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百川走到酒架旁,從上面取下了一瓶紅酒,又拿了兩支水晶杯走到蘇孟身旁,將其中一支遞給了蘇孟。
蘇孟這時四肢也恢復了知覺,還刀入鞘、刀交左手,繼續(xù)將手中的唐刀當作拐杖,然后用右手接過了洪百川遞過來的酒杯。
洪百川拔出酒塞,往兩人的酒杯中各倒了一些紅酒,然后自己小小的抿了一口才道:“蘇大夫,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在你看來,洪某不過是一個滿身銅臭的暴發(fā)戶。你說的不錯,我成為士族的時間太短了,論底蘊的確比不過像你這樣的百年功勛。洪某雖然是個商人,但洪某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先不說100萬,你知道這柄唐刀價值幾何?130萬!您隨便動動嘴皮子就要我這么多錢,蘇大夫,你是覺得洪某傻嗎?”
蘇孟搖晃著手中的酒杯笑道:“洪博士你多心了。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也不鄙視商人這個職業(yè)。你是憑本事賺錢,只要符合帝國的法律,我憑什么鄙視你?我只是認為你成為士族的時間太短了,雖有士族之名,帶你思考問題的方式卻還停留在商人的層面上,而不是以士族的眼光去看問題。這怪不得你,但這對你來說卻是一個很致命的問題。你現(xiàn)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位老牌士族為你解惑。而我雖然年輕,論身價也不如你,但我畢竟出身于百年功勛,關于士族的問題我自認還是能為你解答一二的?!?/p>
百川搖了搖頭道:“蘇大夫你說的不錯,我也并不否認這點。我只是覺得你的開價太高了?!?/p>
蘇孟道:“洪博士,我的要價其實一點都不高。對你我這樣層次的人來說什么最重要?是信息是經(jīng)驗!而且問題由你提,所以問題價值并不取決于我,而取決于你提什么樣的問題。要知道真?zhèn)饔袝r候只是一句話的事,可如果換作你自己去摸索可能到死都不一定能摸索出來。而且,經(jīng)驗的積累是需要時間的,你就敢保證自己在摸索的過程中就不需要付出代價嗎?這其中的代價你就敢保證一定比我的要價低?洪博士,有的錯誤犯了還可以彌補,但有的錯誤卻是致命的,一旦犯了可能就再也沒有從頭再來的機會了。所以呀,我勸你好好考慮一下,像今天這樣打著燈籠都難找的機會你可要把握住啊!”
洪百川在心里權衡利弊,越想越覺得蘇孟說得有道理。但他還是有幾分猶豫,萬一蘇孟欺騙怎么辦?錢的損失還是小事,一旦掉進了蘇孟所挖的坑那后果可就嚴重了。
蘇孟看出了洪百川的猶豫,也隱約的猜到了他的擔心。不由笑道:“洪博士是怕花了巨款買到的卻是假消息吧!”
“不錯!”
“洪博士,其實你大可放心。你我雖然分屬不同陣營,但既然你掏了真金白銀,我就不會在消息的真實性上坑你。我今天的開價雖高,但卻是以我自身的信譽為背書的。商人尚且知道信譽的重要性,更何況是一位士族?如果我今天騙了你,那今后還有誰會相信我呢?所以,只要我以后還想在士族圈子里混,就必定會遵守等價交換的原則。”
洪百川問:“蘇大夫的意思是士族之間就一定不會出現(xiàn)欺騙了?”
蘇孟笑道:“這算是洪博士你的第一個問題嗎?”
洪百川想了想,點頭確認。
這下反倒讓蘇孟一愣,他想了想才回答道:“士族之間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欺騙。至于會不會欺騙,那得取決于利益的多少。如果利益足夠大,那欺騙也必定會出現(xiàn)。但不可否認的是,與普通人相比,一位士族的信譽顯然要高得多。而且士族即使要欺騙,一般也不會直接說假話。士族采用的手段多是誤導,就比如說咱們今天的交易,我就可以保證向你所說的都是真話,但我卻不保證我所說的話不會用一些春秋筆法?!?/p>
洪百川頓時明白了蘇孟的意思,一句話怎么說、說多少這是一門藝術。你說的話拆開來看可能都是實話,但連起來卻可能讓聽的人產(chǎn)生誤會??杉词鼓阋院蠓磻^來,但因為當時是你自己理解錯了,這又怪得了誰?
蘇孟笑道:“洪博士你明白啦?”
洪百川點了點頭,朝蘇孟行了個士族禮道:“洪某受教了!”
蘇孟點了點頭說:“那洪博士你的第二個問題是……”
洪百川深吸了口氣,認真的說:“蘇大夫說我的思維方式是商人的思維方式,而不是士族的思維方式,我想問問這兩者到底有什么區(qū)別?士族又是怎么思考問題的?”
這次蘇孟到?jīng)]有立刻回答,而是搖晃著手中的酒杯在經(jīng)過一番認真的思考后才做出了解釋。
其實士族的思維方式和商人的思維方式并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其中的差異總結(jié)來說不過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簡單的說就是屁股決定腦袋。
士族因為自身的優(yōu)勢,看問題時多是長線考慮,而不求一城一地之得失,做的多是廣撒網(wǎng)的投資。而洪百川今天則是在投機。
雖說大盜竊國,但古往今來竊國成功者能有幾人?即使一時得勢,也很難得以善終。而一旦失敗,投機者固然身敗名裂,甚至連累親朋好友引得身死族滅者也絕不在少數(shù)。
就比如說洪百川今天的計劃,即使他真的說服了蘇孟那又怎樣?他的計劃最終肯定是要以失敗告終的。因為士族不是一個人的士族,而是一個集團的意志。洪百川今天的計劃一旦成功,甚至會徹底改變青鳥的政治格局,所以功勛士族們絕不會在這個件事上袖手旁觀,任其施為。他們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這件事情的發(fā)生,而作為本次事件的直接策劃者,洪百川首當其沖。
洪百川聽完蘇孟的解釋,頓時驚得滿頭大汗,這才覺得今天的計劃的確是自己想當然了。
青鳥的功勛士族可不只有蘇孟一人。雖然現(xiàn)在青鳥的功勛士族整體處于弱勢,但卻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而青鳥的民勛士族雖然占據(jù)優(yōu)勢,但也肯定沒有做好與功勛士族決戰(zhàn)的準備。在這樣的情況下,一旦發(fā)生可能改變青鳥是平衡的事件,功勛士族必定拼死反抗,而民勛士族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妥協(xié)。那么作為導火索的自己,必然會成為替罪羊,下場可想而知。