢魘,不要緊吧?”
鐘晚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子,“早該治治她了。是什么情況?”
李星垂勾了勾手,指指自己的背,“還記得當(dāng)初把你抓進(jìn)牢房里的知縣么?”
“是他!”鐘晚斗志昂揚(yáng),趴到李星垂背上掛好,“我們快走吧,藥菟年紀(jì)還小,不知會受什么苦?!?/p>
“抓他的人若不是妖,腳程必定及不上我,我們先去縣衙守株待兔?!崩钚谴闺p手抬住他的腿,又覺弓著腰實在不舒服,便回頭問:“我能直接抱著你么?”
事態(tài)緊急,鐘晚又已在他身上認(rèn)了栽,此刻也只是稍微別扭了一下便答應(yīng)下來。李星垂沒想到他會這么爽快,抱上人之后,只感覺自己身輕如燕,不由感嘆道:“李凌絕真是個傻子,還說我笨?!?/p>
先前擺了那么久穩(wěn)重的譜兒都沒用,現(xiàn)下有話直說,鐘晚倒不嫌自己幼稚,而且很是信任。李星垂心下一悅,自然覺得李凌絕說的全是蠢話。
鐘晚不明白他怎么好好的忽然罵起李凌絕來,拍拍他的上臂示意他快走。李星垂一路意氣風(fēng)發(fā),中途驚鴻派一只麻雀傳信過來,說是在某個遠(yuǎn)遠(yuǎn)的山坳里找到了被綁起來扔下的王大姑娘。以她的腳程絕不至于走這么遠(yuǎn),想來是被人劫持后快馬送到那偏僻之地去的。
他們一路上都沒遇見藥菟,當(dāng)即便覺得有些反常。李星垂推測興許真的有妖摻和到了此事中來,又傳信給陸子謙,讓他小心留守。
兩人到了縣衙,在門口便被守夜的衙役攔了下來。李星垂懶得和他們廢話,此時他總算知道權(quán)力該怎么用了,也不啰嗦,直接拿出右驍衛(wèi)指揮使的令牌,命衙役叫知縣來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